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灭口
春莺并未立刻反应过来，却也旋即明白了沉水依的话中之意。
被沉水依握着的手反握住沉水依。
春莺郑重：“奴婢明白了。”
她为沉水依拢好衣裳，重新拿起筷子递回沉水依手中，道：“殿下先用膳吧，此事交给奴婢。”
沉水依显然对她是极放心的，闻言便是点了点头，反倒是安静了许多。
春莺走出门去。
门口的守卫冲着春莺一拱手，道：“春莺姐姐。”
能够让百衣殿的护卫都尊称一声姐姐的，自然是身份贵重的。
其实春莺来此不过两个月，可如今的穿着打扮俨然已到了一等宫女的程度，可见百衣帝姬对她的重视程度。
为奴者，该懂得审时度势。
一声姐姐，春莺自然当得。
走出门来，春莺已换上了方才在沉水依面前的温柔懂事，如今的脸色分外冷漠，丝毫不近人情。
她看也没看那守卫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道：“殿下吩咐，这两日采阳公公及手下众人办事不利，污了殿下的眼。”
她眼波流转，意味深长。
“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护卫拱手。
“属下明白。”
“去吧。”
春莺一拂手。
今夜，无声浩劫，已是在所难免。
血溅百衣殿。
雨水将地面的血水冲刷殆尽。
春莺撑着纸伞，独立雨中，地上的积水不时拍打她的脚腕，血丝一缕一缕，令人心中不由升起兔死狐悲之意。
她漠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接着沉默着转过身去，消失在雨幕之中。
有人已孤身站在无人之处。
春莺来到那人身前，恭敬跪地。
少年未曾转身却也知道是她，淡淡道：“都安排好了？”
春莺毕恭毕敬：“正如您所料，沉水依已吩咐我将人逐一灭口，并未敢将此事告知皇后，因此未央宫如今知道此事的，唯有我一人。”
少年无声挽了挽嘴角，道：“做得好。”
他微微侧过头来，半张脸匿在阴影之中，除了一个分明的轮廓之外连鼻子眼睛生的是何模样都看不清。
他询问道：“承贤帝姬可曾来递了消息？”
春莺道：“递了，正如您所料一般无二，奴婢已按照殿下的吩咐做了，这剩下的……”
少年收回目光，重新站定，淡淡道：“若她有所吩咐，照做就是。”
春莺颔首道：“是。”
她重新踏过地上的积水消失雨中。
少年站在原处，嘴角微微挑起。
“承贤帝姬……”
“当真，有意思。”
……
“阿嚏！”
坐在窗前望着雨幕发呆的沉水碧忽然无丝毫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弱柳连忙抱了衣裳来为沉水碧披上，道：“这雨下的突然，殿下身子又这样弱，坐在此吹冷风，冻坏了可怎么好？”
“我没事。”
沉水碧摇了摇头，拢了拢衣服，又道：“怎么只有你一个？旁人都去哪了？”
弱柳道：“百衣殿的春莺姑娘传了话来，阿蛮去街头了，月朗公公带着星稀琉璃等人趁着下雨便带人去院里收拾荒草。”
她说着又不由叹息道：“这偌大的千华宫只有殿下一人居住，月朗公公要操心的事又多，自然是辛苦些。”
沉水碧浑不在意，道：“这些都是小事，总归满宫上下，原也只有我这承贤殿干净些，待将来主殿住了旁人，自然会有旁人收拾，即便如今无人，也是皇后这后宫之主做的失职，跟月朗又有何干系？”
她关上窗，打了个呵欠，道：“有空告诉月朗，不必管别处，将这承贤殿料理好就是了。”
她话中之意显而易见，弱柳闻言不由怔了怔，道：“殿下之意……可是已选好了哪位娘娘做您的养母？”
沉水碧不置可否，只是转过身来瞟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觉得，我会选谁做我的养母？”
弱柳心中微颤，低下头道：“殿下心中所想，奴婢不敢多言。”
沉水碧道：“在本宫跟前，知无不言就是。”
弱柳心中一跳。
她想了想，认真道：“皇后娘娘出身高贵，且对殿下多次示好，显然是有招揽之意，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她自己便有亲生女儿，且同殿下并不对付，殿下自然不会选择皇后娘娘做自己的养母。”
沉水碧点点头，道：“说下去。”
弱柳继续道：“谦妃娘娘温柔随和，又有皇子傍身，只是性子太柔，三皇子在外风评又不好，殿下自然不会选择她。宛夫人好胜，膝下却无子女，家室又不高，可见树敌太多，殿下想来也看不上，至于丽妃娘娘……”
她说到此不由噤了声，扫了一眼沉水碧的脸色，便更是不曾多说半句，只笑道：“宫中诸位娘娘，倒是并无十全十美的。”
沉水碧抿唇一笑，道：“在本宫身边不过数月，可若说起聪慧，你当真是其中的翘楚了。”
弱柳自知说的多了些，连忙垂下头道：“是奴婢失言。”
沉水碧道：“私下里说什么都好，只是在外头，琉璃自有琉璃的好处，论稳妥细心，你更在阿蛮之上，而阿蛮性子活泼，能言善辩，你二人相辅相成，如今有你二人侍候在侧，我自然放心些。”
弱柳闻言便知沉水碧的担忧，便点头道：“平日，奴婢自然会在说话做事上多提点阿蛮。”
正说着，那边阿蛮湿淋淋进了门来，发丝蜿蜒粘在脸上，一张俏丽的小脸冻得通红，抱着肩膀冻得直打哈欠，身子也是不住哆嗦着。
星稀紧跟着进门，为她打着伞，口中道：“阿蛮姐姐也真是的，外头风大雨大的，就这么急吼吼地跑出去，连个伞也不打，若冻坏了身子，再过了病气给殿下可怎么好？”
他话里话外虽是抱怨，却是任劳任怨地脱了袍子给阿蛮披上，阿蛮埋头拍着袖子上的水，虽未接话，但也一句一句附和，弱柳上前搀着她在炭盆边坐下，又着人去备了沐身的水，阿蛮脸上冻出的寒红才慢慢褪去。
不知不觉，在沉水碧的身边已是越发随性了起来。
待喝了一大碗的热水后阿蛮才来得及反驳道：“哪是我不知打伞？只是去见春莺需背着旁人，我怕太过显眼这才未敢打伞，虽是挨了冻，可却未曾辜负殿下的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