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绪论
第一节 什么是量词
研究汉语量词的断代史,首先需弄清什么是量词。(在这里谈的是名量词,动量词详见第八章)吕叔湘先生(1979:42)说:“量词和数词也许是词类中问题最少的两类。”确实,与现代汉语里动词与介词、形容词与副词等词类彼此纠结难分的情形相比,量词界限清晰,句法功能明确,不易跟其他词类相混1。但另一方面,如果谈到汉语量词的本质属性和主要功能是什么?包括哪些种类?人们的看法并不一致。
关于量词的范围、性质和作用大致有两种不同的意见。
第一种意见认为只有个体量词才是量词,作用是表示事物的种类、性质,应该把它和计量单位词(或称度量衡单位名词、度量词等)乃至集合量词严格区分开来。
第二种意见认为量词的主要作用是计量表示人或事物的单位,其他作用(如有时具修辞色彩、跟所量名词的特征有某些关联等)是次要的、后起的;量词包括个体、集合及通用量词,也包括计量单位词、货币单位量词、临时量词、不定量词等,虽然各个小类产生有先后,性质也有差异,但它们都属于统一的量词系统,共同点是主要的。
第一种意见的产生可能与以下事实有关。除汉藏系语言外,世界多种语言虽都有计量单位词,也有取自容器名之类的临时量词,但是基本没有个体量词。所以从这些语言的视角观察,汉语的个体量词显得很特别:对计量而言它似乎是多余的东西,不像度量衡单位那样可表精确的数量;它又是丰富多彩的,带有某种形象性,因之被判定为完全不同的词类。较早的例如日本人宫胁贤之助,认为“连结于数词之后表示事物种类性质的那种词叫作陪伴词”2。20世纪中后期兴起了跨语言研究的语言类型学,有人更把汉语量词纳入了“分类词”系统,称之为“数—分类词”。如Tai.J.H认为“量词将某类名词的明显概念特色显示出来……这些特色永远与这类名词所指定的东西结合着。而MW(引者按:即measure word,指计量单位词,或称单位词)并不作分类,但是把一个名词所指的东西的量显示出来”。3张赪出版于2012年的《类型学视野的汉语名量词演变史》一书虽然沿用了“名量词”的术语,但她所指的外延只包括个体量词,并认为其实质即类型学所称的“分类词”。与此相类的说法是“量词的功能就是范畴化”(宗守云2014)。法国学者贝罗贝(1998:99)也著文强调必须严格区分量词(classifier,CL)及单位词,不过他承认“很可能量词的主要功能是量化,次要功能是指出性质或分类”。在这一点上,他与第一种意见有区别。
前辈学者刘世儒先生(1965:5)也曾持这类看法,他把通常所说的个体量词称为“陪伴词”,说“这是纯然的语法范畴,同实际称量的数量没有关系”。但后来他修正了自己的观点。4此外还有一些有趣的说法,如Erbaugh.M认为:“汉语中同音词的不断增多触发了量词的需要。量词标记的作用是给予中心名词双重标记,通过给中心名词分类增加它的信息量,从而与其他同音词区分开来。”5
