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针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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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原是一双

白芷死了,阎士铎死了,自己的身世仍然没有弄清楚,徐长卿如疯如狂,向山顶奔去!

甄珍这时恢复了力气,跟着追了过去,喊道:“徐大哥,等等我!”

徐长卿奔向了山顶,仰天大喊:“我是谁?我父母在哪里?我的家在哪里?”

甄珍奔到了徐长卿的身后,掩住心中的悲痛,说道:“徐大哥,我听到阎士铎说的那个人叫‘徐若急’。我知道是不是这个字,但是音调就是这个音调。”

徐长卿听了,突然冷静了下来,握住甄珍的手说道:“甄珍妹妹,你确定吗?真的是这个读音?”

甄珍认真地点了点头。

徐长卿道:“我当时气糊涂了,你还听到了什么?”

甄珍说道:“我还听到了他说,白芷当年是抢了两个孩子,一个被阎士铎扔向了山谷,一个被他扔到了小桥边。”

徐长卿突然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养父在死之前说你是在小桥边捡到的?”

甄珍又点了点头。

徐长卿喜道:“难道我们竟是亲兄妹?”

甄珍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必须找到阎士铎说的那个‘徐若急’才能知道。至于他老人家还在不在了,我们也不能确定。”

徐长卿道:“这样,我们分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好不好?”

甄珍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徐长卿道:“以前我几次都听白芷说过去找‘急哥”,而且说这个人是出家了。白芷在各个庙里找了一辈子,也没找到。估计我们去找,也是渺茫。这样你在附近的寺庙道观寻找。我到武当少林请两位主持帮忙打听一下,一个月以后,我们在家里碰头。”

说完,徐长卿就往武当山出发了。

甄珍回到家里,跟尚重楼和单青黛说了,他们三人一起在附近的道观寺庙寻找“徐若急”这个人。

三人正准备出门,遇到庄妍送刊印完毕的《针草录》过来。甄珍按照徐长卿的意思,让凌游和郑音夫妻俩把书分发给附近的郎中。学堂的学生也每人拿到一本。

这日,徐长卿来到了武当山,说明自己是徐长卿,求见主持虚空道长。

知客小道士说道:“徐大侠,我们的老主持已经仙逝。”

徐长卿道:“那么真空大师呢?”

小道士说道:“真空师祖也已经仙逝。你看看需不需要见见我们的新掌门?”

徐长卿心中十分悲痛,自己熟悉的长者已经撒手人寰,找到自己亲生父母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

徐长卿告别了武当山,又赶到了少林寺。

知客僧知道来意后,说道:“方丈大师已经在寺里等候徐大侠了。”

徐长卿大喜,立即进去拜见明智大师。

明智大师仍是精神矍铄,只是身材比以前矮了一些。见到徐长卿,明智大师依然是十分亲切,说道:“阿弥陀佛。长卿小友,好久不见!”

徐长卿立即跪倒在地,泪流满面,说道:“明智大师,虚空道长仙逝了!”

明智大师扶起徐长卿,说道:“善哉,善哉。人固有一死,虚空师兄化而为仙,荣登极乐,也没什么好悲伤的。”

徐长卿道:“大师所言极是。只是弟子尘缘未断,所以伤痛。今日弟子前来,就是想请大师能否打听一下一个叫‘徐若急’的出家人。”

明智大师道:“青庙黄庙都是庙,出家在家皆为家。徐大侠找一个几十年前的出家人,端的是如大海捞针。老僧明白徐大侠寻找出处的迫切心理,也愿意帮忙。老僧只想提醒一句,任何人来处,都会有线索。徐大侠,你是通天彻地之人,寻根之心阻碍了你的慧根。你想想,当年养育你之人,给你留下了什么?”

徐长卿突然醒悟,说道:“多谢大师指点。我这就回去,寻找我师父当年留给我的遗物。”

明智大师道:“一切顺其自然,我已经向四处庙宇打听,一旦有这个人的消息,定会飞鸽传书给你。”

徐长卿告别了明智大师,又向武夷山奔去。

徐长卿几天几夜的奔波,终于到了武夷山的北麓。看到几个白衣女子,排成阵势,拦住了去路。

徐长卿下马,问道:“几位姐姐,为何拦住我的归路?”

