李崇嗣《览镜》

岁去红颜尽，愁来白发新。

今朝开镜匣，疑是别逢人。

李崇嗣的《览镜》诗，颇富启发性，值得玩味的地方不少。

本诗读起来明白如话，意思也很显白。前两句无非是生活经验之谈，有两种情形都在改变着一个人，一个是青春的流逝，让一个人的血色改变；另一个是需要解决的社会问题很多，忧愁烦恼等消极情绪袭来，让人白发增添形貌改变。

后两句是说，今朝打开镜匣一看自己，吓着了——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谁？是别人吗？当然不是；是“我”吗？好像也不像——没想到衰老得这么快！这是一个错愕，一个意外。细想一下，是老得太快，还是烦恼太多呢？抑或是一种自我的迷失呢？老去是自然规律，似乎并没那么可怕，烦恼增添白发，也没什么大不了之处，可怕的是我们对时间、对消极情绪失去了警觉。生活中，人起先并不觉得时间紧迫，“反正时间有的是”“要我们考虑的事还早着呢”“管他呢，现在暂且玩玩也没什么”，诸如此类的想法实在太多，终于有一天看到时间飞逝，而自己一事无成，于是悔恨不迭。

这首诗的好处就是在幡然悔悟，在斩然提醒。有人说此诗“重点在愁”“说明忧愁人易老”，可能把得不很准。千百年来，读者读到类似诗作，都着意于“愁”和“白发”的关联，而不及其余，大概也多在意于表。白居易是明白人，在《初见白发》诗里就很警惕地说：“白发生一茎，朝来明镜里。勿言一茎少，满头从此始。青山方远别，黄绶初从仕。未料容鬓间，蹉跎忽如此。”当然，他对生命的流逝还是有无言之叹：“逐处花皆好，随年貌自衰。红樱满眼日，白发半头时。倚树无言久，攀条欲放迟。临风两堪叹，如雪复如丝。”（《樱桃花下叹白发》）

不过他的另外一首《白发》诗作却好得多。曰：“白发生来三十年，而今须鬓尽皤然。歌吟终日如狂叟，衰疾多时似瘦仙。八戒夜持香火印，三光朝念蕊珠篇。其馀便被春收拾，不作闲游即醉眠。”另外，晚唐小杜显然也豁达得多，说过“青春留不住，白发自然生”“公道世间唯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之类。而宋人王安石也写得好，他的《嘲白发》（“久应飘转作蓬飞，眷惜冠巾未忍违。种种春风吹不长，星星明月照还稀。”）和《代白发答》（“从衰得白自天机，未怪长青与愿违。看取春条随日长，会须秋叶向人稀。”）都是写白发的诗。

【作者简介】

李崇嗣，生卒年、籍贯不详。排行三。武后时任奉宸府主簿。圣历（697—700）中，曾与沈佺期等奉敕于东观修书。又曾任许州参军，与陈子昂有交游。事迹散见沈佺期《黄口赞序》、陈子昂《夏日晖上人房别李参军序》、《酬李参军崇嗣旅馆见赠》、《题李三书斋崇嗣》、《唐诗纪事》卷六等。《全唐诗》存诗3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