不少学者持第二种意见。当然,“量词”的定名也是经历了一个较长过程的,早期的语法著作对于它能否独立于名词另成一类也有不同看法,并曾使用过多种不同名称。举其要者:《马氏文通》用“别称”(属于“肖事物之形”的“静字”,是其中用于“言数”的“滋静”一类),张世禄《因文法问题谈到文言白话的分界》6用“数量词”或“陪伴词”,王力《中国现代语法》用“单位名词”(归为名词的一个小类),吕叔湘《中国文法要略》用“单位指称”(简称“单位词”),高名凯《汉语语法论》以“数位词”“次数词”分别指名量词和动量词,又以“范词”指名量词里的个体量词,等等。但到20世纪50年代初,当时的中国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语法小组的《语法讲话》(后增订为丁声树等著《现代汉语语法讲话》)将“量词”正式列为一个词类。此后曾用过其他名称的学者都采用了“量词”之说,如王力为《汉语知识讲话》丛书所写的《词类》一书、吕叔湘的《汉语语法分析问题》等,他们也都承认量词主要就是表数量的单位名称,至此这些大家的意见遂趋于一致。7
关于量词的分类,中国各种权威的语法著作虽略有区别,称说也不尽相同,但都承认包括计量单位词在内的各种量词具有共同的语法性质。身居海外又深谙中华传统文化的赵元任在《汉语口语语法》中将量词分为9类,第一类是个体量词,考虑到它有一定的表类功能,故又称之为“类词”,似乎与classifier相应,但他仍将其他小类(如集合量词、临时量词、标准量词即计量单位词等)与之并列,共同归入量词的大类,说明他认为它们的共性是主要的。
我们赞同第二种意见,理由如下:
第一,各类量词的基本功能是用于计数称量,这个认识对操汉语的人群来说是没有疑问、古今皆然的。古人虽不具备现代语法学的观念,没有使用“量词”之称,但他们在叙述时也能说明其作用,在语言实践中能正确地归类和使用。黎锦熙先生在《新著国语文法》中首创“量词”之名,就是着重在“量”字,他后来又申明这是在“唐代各家经注中的说法里提出来的”8。其实早在东汉,郑玄为《礼记·檀弓》“国君七个,遣车七乘;大夫五个,遣车五乘”之句作注,就指出:“个,谓所包遣奠牲体之数也。”晋郭璞为《方言》“箇,枚也”作注,也说“谓枚数也”。唐孔颖达在《春秋左传正义》中为“识其枚数”(襄公二十一年)一句作疏说:“今人数物犹云一枚、二枚也。”9清王念孙说: “《仪礼》‘俎释三个’郑注云‘个,犹枚也’,今俗言物数有若干个者,此读然。”(《广雅疏证》卷五)可见,关于“枚、个”这样的通用量词,历代注家一致认为是用以计数的。有时,诗人解释自己的诗作时也会涉及同类的内容,如柳宗元《游黄溪记》诗“有鱼数百尾”句后自注:“楚越之人数鱼以尾不以头。”在语言实践中,古人还常用一种“×数”的格式,在“×”的位置上出现的往往是量词,如《后汉书·西域传·车师》:“于是……仍将卑君还敦煌,以后部人三百帐别属役之,食其税。帐者,犹中国之户数也。”唐五代至宋初诗文中“量词+数”之例如:
(1)相公问:“汝念得多小(少)卷数?”远公对曰:“贱奴念得一部十二卷……”(敦校259)
(2)远法师问:“据何知菩提达摩在西国为第八代?”答:“据《禅经序》中具明西国代数。”(神会语录,近代57)
(3)缣丝不足女工苦,疏织短截充匹数。(白居易诗,《全唐诗》4705)10
(4)昨以拙诗十首寄西川杜相公,相公亦以新作十首惠然报示,首数虽等,工拙不伦……(白居易诗题,5059)
(5)多少般数人,百计求名利。(寒山诗,9073)
(6)天下几种人,论时色数有。(同上,9074)
(7)更一门,尽是高楼,不计间数。(玄132)
(8)疾势既困,忽有壮士数人,揎拳露肘,就床拽起,以布囊笼头,拽行不知里数……(同上105)
另外还有一例:“而汴之库厩,钱以贯数者尚余百万……”(韩集507)其中的“数”是动词(今音shǔ),但同样清楚表明量词“贯”的计量功能。
