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结……束……
“咔哒。”房门被无声打开后关闭的声音响起，“嗒嗒嗒”的脚步声靠近，黑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床上还在睡觉的苏冷念。
一会儿后，人影悄悄地走出了房间，到了客厅，在明媚的阳光地照耀下，人影清晰了起来，那是一个穿着蓝粉色裙子的女孩子。
她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精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轻轻关上房门，慢慢走进厨房里，轻手轻脚地开始准备早饭，这些已经是日常了。
做好煎蛋和热牛奶，再从保温盒里拿出了在家里做好的三明治放到盘子里，虽然他不喜欢吃，但起码多少会吃点……想到这里，她的神情不由得一黯，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端着盘子再次进了房间。
原本黑暗的房间里有了一抹并不明亮的灯光，那是放在床头柜上的台灯的光。就着那点光亮，姿势不自然的靠坐在床头的苏冷念单手拿着一本小说安安静静地看着，对于房门的打开连眼睛都没有转动半分。
“吃早饭了。”她端着走盘走到床边，看着一动不动、仿若未闻的苏冷念，她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把盘子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轻轻地坐在了床边。
他看的书是她上周买来的，书名是《一梦三千天，一恋三千年》，是一本十分冷门的小说，也是为数不多是他主动拜托她买来的书。
“这本……好看吗？”她试图找个能和他交流的话题，而书——是唯一。苏冷念慢慢合上了书本，抬起头看向坐在床边的她。
“……”看着他死寂的眼眸，不管几次都让人情凄意切，那双再也没有光亮的眼睛，他已经携带了快三年了……
强忍着心脏的抽搐，她挤出一抹微笑，轻声地问：“今天天气很好，要出去晒晒太阳吗？”
苏冷念没有回答她，默默地收回视线后将手中的书放在了床边，然后拿起三明治一点一点吃了起来。
她伸手端过热牛奶递往苏冷念面前，后者顿了一下，然后慢慢放下了三明治，抬头看着她，“你、还在可怜我吗？华思桐。”
“不、不是……”她急忙解释，“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苏冷念把三明治放回的盘子里，然后从华思桐手中接过热牛奶送到嘴边小小地喝了一口，然后就放下了杯子，沉默地低着头。
华思桐抿着唇，紧张兮兮地看着他，生怕他下一句就是……
“你回去吧，今天没有想买的书。”
华思桐只觉得脑子里一瞬间爆炸了一样，一时间什么思绪都被炸得粉碎，一张精致的脸在昏暗灯光的照耀下也可以看得出是那般的苍白。她嘴唇颤抖地想要说话，但是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即使她早就幻想过无数遍今天这种场景，但是真正经历着的时候胸口却还是哽得让她有些窒息……
“我知道，你是在自责，但是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用不着你责任心泛滥。”苏冷念看着她的眼睛，焦急、愧疚、担心……数不清的情绪在她的眼里旋转着，曾经的自己，也会这样吧……但现在——不会了。
“我没有……”华思桐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反驳，但还没说完就被苏冷念打断了，“看那边……”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照向旁边。
那是一面墙——一面完全由书堆砌出来的墙，差不多……已经快有一千本了。一天一本，也就是——快要一千天了，自那天起，已经过了快一千天了。
华思桐明白苏冷念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不想承认，也不认可。
苏冷念看着书墙缓慢地说：“不管发生了什么，因为什么，都已经该结束了。”
“快要三年了，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该过去了，你也付出了近三年的时间，还是很宝贵的青春的三年……”苏冷念把台灯重新放回了原位，然后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小口的热牛奶。
“还没有……”
“已经够了。”苏冷念打断了她的话，看着手中的牛奶，他微微垂了眸，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些，“已经够了，回去吧，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了。”
华思桐紧紧攥这双拳，甚至对于手心的疼痛都未感丝毫一样，她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在微弱灯光映照的眼里闪着细碎的光，那是满满的说不出的委屈。
现在的她除了摇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但他是苏冷念，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就没有再更改的可能。
被他那不包含任何感情的瞳孔注视着，华思桐是拼了命才忍住没让眼眶里的眼泪闯了出来，用着有些哽咽的声音说到：“冷念，让我再陪你一段时间好不好？我一定可以做得比以前更好的！求你了……”
苏冷念听完后只是默默地把杯子放了回去，然后拿起旁边的小说翻看再次看了起来，就在华思桐以为自己的祈求起作用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到：“你觉得把青春浪费在我身上值得吗？”
华思桐几乎是下意识就要回答“值得”的时候苏冷念又接着问到：“在这个本该享受暗恋或者热恋的年龄，来陪着我你觉得值得吗？还是说你还和三年前一样，喜欢我？”苏冷念抬起了头，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
