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271)
如果人们考虑到,生存问题(这个暧昧的、被折磨的、倏忽即逝的、梦幻似的生存)是多么重大,多么迫切;——那么重大,那么迫切,以致人们一旦发觉它,它便使所有其他问题和目的黯然失色了;——如果人们眼见到,所有的人(只有极少数例外)并不清楚地意识到这个问题,甚至似乎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个问题,不是为它而是宁愿为其他一切烦恼着活下去,只关心今天及其个人未来几乎并不很长的一段时间,或者断然拒绝那个问题,或者甘心使之与任何流行的形而上学体系相和解;——如果,我说,人们好好考虑一下这一点;那么,他们将会认为,人只能在非常模糊的意义上被称为一个会思考的生物,此后就不特别诧异于人身上无思无虑或头脑简单的特征,反而懂得就智力范围而论,普通人虽然超越动物(动物并不知道未来与过去,它的全部生存仿佛只是眼前),但也并不如人们惯于设想,他们的智力范围广阔无垠。
与以上所说相符的是,我们发现大多数人在谈话中,他们的思想被切得如此之短,恰像剁碎的青饲料,所以从中纺不出任何一点长纤维来。
如果这个世界住满了真正会思考的人,那就不可能让任何噪音那么无限制地响下去,就像对于那种最可怕而又无目的噪音[8]一样。——但是,如果自然曾经规定人来思想,它就不会给他长耳朵,或者充其量只给他长我所羡慕的装有不透气活塞的蝙蝠耳朵。但是,事实上,每个人都是一个可怜的动物,它的力量生来只是用以维系它的生存,因此它需要永远张开的耳朵,好日日夜夜自动报告追踪者的来临。
[1] 括弧内的编码为《附录与补遗》(原著)所有,下同。
[2] 亚历山大·蒲伯(1688—1744),英国诗人。《愚人叙事诗》是一部针对文人的讽刺作品。此处原文是英文:Forever reading, never to be read。
[3] 巴比伦,四千年前的国际大都市,居民五方杂处,用各种语言讲话。据《圣经·旧约·创世记》,人们欲造巴别塔以通天。上帝变乱筑塔人民的语言,使其互不理解,塔因而建不成。
[4] 约翰·赫巴特(1797—1841),德国哲学家兼教育家,著述涉及心理学、教育学、数学等方面。
[5] 塞内加,即小塞内加(公元前4?—65),罗马政治家、哲学家、悲剧作家,其名望大于其父,即修辞学家老塞内加(公元前55—公元39)。
[6] 西格弗里,德国中古神话中的英雄,曾屠一龙,浴龙血中,遂使其身坚如铠甲,刀枪不入。参阅《尼伯龙根之歌》。
[7] 格奥尔格·利希滕贝格(1742—1799),德国作家,文学警句大师,启蒙运动代表。约翰·赫尔德(1744—1803),德国作家、哲学家,曾对歌德产生影响。
[8] 作者此处指鞭子的挥舞声,见《论噪音》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