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铃木真衣尾声前奏
自前天和端木川在画室发生了小插曲，铃木真衣这两天都待在活动室。
夏末秋初，阳光有些耀眼。
铃木真衣在活动室摸着雪白的香肩微微失神。忽然，一声急促的手机响铃将她拉回了神。
“爸爸，你找我？”
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通电话，让她后续的日子苦不堪言。
“真衣酱，实在抱歉。爸爸已经和本家一刀两断了。”
“为什么？爸爸！”
铃木真衣来到活动室的窗口，玻璃窗上仿佛有无数光斑飞旋，她的表情有些恍惚。
“爸爸...被检举受贿..还好你伯父求情，为了不影响本家这次议员票选，我们家...只好分家了。”
“那...我们还回的去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爸爸？！”
铃木真衣拿手机的手有些不稳了。
“对不起，真衣酱。现在爸爸正在被调查。你的生活费...你辛苦几天，我会想办法的，拉下脸也去找你伯父帮忙....”
铃木真衣咬着下唇，浑身寒冷，她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我...什么时候回日本？”
即便这次调查相安无事，可是和本家分开后，哪怕父亲独自打拼，也根本无力在支撑她下个学期的各种留学费用。
甚至，这则消息如果传过来，她这个高高在上的‘明德公主’也将彻底跌落神坛。
“爸爸...再想想办法。真衣酱...对不起....”
电话那头响起了敲门声，她听见父亲陪笑的客套了两句，然后电话忙音了。
铃木真衣跌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冷清的活动室。
....
可惜，留学的圈子就是这么小。
尤其是铃木财团这种级别的株式会社非常受人关注。很快，就有小范围的议论在明德高中的日本留学生群体中传的沸沸扬扬。
铃木真衣沉默的在座位上写着马上要交的数学作业。
“铃木小姐，你居然这么认真的写数学作业？很稀奇诶！”
一个面容姣好，打扮时髦的女学生来到铃木真衣桌子边，试探性问道：“以前不都是你让武田他们几个帮你写作业吗？你的几个跟班今天什么都不在了？”
铃木真衣埋头继续刷题，头也不抬。
这些流言蜚语不用猜也知道是从和铃木家关系比较好的几人中传出的。
武田次郎几个都是铃木家合作的会社，自己父亲和本家分家的事情，他们绝对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自己失去了本家这座靠山，她的铃木姓氏就失去了号召力，变得什么都不是了...
今天武田几个人没有再来找自己，甚至其他几个人见面头也不抬就匆匆掉头离去。
也很正常...不是吗？
“喂喂喂！我说铃木真衣，你拽什么拽，我叫你呢！你好歹理一句，真以为自己还是‘明德公主’啊...”
那个时髦的女学生还在念念叨叨，她身边的几个同伴看了一眼还在埋头写作业的铃木真衣，叹了声气，抓主女学生的胳膊喊道：“要上课了，我们先回座位吧，走啦走啦！”
耳边叽叽喳喳的噪声终于结束，铃木真衣继续认真写作业。
她咬着嘴唇，不顾班上同学偶尔有余光偷偷瞥过来的视线。今天的课她听的很专心，连任课老师都有些惊诧，点名表扬了一下她。
放学回去，因为以前习惯了独来独往，看起来非常不合群。学校分配的寝室四人间她一次也没有去过，干脆在校外公寓租了单人间。
她将课本放进制服包，刚走到走廊，就看见前面几个男生在打架。
“砰——”
“有必要吗？武田君，你...啊！”
“我们没做错....”
武田次郎脸上被揍了一拳，不过那几个男生反倒鼻青脸肿。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忌惮这位大阪少年武田家的身份，还手力度没那么重。
“你们....”铃木真衣冷着脸，默默看着他们滑稽的一幕。
那几个跌倒在地上的男生看到铃木真衣，表情凝固了，有些不知所措。
武田次郎率先反应过来，鞠躬道：“真衣小姐，这几个家伙背叛了你，刚刚还在说你坏话，我在替你教训他们。”
听到武田次郎忠心耿耿的话，铃木真衣沉默了。
“别打了，他们没做错什么。”
在武田次郎惊愕的表情下，铃木真衣一语不发的穿过他们身旁，径直走向长廊尽头。
......