当然,计数的方式会因统计对象的多寡、形态、价值等特点而有所区别,唐颜师古对此曾有精彩论述。他在《汉书注》中释《货殖传》“狐貂裘千皮,羔羊裘千石”说:“狐貂贵,故计其数;羊羔贱,故称其量。”按今人的概念,“皮”是个体量词,“石”是计量单位词。犹如今人购物常问“论什么卖?”,像水果,名贵的论个儿,大路货论斤。一个“论”字后边跟着的就是不同的量词。郭先珍在《现代汉语量词用法词典·前言》中也说:“(汉语)凡计量必用量词。‘腰围二尺七’表精确量,‘腰围两抱粗’表模糊量,‘一只碗、一对碗、一摞碗’表个体量、部分量、集合量。社会生活中需要怎样表量,就会相应产生怎样的量词。”从理论上说,计量单位词依度量衡的标准来计量,多数临时量词借容器来计量,个体量词通过把有形或无固定形态的事物个化的方式来计量,等等。种类固不同,“计数称量”的基本功能却是一样的。汉藏语系的语言发展也可证明这一点。覃国生在《略论壮傣语支的量词》一文中指出,“只、个、把、张、双、担、庹、拃、口、掬……”等量词在各壮傣语支的语言中来自共同的祖语,“这些量词都从自然单位中产生,量的值是近似值,充分体现人类早期对‘量’观念的初始认识”。(见李锦芳等2005:247)因此,我们主张把量词统一译作measure word。
第二,再看古人的语言实践。《马氏文通》称量词为“别称”,它引用《史记·货殖列传》的两段材料,说其中“记物品之别称”“先后参差,足可取法”,今录其一段如下:
通都大邑,酤一岁千酿,醯酱千 ,酱千甔,屠牛羊彘千皮,贩谷粜千钟,薪槁千车,船长千丈,木千章,竹竿万个,其轺车百乘,牛车千两,木器髹者千枚,铜器千钧,素木铁器若巵茜千石,马蹄躈千,牛千足,羊彘千双,僮手指千,筋角丹沙千斤,其帛絮细布千钧,文采千匹,榻布皮革千石,漆千斗,糵麴盐豉千荅,鲐鮆千斤,鲰千石,鲍千钧,栆栗千石者三之,狐貂裘千皮,羔羊裘千石,旃席千具,佗果菜千钟,子贷金钱千贯……其大率也。
以上凡划黑线者均为“名+数+量”结构,共27组,出现量词19个:有标准计量单位词“钧、石、千、斗”,货币单位量词“贯”,临时量词“、甔、车、钟、荅”,个体量词“乘、两、匹、皮、具、个、枚”11,集合量词“双”,还有比较特殊的“足”(属于后来淘汰的称量法,代表个体的一部分,“牛千足”即250头)。太史公使用这些量词“先后参差”,错杂排列,而他对它们是一视同仁的。
再看一则近代的材料。《红楼梦》第105回记有锦衣军查抄宁国府的物件清单:
赤金首饰共一百二十三件……珍珠十三挂,淡金盘二件,金碗二对,金抢碗二个,金匙四十把,银大碗八十个,银盘二十个,三镶金象牙筋二把,镀金执壶四把,镀金折盂三对,茶托二件,银碟七十六件,银酒杯三十六个。黑狐皮十八张……,黄狐腿二把,小白狐皮二十块,洋呢三十度……豆鼠皮四方,天鹅绒一卷……元狐帽沿十副……各色布三捆,各色皮衣一百三十二件,棉夹单纱绢衣三百四十件。玉玩三十二件,带头九副……上用蟒缎迎手靠背三分,宫妆衣裙八套,脂玉圈带一条,黄缎十二卷。潮银五千二百两,赤金五十两,钱七千吊。
以上清单中出现的词组全部为“名+数+量”结构,其中出现量词共18个,内有标准计量单位词“两、度”12,货币单位词“吊”,非标准计量单位词“把、捆、卷”,个体量词“件、把、张、块、方、条”,集合量词“挂、对、副、分、套”,通用量词“个”。删节号处是我们为精简引文省去的使用相同量词的同类物件。可以看出清单完全是依物品类别排序的,现代校点者在每类物品后加一句号,至于各类量词则错杂使用,并未区别对待。
