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遗漏之物

问题出在哪里

“我们遗漏了一些东西。”简对吉姆说。

“什么意思？”吉姆问。

“我也说不清，”简回答道，“就是感觉缺少了什么东西——我们好像一直未曾注意到。”

这一对话发生在芬瑟夫公司核心领导层的例会上。该公司在金融服务领域处于领先地位。简是这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负责主持周一早上的例会。众人围坐在会议桌旁，比以往更加焦虑不安。

简继续说道：“我们手中掌握着所需的数据，而且一直在统筹规划并将计划付诸行动，但结果事与愿违——业绩数据不断下降。我们已经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调整策略、提高能力，却始终不能如愿以偿。我想问问大家，我们的企业是否缺少了什么？”

会议室内众人一言不发，芬瑟夫的核心领导们异常安静，只能听见麦克拿着铅笔一遍遍轻敲笔记本的声音。

“简，你是知道我的想法的。”

吉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是公司的首席运营官，也是核心领导层中的元老。在前首席执行官彼得·哈默史密斯手下任职过的核心领导寥寥无几，吉姆这位具有代表性的元老级人物就是其中之一，因此他在公司内可谓德高望重。吉姆十分顾家，热衷于登山运动，是一名户外运动爱好者。在工作中，他行事果断、实事求是，总能游刃有余地完成业务目标。因此，多年来他一直在公司首席运营官的职位上大放异彩。

“问题不在于数据不足，我们也并不缺少什么。现在公司中，特别是业务部门中，仍留存着‘协作’计划的气息。我们未能从实施这一计划中获得预期的利益，而且我们的证券投资组合给我们的客户‘全球金融’公司带来了亏损，对总收入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吉姆十分重视“协作”计划。早在3年前，领导团队在彼得任首席执行官时，就提出了这一计划。筹谋该计划耗时9个月，而后又花了6个月才获得董事会的批准。两年前，在简出任首席执行官之前，该计划已开始实施。

“协作”计划曾被视为公司的救命稻草。但迄今为止，它并未起到实际的提效增收效果，导致公司内部人心惶惶，气氛紧张。吉姆这样的支持者仍期待它能提升公司的股价，但是支持该计划的人越来越少。

吉姆说：“我们将在3周内收到财务顾问送来的报告，这将使我们更好地了解最近系统集成的进度，以及业务单元整合的下一步骤。我和苏、迈克下周将与我们各自的团队开会，商讨‘协作’计划的最终实施方案，使营销、销售和分销保持一致。‘协作’计划的最后一步是‘客户合作项目’，我们希望实施这一项目后，销售额可以不断攀升。”

苏坐在吉姆对面，专心致志地听着吉姆的发言。作为新上任的市场总监，苏还在不断摸索同事的脾性。在外人眼中，苏聪颖过人，是一位出色的市场分析师，有一双发现机遇的慧眼。她一向公私分明，和她关系亲密的同事并不多，偶尔还有人觉得她太过冷漠、难以亲近。不过，真正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温暖、体贴的人。

简来到芬瑟夫后，除了任命苏为市场总监，只委任了一位新的销售和分销主管——迈克。

迈克年轻气盛，甚至有些桀骜不驯，但他深深地吸引了简。二人一见面，简就喜欢上了迈克，并坚信他的加入将为公司核心领导团队注入新的活力。目前看来，简的判断是正确的，尽管一些领导仍然对迈克的能力半信半疑。

“我认为我们应该保持目前的策略，”吉姆继续说道，“并按计划在本财务年度末进行审查。等到我们在公司全面推行‘协作’计划后，再评价它的优劣也不迟。”

“我们并没有缺少什么东西。我们只需要专心致志地高效工作。”吉姆总结道。

会议室里又是一片寂静。似乎过了很久，萨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这是会议开始以来她第一次发言。

作为人事与文化部主管，萨拉算得上是公司里最可靠、最值得信赖的人。所有员工都知道萨拉常常收到安德鲁斯和欧内斯特公司抛来的橄榄枝，它们渴望效仿芬瑟夫的奖励与表彰体系，而萨拉是该项目的主要策划人和发起人。

以萨拉为首的优秀团队业务范围广泛，且有效提高了员工的参与度，因此荣获了多项行业奖项。

萨拉的做事风格较为老派。她认为亲近员工、赢得人心有助于让员工尽心尽力地工作。她一直热心倡导职业生涯规划与发展，并提倡将职业辅导确定为公司的正式流程。萨拉已经在芬瑟夫公司工作多年，只要手中握有决策大权，她就不会跳槽。

“吉姆，我同意你的看法。我们的确要参考咨询顾问给出的反馈，继续当前的战略，完成计划评审。不过，我觉得有些部分尚不清楚。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安德鲁斯和欧内斯特公司不断从我们手中夺取市场份额。正如你所说的，失去‘全球金融’这个大客户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们都清楚公司员工一如既往地勤奋能干，但是分明有什么因素阻碍了公司的发展。我认为，上一季度的工作评估结果显示员工积极性下降，这令人十分担忧。”