又过去两天。
“咚咚咚——”
门打开了，铃木真衣皱着眉，探出头。
夜深人静的，却被敲门声给吵到，这让她的心情很郁闷。
公寓管理员站在屋外，她看着这位说着中文，却略带口音的日本少女，微微一愣，然后说道：“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不过你这个月房租已经逾期了三天了....”
“逾期了？”铃木真衣开了一个门缝。
“是啊，之前你的房租都是有「铃木先生」署名的银行卡转账过来的。这个月却迟迟没有等到，我就过来问一下。”
“那个...麻烦您稍等片刻。”
铃木真衣关上门，拨通了跨国电话。
结果是母亲接的电话，父亲的资金被冻结，现在人在警署调查，伯父为了当选议员，这段时间跟他们分的很清。
“真衣酱，妈妈还有点存款，要不....”
“不用了妈妈，我搬回学校住就好了。”
铃木真衣挂断电话，开门跟公寓管理员鞠躬说了声抱歉。把自己身上仅剩不多的生活费拿出大半垫付了房租，表示明天会搬出去。
第二天。
午休吃饭时，班上三三两两的人坐一起吃着饭。
铃木真衣拿出了一个饭团，一个人坐在角落孤零零的吃着。
身上的钱不多了，妈妈一个人也不容易。我还是省一点吧...今天就吃一个饭团。
“咕噜~”
“咕噜~”
一个饭团的确吃不饱，早饭她也没吃呢。
坐在她前排的某个气质高贵的中长发女生，支起耳朵听见响声，转过头兴奋道：“铃木，你的肚子还会唱歌哎！大家快听！”
周围的女孩子门好奇的回过头，一道道目光落在后排单人座位的铃木真衣身上。
“咕噜~”
铃木真衣皱眉头，没有回应。
她拧开保温杯的盖子，仰起雪白的脖颈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水。
还好教室后黑板有放置自动饮水机，喝水倒是不用花钱买。
这让现在贫瘠的铃木真衣感到一丝幸庆。
“你中午就吃这么一点？”
那个中长发女生看了一眼饭团的包装袋，眉头一皱，思索了一下，转过身，打开饭盒，里面装满了一盒香喷喷的米饭。
“要不要一起吃？我...最近在减肥。”
放在昨天之前，铃木真衣绝对会无视掉对方，觉得她一定是在献殷勤。
更何况，她堂堂铃木家的大小姐，会和别人吃同一盒米饭？是看不起她吗？
以上是昨天的她的想法，而现在的铃木真衣回归到当下状态。
虽然仅仅看了一眼那只有白米饭和两只龙虾，一块麻婆豆腐和青菜的拼盘，她还是心动了。
很快她就挪开目光，又灌了几口水，咕咚咕咚的连喝了好几口，然后起身就准备离开教室。
“哎，铃木？！你这是要去哪里？”中长发女生有些奇怪。
旁边几个女生阴阳怪气，“人家可是大小姐，怎么会和我们这些‘下等人’一起吃饭呢。”
“就是就是，中国那句什么说——噢，在落魄的凤凰，终究还是凤凰！”
中长发女生一听，生气的拿起饭盒回到自己座位上。
.
.
“真衣小姐，您怎么在这？”
刚吃完的武田看见依靠在走廊护栏边的铃木真衣。
风吹过，她飘逸的长发随风舞动。
“没事，我想一个人静静。”
铃木真衣撩了一下长发，抿嘴道：“你去忙吧，现在跟在我身边会被人笑话的。”
“那就让他们笑话吧，我是绝对不会背叛您的！”武田次郎真诚说道。
男生的话让铃木真衣有些呆滞，很快又恢复高冷的模样。
“我要去一趟雅勤.....”
“我跟你一起过去！”
“...好。”
从雅勤高中回来后，因为没有成功约到端木川，回到明德已经黄昏了。
她下意识准备回公寓，才想起来自己行李已经搬回学校寝室了。
一路上，她很饿。
今天一整天就吃了一个饭团，从白天到晚上，这让她实在有些受不了。
赶紧回去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刚到宿舍楼层，铃木真衣就有些呆愣，自己的行李被丢在过道，凌乱的堆放在一起，像是废弃物。
她脸色冰冷到极致，气冲冲的走到寝室门，正准备奋力推开。
就听见里面传出来吵闹声。
“绫子，你们是不是过分了，铃木在什么说也是同班同学....”
