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本华随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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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250)

须知歌德也是颜色理论中的一位客串。此处不妨多说几句!

为人愚蠢和为人低劣是被允许的。反之,道破愚蠢和低劣,竟是一桩罪行,是对淳风和全部礼貌的令人愤慨的破坏。——好一项明智的预防措施!然而,我必须置之于不顾,以便同德国人打开窗子说亮话。因为,我不得不说,歌德的颜色论的命运尖锐地表明了德国学术界的不诚实,否则就是毫无判断力:也许这两种高贵品质在这里互相捧场吧。伟大的有教养的公众追求舒适生活和消遣,所以凡非小说、戏剧或诗歌的东西全都弃置一旁。如果格外想读点什么以获得教益,他们首先等待那些熟知此处真正可获教益的人们的印鉴文书。而所谓熟知者,在他们眼中,是指的专家。这就是说,他们把靠某事为生者和为某事而生者混为一谈了。狄德罗[3]就在《拉摩之侄》中说过,教授一门学科的人并非精通并认真从事这门学科的人,后者没有时间来教授它。前者仅靠这门学科为生,它对他们乃是“一头给他们供应奶油的好母牛”。——如果一个民族最伟大的心灵把一项科目作为自己毕生的主攻对象,如歌德之于颜色论,而未为世人认可,那么负担科学院费用的政府,有责任委托科学院组织一个委员会来研究这项科目,如同法国处理许多次要事物一样。否则要那些大模大样、坐着许多傻瓜胡吹乱侃的科学院干什么呢?意义重大的新真理很少会从它们那里产生,所以它们至少应当能够判断重大的成就,而且不得不依据职权来讲话。但是,柏林科学院院士林克先生在他的《自然科学入门》第一卷(1836)中,暂时为我们提供了他的院士判断力的一个试验。他先验地确信,他的大学同事黑格尔是一位伟大的哲学家,而歌德的颜色论则是一篇拙作,因此在该书第四十七页把两人拉在一起这样说:“黑格尔在涉及牛顿时竭力进行最无节制的攻击,也许是出于对歌德的俯就吧——一件坏事应用一个坏字眼。”这位林克先生就这样厚着脸皮谈到一个可怜的江湖骗子对于全民族最伟大心灵的俯就。作为他的判断力和可笑的傲慢作风的样品,我从该书再援引说明上文的如下几段:“在深思熟虑方面,黑格尔超过了他的所有先驱:可以说,他们的哲学都在他的哲学面前黯然失色了。”(第三十二页)他还在第四十四页用下列一段话结束他对可怜的黑格尔在大学讲台上插科打诨的描述:“这就是学术界空前未见的最高形而上学洞察力之稳固而巍峨的大建筑。像这样的名言:‘对必然的思考就是自由;精神为自己创造了一个伦理世界,自由在那里重新变成必然性’,使接近的精神充满了敬畏,而一旦被恰当地认识之后,这些话就为讲它们的人保证了不朽。”因为这位林克先生不仅是柏林科学院的院士,而且还属于德国学者共和国的名流甚至显贵,这些说法尤其因为它们在任何地方都未受到斥责,便更可以充作德国判断力和德国正义感的样品。由此更可以了解,我的著作三十多年来被认为不值一顾,是怎么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