这些材料说明,不同时代的汉语文本把个体量词和其他量词视为同类,都是用于计数称量的。从汉语的视角观察汉语量词,结论是很清楚的。13
第三,对几种具体说法的辨析。
(一)个体量词是否能指示它所搭配名词的性质并为之分类呢?持这种主张的中外学者多未对此作过详尽论说。我们以为这种说法似是而非。朱德熙先生(1982:48)在《语法讲义》中说得很明白:“名词和跟它相配的个体量词之间有的时候在意义上有某种联系,例如细而长的东西论‘枝’(一枝粉笔,一枝枪),有延展平面的东西论‘张’(一张床,一张纸),小而圆的东西论‘颗’(一颗珠子,一颗丸药),有把儿的东西论‘把’(一把刀,一把斧子)。但这只是少数情况。一般说来,什么名词用什么量词是约定俗成的……”
每一类词都可按不同标准来分类。在《语法讲义》中朱先生确曾把名词按照它与量词的关系来分类(41—42页),但那只是为了说明哪一大类的名词可否加量词、适于用个体量词还是集合量词等。本书的第二章把个体量词分为24组,第三章把集合量词分为7组,也是按照大体称量哪类事物来划分的。这是因为随着词汇数量的发展,各类词语都更加多样化。如名词,在表达同一概念时可能出现许多互有细微差别的同义词。同样,量词也从甲骨文时代仅有的几个不断增加,计量不同事物时为求生动往往选择了不同单词,使量词跟着词汇同步发展,日益丰富,至本期数量已很可观。所以我们仅仅是为了便于叙述,将名量词按其经常称量的事物分成若干组,并叙述其与名词搭配的理据。但以上事实并不能证明量词的本质特征是为名词分类的。
首先,新兴量词起初多有一定理据,但使用的时间长了,理据也会渐次模糊。如“枚”和“箇”,原本分别具有木片及竹枚义,但作为通用量词这些实义很早就被使用者遗忘(详见第四章)。而通用量词的存在,在逻辑上就与分类词之说是矛盾的。至于其他量词,很多并非只适用于某一类东西,往往可以称量多种事物。现举一些隋唐五代之例:如“口”既可量人,又可量动物,还可量无生命的器物;“事”既可量抽象事物,又可量衣服等具体事物;“曲”既可量歌曲、乐曲,又可量江河、溪水,还可量山、屏风;“章”既可量诗文,又可量图章、木材等。本书将每词列入它较常称量的一类,如“口”列入量“人”的组内,并同时详述其量动物、器物的功能。事实上,单纯跟同一种事物配合使用的量词屈指可数,如“粒”量球形的东西,“茧”量土,“脔”量肉,“拳”量石,“聚”量灰,“蹄”量马,“尾”量鱼之类,大致不多于10个。而且其中有的早已处于衰落中,像“脔”及“蹄”(四蹄为一马,“马百蹄”即25匹)。另一方面,同一事物也可用不同量词来称量,如羊、狼等既可用“口”,也可用“头”称量;松柏杨桃桑等乔木既可用“株”,也可用“树、本”称量;信笺、文书既可用“纸”,也可用“幅、番、角”称量;在诗歌中,由于修辞等因素,同一事物搭配的量词,据不完全的统计有的竟可达到近30个(详见第九章第九节)。还有一种现象值得一提,即每位写作者在使用量词时可能有不同的习惯或偏好。比较明显的例子是段成式的《酉阳杂俎》,该书喜用量词“头”,据不完全统计,其中跟“头”搭配的哺乳动物有象、驼、马、牛、鹿、驴、狼、狒狒、猫、犬、獭,水生动物有鱼、虾、蟹、螺、蛤、,鸟类有“细鸟”、鸽,还有飞虫和传说中的龙,而这些动物在同时代的其他文献里除了用“头”之外,已经可以分别用“只、条、尾、枚、个”等来称量了。而且同书里也不乏以“只”称鸽(154页)、以“条”称蛇(168页)、以“枚”称象(158页)之例,说明作者使用量词有一定的任意性(详见第二章第一节)。既然如此,怎样靠量词为事物分类呢?