华思桐被最后一句问得愣了一下，然后立马反应过来，说：“对！我就是还喜欢你！”
但没想到这一个回答却让苏冷念不屑一笑，“华思桐，三年了，你都还没有醒悟，还做着公主与王子的美梦，不觉得幼稚吗？”
“我没有！我一直、一直都是发自内心地喜……”
“喜欢？”苏冷念已经不知道打断过多少次她说话了，比以往更加冷漠的声音刺进了华思桐的脑海中，“能不能别再用你那小孩子的见识看我？你长不大的心不是你妨碍我的借口。”
华思桐听得心脏猛地一抽，剧烈的疼痛仿佛要将她从胸口撕裂一般，让她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胸口，眼泪也是在此时不争气地全部涌了出来。
“是，都已经三年了，你已经长大了，但我却依旧停留在原地，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屁孩，我的喜欢对于你来说就是小孩子倾慕的注视……”
华思桐轻轻咬着下唇，然后突然站起身来，强忍着肩膀地颤抖哽咽着说：“不管多少天，我依然在梦中，不管过了多少年，我依然恋着你，一直一直……”话还没说完，她直接跑了出去，这一次甚至连门都没关上。
“……”苏冷念慢慢闭上了眼睛，放松全身、靠在床头，“结……束……”
在这一刻，苏冷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全身都变成了浮云，再没有以往的压抑。眼中的黑暗被台灯微弱的光芒驱散，也或许只是被驱赶到了其他地方。
“如果我也能稍微地散发出一点光，那你的世界里是不是也能看到一抹我的身影……”
华思桐蹲在楼道把脸埋进怀里无声地哭泣着，明明是初春的季节，此时吹起的风却让人感到刺骨般的寒冷。
不明白和不理解在内心中发酵成了委屈，然后又聚集在一起形成了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去。不明白——自己的喜欢在他的眼里为什么会幼稚；不理解——自己的陪伴为什么在他看来只是妨碍。
委屈，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为什么要对自己表现得那么冷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那么多年的感情？
也许让人心碎的并不是现在的他有多冰冷，而是现在与曾经的美好比之下的反差，曾经的他——阳光、潇洒、充满活力，即使有时受挫，但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振作起来，如今……但这也不怪他，若是别人遭受他这般的苦难，怕也没几个能振作起来了。
还记得那一天——是一个没有风的阴天。
一场车祸破坏了平静而美好的日常生活。她来到苏冷念的学校旁边等他，原本是想给他个惊喜，但是依旧准备好的礼物却忘在了教室里，眼看人群已经开始往外涌了，她脑子一热立马转身往回跑，结果忘记了自己身后就是马路，一辆超速的汽车直直地撞了过来。
眼看自己已经躲不掉了，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但就在这时，自己的手突然被猛力一拽，整个人都被拽了回去，而苏冷念向前跌去的身影几乎在瞬间就飞出了她的视野。
若是当时小心一点、若是当时注意一下……苏冷念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当时自己当时能听他的话，乖乖地在原地等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等送到医院的时候苏冷念各项生命指标都已经跌出正常范围了，在抢救了十多个小时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但由于脑部受到重创，所以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
幸运的是在半个月后苏冷念醒了过来，但不幸的是，在后续的康复检查中发现，他大脑部分功能区受到重创已经失去了作用，这直接导致了他半边身体都无法被控制。也就是——半身瘫痪。
或许只是身体瘫痪的话他还不至于这样，但随着后续深入检查，发现他大脑的颞叶、枕叶和额叶都有部分功能丧失，最直观的感受是——短期记忆力很弱、情绪无法表达、逻辑思维能力很弱、无法辨别物体重量、质地等。
一条条症状陈列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的脸上都无法有半点情绪波动，但是他眼里的光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消失殆尽了……
因为这一条又一条的症状就相当于一把又一把砸碎他梦想的锤子，思考能力变弱、记忆力衰退等，注定了他与他热爱的物理再无缘分，十拿九稳的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金奖也失之交臂。
也是从那之后的某一天开始，他选择封闭了自我，在那昏暗的小房间里面度过每一天，她和他不是情侣、胜似情侣的关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被腐蚀的……
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原谅自己吧……华思桐紧紧地咬着下唇，想要忍住眼泪，但是她做不到，虽然她从来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但是他那从来不包含感情的话语一直都在她心底发酵，最后成为委屈，堆积成山。
晚风吹散了阳光，华思桐已经离开了，撒着霜白色的楼道里显得有些寒冷与寂静。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震散了楼道里的寒风，轻微的喘息声停在了苏冷念家门前，一只白嫩的小手“咚咚”地敲响了房门，“苏、苏先生！我、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