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质问
白府。
“……且说这山君样貌,两道长长的獠牙支起,十分可怖……”
不能出门,在家待着即无所事事,奚音就遣喜玲找了几本鬼怪志来看。她窝在榻上,正聚精会神地读着。
“小姐!”喜玲从院中跑来,招呼着:“二福来寻您,让您去一趟迎星坊。”
“去迎星坊做什么?”奚音漫不经心地问,“时芥不是晓得我不能出门的嘛?”
“说是四殿下在等您,让您务必要去一趟。”喜玲跑得小脸通红,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林祁?
一听林祁的名讳,奚音就知没有好事。
她也不多问,总归是去了才能知道,叹了口气,她有气无力地应道:“好——”
还以为能过几天惬意日子,原来,该来的坏事一件也不会少。
她恋恋不舍地放了书,起身更衣出门。
以免被秦氏发现,奚音不能走正门,只得从侧门溜了出去。
走之前,她再同喜玲交代:“你在家守着,有事就替我应付过去。”
喜玲早已是轻车熟路,“是,小姐。”
坐上轱辘轱辘的马车,奚音来到了迎星坊。
跟着小厮上了二楼,她在推门再度深吸一口气,适才理了理衣服,扬起笑脸走进去。
入眼是闲适的林祁,和瞪着大眼的时芥。
“不知四殿下找民女来有何事?”装也懒得装了,奚音开门见山地问道。
见奚音,时芥万般羞愧,殷勤地替她拉开凳子,又替她端茶倒水。
未知全貌的奚音受宠若惊,只当他是几日不见,大发善心。
林祁掀起眼皮,懒懒地抬手,尔后弹了弹手指,示意让时芥下去。
这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子姿态,完全是把时芥当成下人来看待。
时芥自是不允,炸毛道:“这是我的地盘!我就要在这待着!你别想再支使我!”
这气,小侯爷可是没受过。
虽说是自己的地盘,但奚音对云海楼的事仍心有余悸,她不知林祁到底有多少手段没使出来,时芥在,她会更安心。
她便应和道:“民女同小侯爷情同手足,没什么话是小侯爷不能听的。殿下唤民女来,民女便来了,这是民女的诚意,殿下也须得拿出您的诚意来。您说呢?”
若现下是奚音去求林祁,那她定是不敢提任何要求,可此番是林祁主动来寻他们,她尚且有几分自信。
林祁不答,只是阴沉着一张脸,眸光如炬,盯着她。
想了想,奚音一本正经地接着说道:“小侯爷为人沉默寡言,轻易不会开口的。他在与不在,不会有太大差别。”
林祁:?直接瞎编吗?
时芥连忙配合地抿起唇,点了点头。
按捺住即将爆发的怒火,林祁咬牙切齿:“随你。”
于是,时芥继续瞪着大眼盯着他。
灌了一口茶水,林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天谕之事,你可知晓了?”
时芥眨巴眨巴眼:“什么天谕?”
奚音则是微微一笑:“已知晓。”
林祁:“那我就不多赘述了。”
时芥:“什么天谕?”
白了他一眼,奚音安抚道:“待会我同你说,你先沉默寡言会。”
时芥:“好。”
他乖巧地闭上了嘴。
睨着这二人,林祁又是一声冷哼。
奚音哄完了时芥,转而再看林祁。只见林祁瞟着他们二人,反倒像是个受了气的人。
听得林祁来找她,奚音就大致猜到他来的目的,定是要说天谕一事。可她想不通的是,林祁来找她做什么呢?希望她跪地求饶?
他布了这个局,肯定是想看她求着他不要揭发自己,可搜查令尚未下来,他现在就来找她,岂不是打草惊蛇?
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奚音摆手:“殿下您接着说。”
也难怪奚音猜不到林祁的想法,其实,林祁自己也不知找池青要说些什么。
只是当天谕之事失控之后,他突然很想见一见她。
从前便是如此,当他有任何理不明白的事情时,就会来找池青商讨。
池青古灵精怪,想法异于常人。她总有办法给出独到的见解。
凭借着池青想出的点子,林祁在皇上那讨到了不少好处。
池青比他的门客们还要顶用。
可眼下,她已不是他能依赖之人,如鲠在喉,不知该如何开口。
问题落了地,答案许久没来。
奚音蹙眉,不知他又憋着什么坏水,耐心询问道:“殿下来都来了,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
目光深邃却复杂,林祁还在犹疑。
四目相视的一刻,他只觉白栎那双清亮的眸子似是有什么魔力,如同一个旋涡,将他吸了进去。
有什么在心间绽放。
他的嘴比脑子要快,下一瞬,他便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如果你不同五弟成亲,我可以解决这件事。”
疏忽间,林祁瞳孔放大,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奚音更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张得圆圆的,久久闭不上。
默了片刻,她才迟钝地发出一声:“啊?”
无语。
太无语。
什么天谕,什么石板,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皇上真的会信吗?奚音对此仍旧抱有深刻的怀疑。
在她想来,皇上既是九五之尊,脑袋瓜纵然不会坏到相信这种狗屁之言。
而林祁不仅来同她念叨这件事,甚至还拿这件事来要挟她。
这是上苍借给他的勇气吗?
双手抖了抖,奚音将胳膊都搁在桌上,端坐着,教育道:“四殿下,您若是实在是无聊,就去找些事做,别来找我们逗闷子了。我们可是很忙的。”
时芥附和:“嗯!”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说了。
话已至此,林祁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倒出来:“你既然回来,既然入局,难道不是放不下我吗?”
“噗。”时芥没忍住,笑出了声。尔后,他在林祁的眼刀中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林祁不觉有恙,再发质问:“你若不是想着要报复我,为何回来?你大可以远走高飞。”
他慷慨激昂地最后一问:“你若是恨我,岂不是说明你还爱我?”
你恨我,是因为你还爱我。
奚音想笑,又笑不出来,叹息一声,随后语重心长:“我是恨你没错,但我并非恨你欺骗我,而是恨你毁了池家。”
她凝望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眼神里满是惋惜。
“池将军是怎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吗?他为了永宁,常年驻守边疆,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与家人聚少离多,将大半条命都交代给了永宁,是他守护永宁的安危。可到头来呢,他用性命所忠诚的国家,只想取了他的性命。”
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奚音苦笑一下,说道:“回来后,我时常在想,你到底为了什么要害他呢?有什么足以让你摒弃良心去做这样的事呢?”
沉默。一室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