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序
《一千零一夜》是阿拉伯“百年翻译运动”的一种产物。透过翻译转化,阿拉伯人吸纳了一部名为《赫扎尔·艾弗萨那》(即“一千个故事”)的波斯故事集、印度民间故事,经过整理、消化、创造,再加上阿拉伯伊拉克和阿拉伯埃及的故事,最后成就了这部规模宏大、匠心独具、悬念层出、神奇莫测、卷帙浩繁的民间文学巨著,是阿拉伯民族贡献给世界文苑的一株奇葩,其内容之丰富,涵盖之广泛,加之云谲波诡,神幻怪异,其他民族的民间故事,尚无有能出其右者。
《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大约在八九世纪之交开始流传,约定型于16世纪;由口头流传到定型成书,经历了七八百年之久,这在世界文学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特例。中世纪东方诸民族的生活画面,乃至思想情趣、理想追求、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喜好厌恶等,都能在故事中得以体现。评论家所津津乐道的现实主义、批判现实主义、浪漫主义乃至魔幻现实主义等表现方法,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它们的原始形态。
《一千零一夜》中最为脍炙人口的,当然是《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和《阿拉丁与神灯》两个故事。不过,这两个故事并不在1835年埃及官方订正的《一千零一夜》善本中。据最新研究成果表明:“《阿拉丁与神灯》与《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这两个有名的故事,首次出现在加朗的译本中,在叙利亚手稿或任何别的手稿中都没有这两个故事。据加朗说,这两个故事是由一个阿拉伯基督徒口授,再由他笔录的。加朗的版本问世后,两度有人声称发现《阿拉丁》的手稿,但经过检验,证实都是从加朗的法文‘反译’回阿拉伯文的赝品。”虽不是原装,但却非常精彩,人读人爱,过目不忘,甚至情不自禁做出搓神灯的动作。
《辛迪巴德航海历险》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被史学家誉为“《一千零一夜》中最好的故事”,因为是根据“商人商务旅行的实际报告”而写成的“航海冒险故事”,令人拍案叫绝。
爱情是永恒的主题。爱情是社会、家庭大厦的支柱。爱情故事在《一千零一夜》中占有很大篇幅。这些故事,不论写王子恋公主,还是商人恋王妃,或者写人仙恋、自由人与女奴恋,无不深刻反映了青年男女追求自主婚恋的热切向往,具有强烈的反封建色彩。如《迈斯鲁尔与泽妮·穆娃绥芙》讲述了商人迈斯鲁尔与靓女泽妮·穆娃绥芙一见钟情的故事。在《哈桑与美娘的奇妙姻缘》等故事中,也能看到爱情专一、忠贞不渝的范例。
如今《一千零一夜》早已走出阿拉伯,300多年来,吸引着世界各地一代又一代的读者,那其中超乎寻常的想象力激发着青少年们的创造力。
但不期在1985年5月17日,埃及传出一则惊人的消息:埃及道德法庭宣布《一千零一夜》为淫书,勒令对其禁售、查封、销毁,并对出版此书的出版社课以罚款。这消息不仅使埃及文化界和社会大哗,也使世界文坛为之一惊。道德法庭的公诉书中称:“在检查了该书后,发现其含有有损公共品质、庸俗下流、违背埃及社会公德、违背《古兰经》教义和伊斯兰道德的故事、词句和绘画。”该书由埃及政府订正的善本在过去一百五十年间平平安安,文明高度发达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却突然被起诉为“淫书”,不失为地道的“天方夜谭”。判决宣布后,立即遭到埃及文化界人士谴责。作家、评论家纷纷发表声明、评论。著名作家纳吉布·迈哈福兹说:“不管是文学著作还是法律著作,纵使目的有别,却都包含我们所说的‘性公开’。像其他文化遗产一样,这是不能更动的。文化遗产是供研究人员使用的,而且一个民族在其发展过程中,所有特征正是集中在这里。目前市场上出售的价格昂贵的四卷本《一千零一夜》不是面向学生的,没有必要担心普通读者的污染问题,他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如果决定在学生或社会青年中普及文化遗产,倒不妨尽力做些精选工作,删去那些可能被误解问淫秽色情的地方。至于遗产本身,则必须予以肯定,原封不动地发行,以便成为历史上我们民族精粹的真实记录。”在埃及广大知识界人士的谴责声中,时隔半年,一批埃及律师向法庭提交了一份抗议书。抗议书中说:“如果出于科学和艺术的需要,书中的性描写并不是罪过。如果出于窥探欲和性挑逗,则被认为是有损与公德和品行的。”抗诉书还说:“本查禁的《一千零一夜》数世纪以来吸引着东西方读者。东西方都把它看作是一种娱乐、消遣和享乐。此外,它还是研究的良好课题。……《一千零一夜》曾是许多精美艺术品的源泉。世界许多著名作家,特别是阿拉伯作家曾从中吸取营养,创作出自己的优秀作品。由此否定了关于《一千零一夜》能在读者中引起窥探欲和性挑逗的猜测,除非这读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病态者,而这在评价这部文学作品中是无需考虑的因素。”最后法庭宣判取消原判,宣布《一千零一夜》无罪。
李唯中
2021年5月晏如外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