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张冠
假凌夕苦笑一声,吐出一口血,接着擦去脸上的残留,从春莺手中接过沾了药水的手帕放在鼻间吸了一口,胸中的毒气被尽数驱散,这才有力气从地上慢慢爬起身来。
他撑着门板,微微喘着粗气,道:“饶是再如何,我也未曾想过,她如今会这般狠辣,对我下如此狠手……倒是我,一直小看了她。”
女子未曾接话,只是惋惜而叹,道:“承贤虽狠毒,却是可怜。敏婕妤身死,她若不出手,只怕会落得跟你我一样的下场,而至于眼下,却也并非你感叹的时候。
“扈羊之死虽不知是她一时疏忽还是另有打算,可终归是你善的后,你这举止已是在变相告知她你对她的威胁。
“如今你不便现身,又中了毒,以承贤的性子,只怕很快便会想法搜寻你,你觉得以她的本事,你有几分的把握能够不被她发觉?”
假凌夕盯着女子,将染血的嘴角擦拭干净,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道:“眼下,不就有一个最好的去处么?”
女子拿着绣花针的手微微一顿。
她未抬眼,可惊愕,却在眼中稍纵即逝。
假凌夕掀开绮窗,一双星辰目望向了某处。
“我倒不信,此地,她胆敢来查。”
……
锦绣宫中。
宋淑歪在榻上,鲜红丹寇正用玉矬子仔细地修剪着,娇媚的眼带着显而易见的春意,双腮还泛着淡淡的潮红色。
底下做小伏低的侍女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是握着双手忐忑地低着头,屋中乌压压一片的宫侍,却只能听到矬着指甲的声音。
宋淑淡淡道:“眼下陛下正在本宫宫里睡着,承贤帝姬好大的本事,捉刺客,竟捉到本宫宫里来了?”
她轻声细语,可话中威严却让众人半声也不敢吭。
宋淑入宫,人人都知其中与皇后必然脱不了干系,可沉水碧身在扈皇后宫中,明眼人都看得出宋淑和承贤帝姬这两个刚得宠的小祖宗不睦,眼下承贤帝姬借着闹刺客之事查宋淑的宫,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自然不敢惹这两尊大佛的不痛快。
然而若说更不敢得罪的那一个,那必然是宋淑。
先不说宋淑入宫存疑之事,单说承贤帝姬因同百衣帝姬的死有所关系之事而得罪了皇后,百衣帝姬一死,最有可能被送往慕国和亲的人便是承贤帝姬一个。
一个地位岌岌可危能不能留在燕国的帝姬,和一个出身高贵,美貌过人又正当盛宠的妃子哪一个不能得罪,众人心中自然有数。
贴身宫女毕恭毕敬上前,接过玉矬,温声道:“娘娘不必多心,眼下承贤帝姬在皇后娘娘的未央宫里住着,眼珠子自然抬的高些,更何况未央宫闹刺客自然是大事,百衣帝姬的事还未曾查清楚,皇后娘娘对帝姬重视些也是应该的。”
话里话外,便将话头不着痕迹地都递到了皇后身上。
宋淑娇笑一声,道:“本宫说呢,凭承贤帝姬哪里有这样大的阵仗,原来是皇后娘娘借此事立威,呵,也罢!便纵得你们搜寻就是,只是,若是搜不出人来吵醒了陛下,本宫倒看看,你们能有几个头够砍。”
到底是大家闺秀,她语调极温柔,可谈笑间便是将众婢子的命踩在脚下全然不在意。
威胁之意,亦是丝毫不加掩藏。
门外隔着帘子的星稀固执地站在原地,木着脸道:“娘娘,殿下吩咐,不得不为,还请娘娘行个方便。”
入宫到如今,宋淑也知道这星稀是个什么样的固执性子,便冷哼一声,全然不在意他的回答。
星稀行了个礼,便要入门查探,却被从寝殿匆忙赶来的人用拂尘一打,便是“哎呦”一声,吃痛地揉着额角。
春喜赔着笑,道:“娘娘,陛下醒了,正吩咐您前去伺候。”
宋淑懒洋洋地起身,看也没再看门外的星稀一眼,袅袅婷婷地在宫女的搀扶下起了身来。
星稀正要说什么,那边春喜已递了个凶煞的目光来,星稀见此便不敢再多言半句,便只得略带不忿地挥手,不甘地带领众侍卫离开。
那一头,燕兴帝正支颐侧躺榻上,那着一本书随手翻看着。
宋淑只披了一件大氅,迈步进门时大氅向下一滑,便露出了一截雪白香肩来。
她随手将衣裳撩起,看着燕兴帝妩媚一笑,道:“可是淑儿扰了陛下清梦?”
简单的一个动作,一句话,便是一股子令人说不出的天真性感的风情。
其实论起来,宋淑同皇后自幼相识,年岁相差自然不大,可皇后终归已生产两次,又操劳后宫之事多年,早有了迟暮之相,而宋淑自幼娇宠,性子又灵动,虽不及秀玦长公主的美貌,但比起皇后,自然多添了几分妩媚的英姿。
宫宴之中宋淑一舞惊四座,又间接打乱了凌夕的盘算,与燕兴帝来说便是解决了一大难题,宋淑如今盛宠的原因也源于此。
眼下凌夕还在宫中,燕兴帝想起宋淑时边都是好处,对她自然也是愈发宠爱有加。
如今见了宋淑入门,燕兴帝便撂下了手中的书本,冲着宋淑一伸手,宋淑抿唇一笑,勾住燕兴帝的指尖坐在榻上,眼角春情不减。
燕兴帝拥住她,道:“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
宋淑枕在他的肩头,娇声道:“还不是皇后娘娘,说是未央宫闹刺客伤了承贤帝姬,皇后娘娘的人便来了臣妾宫中。”
她哼了一声,道:“还望陛下恕臣妾冒昧,皇后娘娘对承贤帝姬,当真也太亲热了些。”
一句话,便轻飘飘将事情都扣在了扈皇后头上。
燕兴帝闻言皱了皱眉,道:“春喜。”
门外的春喜连忙进门来,诚惶诚恐道:“陛下有何吩咐?”
燕兴帝隔着屏风盯着他,道:“方才骚动,究竟是何缘故?”
宋淑以手帕掩唇,轻咳了一声,正要出声的春喜便顿了顿,话头一转,道:“并无大事,只是方才,未央宫的承贤殿下,她只怕是无事生非,陛下不如早些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