一个白衣女子说道:“徐郎中,我们在此等候多日了。我们听说你到处寻找自己的生身之父,所以也帮你打听了。”

徐长卿道:“原来是飞凤教饮水长老和思源长老带着弟子候在此处。不知道两位长老可曾探得我生身父亲的消息?”

饮水长老道:“自从我们教主去世后,我们这个飞凤教也差点散了。我们一直跟随白教主多年,白教主的一些话也曾讲给我们听。”

徐长卿道:“不知道长老可曾听到白教主谈到‘徐若急’这个人?”

思源长老道:“徐郎中肯定还不知道自己父亲的真名字吧?据白教主跟我们说,他应该叫‘徐若疾’,疾风知劲草的‘疾’。而不是着急的‘急’。”

徐长卿道:“谢谢长老提醒。白教主可曾提及他的家在哪里?”

饮水长老道:“这个,教主未曾讲过。教主只说过,当年她抢了徐若疾的两个孩子,是龙凤胎,都被阎士铎杀了。”

徐长卿道:“只是扔下悬崖的那个孩子没死。两位长老,你们教主找了那么多年,可曾探听到徐若疾的半点消息?”

思源长老道:“我们教主打听了很多寺庙,最后得到了一个寺庙的消息,说庙里有个老和尚,跟教主说的有点像。”

徐长卿道:“长老可知道寺庙的名字叫什么吗?”

饮水长老道:“听说是叫‘普济寺’。我们教主还没来得及去找,就被阎士铎气死了!”

徐长卿躬身施礼道:“感谢几位给我提供这么重要的消息。大恩大德,以后当报!”

思源长老道:“徐大侠言重了。这也是我们教主对不起你们父母在先,所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不宜迟,徐大侠还是赶紧上路吧。”

徐长卿告别飞凤教诸位女子,回到了家里。由于甄珍和单青黛出去寻找消息还没回来,所以,徐长卿好好地休息了一下,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徐长卿回到了自己长大的山谷,清理师父留下来的遗物,发现了一个破旧的包被。自己小的时候,也曾发现过,但是当时并没有在意。

徐长卿打开了那个包被,仔细观看。那是自己婴儿时的襁褓,上面清晰地绣着一条龙,是金黄色的丝线。龙的旁边绣着一个‘徐’字。徐长卿捧着包被,泪水滴了下来。想到是师父飞身接下了那个被摔向悬崖的必死的婴儿,也是师父养育了自己,师父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又何必再去寻找生身父母?

徐长卿想到这里,豁然开朗,拿起包被,回到了家中。

这时候,单青黛、甄珍和尚重楼也回来了,他们都说出去很久,也没探听到任何消息。

徐长卿拿出包被,给甄珍等人观看。甄珍看了,叫道:“徐大哥,你怎么会有我的包被?”

徐长卿道:“你看看清楚,是你的包被吗?”

甄珍道:“当年我娘给我看的,一模一样的包被!”

徐长卿道:“你回去找找看吧。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包被,说是我小时候用的。”

甄珍急忙奔了回去,找到养父母留给自己的遗物,真的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包被!

甄珍飞速地拿到了徐长卿的家里,展开给大家看。

大家看到,不同的是,只是甄珍的包被上,绣的是一只凤凰,凤凰的旁边也绣着一个“徐”字!

徐长卿抓住甄珍的手,说道:“甄珍妹妹,你大概率是我的同胞妹妹!”

甄珍流泪道:“怪不得当年我一遇见你,就觉得很亲切,你难道真是我的亲哥哥?”

徐长卿道:“现在能验证的人,只有我们的亲生父亲了。他叫‘徐若疾’,疾风知劲草的‘疾’,我刚听到的消息,他在一个名叫‘普济寺’的庙里!”

甄珍问道:“你说什么?普济寺?”

徐长卿道:“是啊?你听说过?”

甄珍道:“我们在武夷山北面五十里开外的地方,看见过一个普济寺,不大。我们也进去问过,他们说没有这样一个人。”

单青黛也说道:“甄珍姐姐问的,我听到了,确实没有。”

徐长卿道:“别人不会乱说。这样,我们再去问一次。你们把孩子带上,我们一起去,万一能找到呢?”

