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过往云烟

小蜃妖找到自己族人的那天，也是她唯一的凡人朋友离开的日子。

为了防止蜃族及鲛人再次作乱，神主特许两族可以进入神界的十六雾海。在每年的神诞日鲛人会带着蜃族游入十六雾海接受神主赐福。

这简直是让其他妖族羡慕死，毕竟自从各族逐渐陨落，妖魔两界已经很久没有领袖了，人间又有受神佛赐福的天师，妖魔鬼怪简直是夹着尾巴生活。现在鲛人以及蜃族得以侍奉神主，简直是天大的福分，当然也有说他们背叛妖族的，

呵，都是嫉妒，酸鸡！

小蜃妖回到族人的领地，不用再编织幻境引人类入局，生活过的很是惬意。每天和父母族人在一起，有时也会利用幻境将鱼群赶到当年那个小渔村附近。每个月月圆之夜，她依旧会回到她们一起生活过的房子，盼望能亮起一盏灯。

她离开的第一年，小蜃妖就开始想念她的朋友。

后来短短十年间发生了很多事。神主入世，妖魔两界有了新的主人，那位魔尊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向西方佛境宣战，再后来就是西方佛境佛主陨落，最后神主立誓永远自困于十六雾海，永生永世再不踏出一步。

在神主斩断与人间的连接前，特命鲛人和蜃族在次年神诞日前往十六雾海，此后长居于此，不再回人间。这其实就是变相赐予他们神职，所以大家都很高兴。

除了，小蜃妖。

她还有诺言没有实现，她还想再见那个唯一的人类朋友一面。

在族人们都在兴奋的准备前往十六雾海时，她再一次偷偷上了岸。她的母亲曾经告诫过她，凡人一直崇尚一句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不懂，也不会放在心上。

一股脑儿的偏要撞这南墙，偏要经历这火海刀山。

最后一次，她去了那间已经破败不堪的房子，从窗外看，有一点小小的光亮。

她回来了！

小蜃妖很雀跃，不管不顾施法进入屋内，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当她看到好友面容时却吓了一跳，小姑娘长大了，脸上满是沧桑，从前灵动单纯的眼眸也变得精明，她看向小蜃妖，眼里是狂喜，以及贪婪欲望。

小蜃妖不知道，她的朋友已经变了。她以为十年很短，可对于人类来说，十年，可以改变太多人和太多事。

“我要离开人界了。”小蜃妖很不舍，和刚刚重逢的好朋友又要面临分离，而且还是永久的。

“那你还回来吗？”女人这样问。

小蜃妖摇摇头。女人见状立马急了

“你要离开我吗？可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小蜃妖也很难过，但她无法离开自己的父母

“我们才刚刚重逢啊。我一直都很想你，想和你一起生活。”

“你不能为了我留下吗？我救了你，我想你陪着我。”

“留下吧，人的生命很短的。你可以等我死后再去找你的族人。”

“为了我留下吧，你的父母也不一定会需要你啊，你这么弱，一场风暴就可以伤到你，他们不会需要你的。”

“只有我，只有我会救你。留下吧，留下吧。”

小蜃妖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好朋友，她同意了。

她想人类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很快的，很快的。

于是，在那一年神主一剑斩断人间与十六雾海的连接，她未想过有一个小蜃妖没有听从她的神令，偷偷留在了人间。

小蜃妖跟着女人走了大半个月，离开了那片海域，离开了自己的家。第一次她见过了田地，花草树木，山川河流。

回到都城内的女人带着小蜃妖吃了很多好吃的东西，玩了许多好玩的。女人现在好像很有名，所有人都夸她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

女人笑着一一应了。

回到都城的第七天，小蜃妖被埋伏在城主府暗室的天师困住，女人要出嫁了，但她需要一碗可以永葆青春的药。

但小蜃妖没有这个功能。

回到都城的第十五天，女人试了很多次，发现即使是磨碎了蜃的壳都无法青春永驻，看着伤痕累累的朋友。女人命天师挖出了她的蜃珠，烧了蜃妖剩下的躯壳。

将蜃珠连同其他珍珠做了一条手串。

蜃妖的妖灵附在那条手串上，她想起自己的家，想起自己的父母族人。她涉世未深，甚至不知道怨恨是什么。

她等了很多年，遇见过一个叫阿年的少年，他说爱，却也毫不犹豫的和另一个人共度一生。

这就是真正的人吗？

直到，遇见徐声声，明明有很多亲人，却最孤独。

徐声声给她起名，潮生，听她说过去的种种，教她怎样跟天师说话，甚至在知道她可能再也无法去往十六雾海即将消散时，愿意把身体让给她。

可潮生不想去十六雾海了，那个女人说的对，她太弱小又笨，母亲怕是早就忘了她。

她只想再回到那片海去，最后看一眼属于她的故乡。

但她发现，她已经回不去了，这是徐声声的身体，潮生会死，但徐声声可以活下去。

于是她扯断了手串，但愿她的蜃珠可以随着海浪回到故乡去。

临消散前，她用最后的妖力给自己造了一场幻境。

有故乡，有族人，还有她的父母。还有，在岸上等她的徐声声。

如果当初上岸后遇到的人是你就好了，徐声声。

蜃妖最后一场幻境，留给自己。

终于，在她离开徐声声身体时，她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这个女孩。

再见了，徐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