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题祀山烽树赠乔十二侍御》

汉庭荣巧宦，云阁薄边功。

可怜骢马使，白首为谁雄。

陈子昂此诗，慷慨使气，为友人乔十二（即“乔知之”，前面有其诗作与简介）抱不平，也见出自己的郁愤。

首两句，“汉庭”“云阁”，即云台和麒麟阁，皆以汉指唐，后者是朝廷表彰功臣名将之处。在这里，诗人毫不掩饰自己对朝廷看法：让投机钻营者获得显荣，必然会轻视那些对外立下功勋的文臣武将。《唐诗解》谓“起二句太直”，批评很直接，不留情面，这就是诗人的脾气和愤怒，也使诗歌陡然崛起，先声夺人。而整饬的语句，也有助于表达的力度。当然，从叙述技巧看，一“荣”一“薄”，笔锋犀利，对比鲜明，正反相形，勾勒出了一个是非颠倒、赏罚昏乱的社会现实，为所要臧否者的出场预留了特定的空间和环境。

后两句借史说事，以桓典喻乔十二侍御。诗作说，令人感慨东汉的骢马使桓典[因常乘骢马，故谓。《后汉书·桓荣传》附《桓典传》云：“会（颍川）国相王吉以罪被诛，故人亲戚莫敢至者。典独弃官收敛归葬，服丧三年，负土成坟，为立祠堂，尽礼而去。辟司徒袁隗府，举高第，拜侍御史。是时，宦官秉权，典执政无所回避。常乘骢马，京师畏惮，为之语曰：‘行行且止，避骢马御史。’”]，已白发皤然，还那么逞雄，又究竟为了谁？是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廉洁方正，为人尽义；无视奸邪专权，正直而不避，颉颃于一个时代，究竟是什么信义和力量支撑着他们呢？诗人没有直接说，而是含赞美于嗔怪与批评之中，寓褒扬于感叹与微贬之中。“可怜”，是“可惜”“可叹”的意思，又表达了诗人对友人遭遇的同情。“白首为谁雄（效力）”的反诘，是在同情的同时再表达一份无奈。当时，乔知之已年届五十，空有抱负，也未得到应有的奖赏，反而遭人谗毁，可谓白首沉沦，诗人以“白首为谁”对之，是慨叹他戍边守战，生不逢时，不被正视的悲哀和无情。

当然，诗人还是照顾了社会的情面，所谓“汉庭”“云阁”“骢马使”等引喻用事，对于当前，都稍稍避忌了一些。同时“可怜”“为谁雄”，既感慨又嗔怪，发挥了微言大义之效，让人读罢不得不寻思一番。而《唐诗解》谓“此见时不可为，故白首沦落，非拙于用世也。起二句太直，不直启下无力，下不必含蓄，愤激自见”，固是深论，至于诗作是否直接愤激，自然各读有异，不能勉强。

【作者简介】

陈子昂（661—702），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四川射洪县）人。少以富家子，尚气决，好弋博。24岁举进士，以上书论政得则天重视，授麟台字。后升右拾遗（后世称“陈拾遗”），直言敢谏，曾因“逆党”而株连下狱。两度从军边塞，为管记，制军中文翰。后丁父忧期间，武三思指使射洪县令罗织罪名，致其冤死狱中。唐兴，文章承徐庾余风，骈丽秾缛，子昂横制颓波，始归雅正，为初唐诗文革新人物之一。李杜以下，咸推宗之。集10卷，今编诗2卷，存诗100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