更有甚者,为数不少的量词是跨类的。如“树”既是个体量词,又是临时量词;“竿”既是个体量词,又是非标准计量单位词;“部”既是量书籍的个体量词,又是量人群的集合量词……类似情况不胜枚举。最常见的是个体量词兼做临时量词或集合量词,个体兼临时量词者除上举的“树”外,还有“头、身、尊、床、架、龛、角、盏、封”等;个体兼集合量词者除“部”外还有“驮、辈、窠、部、具”等。个别的词可兼三类乃至四类,如“院”可兼个体、集合与临时量词,“床”可兼个体、集合、临时与计量单位词。“番、通、重、阵、场、顿”等甚至既可做名量词,又可做动量词,并且这些并不是异词同字,名量动量之间的意义联系十分明显。(以上详见第二章第二十四节、第九章第六节)。一个量词发展出不同类别的功能自然会有个过程,从本期的文献材料里就能窥见某些词的这种变化,如“把”从非标准计量单位词发展为个体量词,“点”从个体量词发展为不定量词。还有的量词究竟属于哪类难以判别,如量词“铺”称量佛像时,“一铺”所绘神佛可能是一位,也可能是多位;可能是一幅,也可能是多幅,很难说它是个体或集合量词,或许量词有时就不必这样区分的。本书所收个体、集合量词共199个,加上通用量词“个”与“枚”共201个,其中跨类的就有近70个,约占三分之一。本书在多数情况下把每个量词的不同属性放在同一章节;只有少数兼任名量和动量的词,因其两种功能都比较重要,用例也很多,才采用了分列在名量词和动量词讲述的方式。这都是为了叙述的方便。另外,本书第九章第七节还谈到了量词的“换用”,即在同一篇诗文的前后或在异文、校注中可用不同量词称量同一事物。这些都是量词使用中的常见现象。
总之量词与所量事物的关系既如上述,凭借它们为事物分类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二)个体量词有时确有一定的形象性,研究修辞的学者十分看重这一点,而且个体量词的产生过程确与修辞等因素有关,但这不是它的本质特点。汉语构词原本就颇富形象色彩,有许多名词,像植物名“映山红”、山名“鬼见愁”,我们能说它们的功能是描写而非指称吗?犹如瓷杯是喝水用的,有时侧面也绘有花鸟鱼虫,但不能说它是用来画画儿的吧?后世量词还发展出各种语法功能,如从唐五代开始,“个”逐渐发展出助词功能(详见本书第四章第二节),在一些现代方言中起冠词作用等,这些都是量词“个”定型后的新发展,并不能改变其初始的、基本的性质。
(三)至于说量词有区分同音词的作用,恐怕极少实例的支持,究竟有多少同音词是靠不同量词的标记区分开来的?足以形成规律吗?太田辰夫(2003:151)曾举出现代汉语里“一只表(手表)”与“一张表(图表)”,“一句话(话语)”与“一幅画(图画)”的例子,但这在现代数百个量词中极其个别,而且手表跟图表、话语跟图画在实际使用时有多少混淆的概率?汉语发展史上自古有过种种区分同音词的手段。周祖谟先生(1966)曾著专文详述“四声别义”的方法,谈到古代汉语以变换声调或声母韵母使词语分化,实质上就是区分同音词的问题。14更重要的手段是复音化。从先秦开始萌生以双音词为主的复音词,且逐渐增多,到了量词基本成熟的魏晋南北朝恰正是复音词逐渐占有优势的时代,这已经成为学者的共识。15复音化有效地解决了概念无限增加而音节数量有限的矛盾,何需借助量词来区分同音词?
当然,个体量词确实跟计量单位词、容器量词等有一个最重要的区别,那就是从单纯表意的角度看,它并非必不可少,不然为何许多种语言没有这种词类?关于这一点,将在下节谈汉语量词产生过程时详加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