“好美，收起你的大善心。同学什么了？你该不会是想让一个‘变态’跟我们睡同一间宿舍吧？”
“变态？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等等，你该不会是说...”
“你知道就好，现在谁不知道铃木那恶心的女人喜欢和‘同性睡觉’。你要是不怕她今晚爬上你的床，就出去帮她收拾行李拿进来吧！”
“.....”
恶心？
变态？
铃木真衣感到天旋地转，窒息般跪坐到地上。
她准备用力敲门的手瞬间无力脱落，浑身颤抖到一阵阵寒冷。
夜色弥漫开来，星光黯淡。
铃木真衣最终没有推门进去，她拖着行李箱来到校门口外的一棵杨百年樟树下。
好冷。
不知不觉已经十一月份了，自己来到晴川有一年半了吧。
她精致的美丽小脸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喜欢独来独往的她，终于，彻底成为一个人了。
她倚坐在树干旁，微弱的星光衬托着她模糊的身影。
小心的翻动着课本，现在要好好学习了，没有了‘铃木本家’这层身份，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看到一半，肚子不争气的又发出咕噜声。
她想起了中午那份香喷喷的米饭，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不行不行！越想会越饿的！
使劲吞了吞口水，铃木真衣立马借助微弱的星光继续看书。
可是越想越后悔，如果当时吃一口就好了！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饿了？
就在她幻想的时候，一个人影站在了她面前。
“武田君？”铃木真衣看到对方一副既愤怒又悲伤的模样，“你什么过来了？”
武田次郎捏紧拳头，砸在树干上，平复心情后，说：“真衣小姐，她们...实在太过分了！居然把你赶出来！”
“没事的，其实...都是我以前犯的错。”
“你才没有错！”武田次郎仿佛一个愚忠的武士，“在我看来真衣小姐不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铃木真衣躲避对方炙热的眼神，低下头，小声又客气道：“你回去吧，我还要看书。”
“可是...你...”
武田次郎就要伸手去拉对方，被铃木真衣警惕的躲开，她厌男的心理又出现了，这让她很不舒服。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这点，怯怯地收回手。
“我给你找个地方住吧！你怎么能呆在这里，明天要是被大家看到又要嘲笑你了！”
“不用....”
“真衣！”
武田次郎第一次称呼对方的名字，这让铃木真衣呆呆的望着他，他什么敢....是啊，他敢....毕竟自己已经是一个‘普通人’了。
“你现在还能去哪里？回日本吗？你现在买的起机票吗？难道每天都在这棵树下面？”
“.....”
“跟我走吧，我帮你找个地方住。”武田次郎蹲下身，恳求道。
“真衣小姐...其实，我从你高二转来的那天，见到你就彻底喜.....”
“够了！我都说了不用了！”铃木真衣警觉的如同夜里的猫，眸子犹如寒光。
她合上书，眼神冷冷的注视着武田次郎，“我再重复一遍，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知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们效忠的了。武田君，说句让你伤心的话，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把你当做...朋友。”
夜色漆黑。
樟树被寒风吹落几片孤零零的叶子。
武田次郎眼眶渐渐地发红，捏紧拳头，嘴角扯出一模苦涩的笑容，“是啊，真衣小姐那么高贵，我...什么敢奢望，是我僭越了。”
男生转身离开。
又独留少女一个人，她身子顺着树干慢慢的滑落到地上。
她现在身边仅有一个行李箱，还有一个制服包。
剩下的东西太多太重，她一个人根本搬不动。
她抱着膝盖，头埋的很低，一向高冷自大的她，终于在这个无人的寂静的夜里，泪水忍不住一颗又一颗的从脸上滑落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我没有做错...
可是，大家都厌恶我，大家排挤我....
终究，是我错了。
铃木真衣咬紧嘴唇，单薄的身子抱住膝盖缩成一团人影。
微弱的哽咽声。
身子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