甄珍和单青黛说道:“好吧,我们让孩子们收拾一下,明天就过去。”

第二天,徐长卿和甄珍带着家人,一起租了两辆马车,来到了五十里以外的普济寺。

寺庙不大,也就是当地老百姓烧香拜佛的地方。

徐长卿下了马车,跟知客僧说道:“请告知方丈,就说徐长卿求见。”

知客僧进去没多久,方丈就跟着知客僧一起出来了。老远就说道:“阿弥陀佛,今天是什么风,把鼎鼎大名的徐郎中吹来了。”

徐长卿施礼道:“拜见方丈大师。我们全家一起来烧香。甄珍妹妹,买十两银子的香火。”

甄珍掏出了十两银子交给了方丈,方丈把银子揣进了怀里,说道:“徐郎中,你十两银子买香烛也太多了,不过,我留着给佛祖重塑金身用也可以。”

徐长卿道:“方丈大师,我们今天除了烧香以外,还想跟方丈打听一个人。”

方丈道:“善哉,善哉。徐郎中但说无妨,只要老衲知道,定当以实相告。请徐郎中移步庙里说话。”

徐长卿跟着方丈到了寺内厢房,落座后,方丈道:“不知道徐郎中要打听何等样人?”

徐长卿道:“我是想打听,贵寺有没有一个姓徐的老僧,年纪在八十岁左右。出家前是姓徐。”

方丈道:“徐郎中,你也是今天问得巧了,这个寺内除了我,还真的没人知道这个老僧。”

甄珍道:“怪不得前几天,我们来问,门口的和尚说不知道此人。”

方丈道:“那也不怪他们。因为这个老和尚是我的师叔,已经面壁十几年,一直没有出来过。所以寺里面的和尚大多不知道此人。”

徐长卿道:“不知方丈大师能否给我们引见一下?”

方丈道:“徐郎中言重了。我们是个小庙,没有那么大的排场。只是因为我师叔的性格,不想见人而已。我这就带你们去。”说完,方丈带着徐长卿等来到了一间小屋之外。

门没关,方丈直接走了进去,说道:“师叔,有人找。”然后对徐长卿道:“徐郎中,这位是我师叔,若空大师。你们聊,我先出去了。阿弥陀佛。”

徐长卿见到一个白眉老僧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外形较为清瘦,于是也找了个蒲团,跪在了老僧的面前。甄珍也跟着跪了下来。

老僧睁开了眼睛,轻声说道:“阿弥陀佛。你们终于来了。”

徐长卿跪着问道:“请问大师出家前的姓名是否叫‘徐若疾’?”

老僧道:“是的,徐若疾,我已经忘掉几十年了。现在我只知道自己的法号‘若空’。若即若离,若满若空,都只是一个符号而已。老衲等到了八十岁,还是等到了你们。”

徐长卿和甄珍把包被铺在了地上,说道:“请大师看一看这两个包被,还认识吗?”

老僧眼睛扫了一眼,身体一阵摇晃,眼睛闭了起来,说道:“老衲修行了五十年,还是尘缘未了。老衲当然记得,那是当年你姑姑为你们绣的包被,你们是一对龙凤胎。”说完,一行清泪滴了下来。

甄珍再也忍不住,哭着喊道:“爹,终于找到你了。我和哥哥二十岁就相遇了,只是不知道是亲兄妹。你知道吗?哥哥被当今圣上封为了‘一针大师’。”

徐若疾说道:“能相遇就是幸福。我们相隔五十年才相遇,也是上天安排的福分。一针大师,老衲一直以为是子归道长。”

徐长卿道:“爹,我就是子归道长养大的。我师父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就离世了。现在,白芷死了,阎士铎死了。我们也是刚刚知道您老人家在这里出家。现在您儿孙满堂,该享福了。不知道我们的母亲还在吗?”说完,徐长卿把单青黛母子,甄珍把尚重楼父子三人,都一一介绍给了徐若疾认识。

徐若疾点头说道:“都很好,都很好。只是你们的母亲在你们丢失以后就去世了。你们的老家在嘉兴府嘉善镇,就是不知道你姑姑还在世吧?”

徐长卿道:“爹,我和妹妹有空就去老家找姑姑。您跟我们一起去吧?”

徐若疾一边拉着徐长卿的手,一边拉着甄珍的手,仿佛看到了当年一针大师子归道长在给他调理经脉,于是轻声说道:“在或不在,或真或空,人生无常,生死懵懂。”说完,闭目而逝。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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