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对峙
女鬼王问的张繁景哑口无言。但他还是不甘心，既而问道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你那对在人间的弟妹，他们还那么小，失去父母姐姐他们该怎么活？”
“这与你无关，你来只是为了质问我这些吗？指望我心生悔意把那对父母放回人世。”她妩媚一笑眼中全无笑意，厌恶讽刺的看着张繁景
“不可能的。进了酆都地狱还想回去？那两个孩子也许会难过一段时间，但至少往后的日子不会再比之前更辛苦了。”她的声音渐低，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对着张繁景说道
“我回酆都查阅了生死簿，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我在凡间的那具躯体，原本盛放的灵魂，是你的妹妹张繁弱。”
“什么。”张繁景闻言一时之间没有反应，只是木讷的吐出了两个字。他不再逃避，转过头看着她，内心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悔恨，他无法分辨女人话中的真假。他只想起来到这里看到的熊熊烈火，以及在烈火中受苦受难的灵魂。
他的妹妹是不是也在其中，死后还在承受着痛苦和折磨。
这一刻，他撕去了原本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在乎的面具，浑身散发着惊天的杀意。这一刻，他只想要杀了面前的女人。
那具躯体和从前的张繁弱一模一样，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却偏偏自傲，认为她是天师，即便是转世也不会被一个小小的鬼差占据肉身。
但，如果是一位强大的鬼王呢。
他明明也被刚刚脱离凡身的鬼王重伤却依旧自负的以为自己是看到那张脸失了神。
太蠢了，张繁景。
“我妹妹在哪里！”张繁景无法掩盖自己声音中夹带的恨意和颤抖。如果之前他还是游刃有余，那当对面的女人提起张繁弱三个字时一切都开始失控。
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要看他这副最痛苦的模样。
“不知道啊，大概还在冥地徘徊吧。当然了，你妹妹那样灵力深厚的魂魄又经过了神器的滋养。估计，也可能被吞了吧。”女人很不在意，好心情的吹去自己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可以去孟魄帝母的忘川，我从前，在那里见过她。日日受彼岸花妖欺凌以及忘川水的侵蚀，也不知道现在还能剩些什么，去那里看看吧。”其实她的话细听之下满是漏洞，但张繁景已经无暇顾及，于现在的他而言，只要有她的消息，已经是救赎。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从女鬼王旁边的灯里缓慢的幻化出了一道影子。影子越来越清晰，最后成了穿着黑袍的俊美男子。
“大哥。”女鬼王一反刚刚的嚣张，庄重行礼。“终究是惊扰大哥了。”
“你将他引入帝母的忘川，不怕招惹帝母厌烦。”冥界皆知，孟魄帝母最厌恶张家的天师。
“无碍，为的就是帝母厌弃。当年一切事由皆由他而起，他自己送上门来正好可以弥补我的僭越之罪。”张繁景有一点说的没错，人间有人间的律法，冥界有冥界的规矩。原本那对夫妻已经触犯遗弃亲女，罔顾人伦等等不赦之罪，即便是死后，也不该转世投胎。
但她等不了了，她在凡间时曾经也暗中用自己的精气企图让他们付出代价，可惜根本没有证据。他们做的实在隐蔽，又在外伪装自己，外人甚至觉得他们爱子女如命，是正直善良宽容和蔼的好人。
可惜就是这样一对“好人”，暗地里抛弃女儿，后来又觉得有利可图摆出一副慈爱模样吸血儿女。
他们必须死，碎尸万段，永不超生都不为过。人间的律法制裁不了他们，那就用冥界的律法。
她有太多恨意，失去了作为鬼王的理智和公正。她变得极端，甚至连带恨上了多管闲事只会高高在上批判世人的天师。自她回归酆都，每日受八百鞭只为打灭她的怒火以及偏执。
“小妹，你在人间那对弟妹怎么办？”男人对自己唯一的妹妹容忍度很高，每每见她受罚，恨不得以身相代，但冥界的刑罚罚的是灵魂，即便他无数次冲上去代妹受过，却依旧眼睁睁看着那鞭子透过自己的灵体，打在妹妹的灵魂上。
“此事解决后，我会自请消去鬼王之职，重入人间做个凡人扶养他们长大。但只要有我在酆都一天，张繁景想带走那两个灵魂，不可能。”女人的眼神凌厉，“为了以绝后患，他得死在冥地。让他灰飞烟灭吧。”
“不后悔？”
“永不后悔。”
自知已经无法阻止妹妹的男子终是化作青烟远去，估计是实现妹妹愿望去了。
女人朝他离开的方向行了一礼，算算时间，她受罚的时间要到了，给自己换了件长袍，神色淡淡的前往地狱深处。
见她到来，正在受罚的厉鬼，或即将受罚的恶鬼明晃晃的嘲笑着她，冥地的鬼王也是神职，她也是半神之身。在无法转世投胎的恶鬼面前受罚，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可偏偏她已经不在盛气凌人，只是在行刑台跪下，由鬼差给她拷上锁链。
没有人会手下留情，这是天罚。八百鞭，让她伤痕累累，看上去她的灵魂都要碎掉了。可她依旧一声不吭，好像没事人一样。任由鬼差打开枷锁，为她披上新的衣袍。
“我带回来的，那两个灵魂中那个女人在哪里。”女人面色如常的问道。
“在第五层，殿下。”鬼差恭敬的回答，虽然眼前这位每天都来受罚，可是对于她的身份还未被撤除，她依旧是十位鬼王之一。
女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忍着剧痛。
一步一步向第五层地狱走去。
当她看到那个明显年老了许多的女人时，明明满腔恨意，眼眶却续了几滴眼泪。
她带他们回到酆都后，一切交由鬼差按照冥界律法处理。只有这个女人，鬼差拿不定主意，数次来问她。她也不过是说了句让她和那个男人一样，每天烈火焚身，穿鼻刺骨。
大概是受了几天刑的原因，这个不再年轻的女人已经有些记忆混乱还看不大见了，她听到脚步声以为又是拖她去受罚的鬼差，害怕的缩在一角。
只是许久未听见动静，才颤颤巍巍问了句“你是谁呀。”
“我是你的女儿。”鬼王这样回答道。
“哦，是我哪个女儿呀。”女人已经记不大清楚是谁把她带来这个地方。
“很重要吗，反正都不是你想见的人。”
“……看来是我的大女儿。”话里这么深的怨气，一听就是她的老大。
“你已经死了，想要转生吗？”
“不了吧，人间没什么好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鬼王一时之间都有些错愕，她苦涩的开口
“你这样的人也会怕人间吗？”
女人听到这话，沉吟许久最终作答
“这世间待女人多有苛刻。我生了三个孩子，却没有一个孩子心疼我。”
“那你，有心疼过你的女儿吗？”女鬼王厉声质问，她眼角含泪，想起以往所有的痛苦。她的二十余年是怎么过来的，男人的谩骂殴打，以及，女人的旁观。
“我忘了。”女人用出了万能应付公式。无论真假，这句话足矣激怒鬼王，她总是这样，如同菟丝花一般依附于那个男人，即使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可她依旧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旁观漠视。
她深知这世道对于女子尤为艰难，却依旧为虎作伥，从不曾像一个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
“你在旁边看着他行恶事，从未阻止，你从来没有保护过你的女儿。记住这件事吧，这是你留在地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