“4年来，我们的员工参与度首次跌至60%以下。尽管这个数字在业内算不上糟糕，但是在参与度不断下滑的情况下，我不免感到担忧。最让我担心的是销售一线员工的参与度下滑最严重，他们一直是最敬业的员工。”

“我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所以我已经请公司发展部的尼克在公司召开焦点问题小组讨论会，看看能否有新发现。”

文斯在整个讨论过程中一言不发。他为芬瑟夫的效力年限几乎和吉姆、萨拉一样长，同事们都喜欢他、尊重他。一些不喜欢他的人认为他“深藏不露”，然而，他从基层一步步做起，如今负责公司最大的业务部门。

他说话慢条斯理、从容不迫而又铿锵有力，只要他在场就能引起注意。但是这一次，他和其他人一样选择保持沉默。

不过，迈克已经忍不住要发表见解了。作为销售与分销部门的主管，他相信自己清楚问题的根源。了解迈克的人都知道他非常自信，因而觉得他这样做不足为奇。他口齿伶俐、熟谙交际之道且热爱激烈讨论，因此在任何会议中都十分活跃。

“我们曾创下连续10年年均销售额增长率达到9%的辉煌历史，然而，5年前，我们的销售额第一次跌到了4.15亿美元。过去4年里，有3年的营业额与往年持平甚至出现负增长，反观安德鲁斯和欧内斯特公司，它们在市场上开始领先了。”

“我们的销售及分销网络之广令同行羡慕。公司的关系网十分广泛，堪称业界之最，但是在过去一年半里，销售转化率下跌了15%。这应该引起在座各位的警惕，一想到这件事，我常常夜不能寐。”

简聆听着别人的发言，默不作声，但她心里思绪万千。平时她很少会走神。通常情况下，她在工作中总能聚精会神，这是她多年自律的结果。然而，此刻她无法停止自己内心的忧虑。

简知道她的团队所讨论的内容都是有效的。他们充满激情、机敏聪慧、精通业务且心系公司，这也是她从踏进芬瑟夫公司的大门开始，就很享受在此工作的原因。

不过，她很清楚有些东西确实消失了。

无论在金融领域还是非金融领域，各项指标都在下降。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是，希望加入公司的大学毕业生人数有所增加，但简明白这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公司的品牌实力，这一品牌在市场上仍享有美誉。

她的团队实现了她所期望的一切。他们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严格，对员工的期望越来越高，并且采取了各种各样的新举措，试图扭转局面。

令人遗憾的是，新举措是当前战略的延伸和相同思维模式的叠加，而这一思维模式曾导致问题产生。

她必须找到问题的解决方法，只是她既不知道问题的根源，又不清楚在哪里寻找或者怎么找到它。

焦点问题小组能找到症结吗

“迈克，你说得对。销售转化率以及我们今天听到的其他数据下跌确实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今天的讨论非常有益。在召开下周二的长期战略会议之前，我们还有许多事需要思考和反思。我们必须确保所有的工作文件都在周五晚上之前填写并分发完毕；和往常一样，请确保所有外部展示控制在15分钟之内。”

简是一位扭亏为盈的专家，她比大多数人都清楚，曾使公司大获成功的常规做法已无法帮助公司适应变化、继续前进。

“萨拉，你现在有空聊聊吗？”

“好的，简。”萨拉回答。

“很好，谢谢大家。”简说。

其他人很快离开了，只留下简和萨拉两人。

“我很欣赏你和尼克打算组建焦点问题小组的想法。你在其中担当什么角色？组员都有谁？”简问道。

“我们打算组员以中层及一线员工为主，在未来几周召开10次研讨会，在完成最近的工作评估之后，再将它定为常设项目。准备的问题都相当标准，我们有意识地将问题设计得面向未来、着眼于发展。我们正在所有业务部门包括后勤部门推行焦点问题小组讨论，因为我们希望大致了解整个业务领域。”萨拉回答。

简沉思片刻后，说：“好的，是个好主意。记得千万不要增加员工的焦虑感，也不要让他们抱有无谓的期待。”

萨拉受到鼓舞，笑了笑，说：“我们会万分谨慎，将焦点问题小组的会议设计成问询与探索讨论会。我们希望聆听员工的忧虑，了解是否存在我们应该了解却尚未了解的事情。过去我们也曾召开过讨论会，反响都比较积极。员工都希望领导能倾听自己的想法。”

“嗯，很好。还有，最近我觉得自己和公司事务有点脱节，从公司当前的运营步伐角度看，尤为如此。因此，我想作为旁听者加入焦点问题小组会议。你觉得我的出席会不会使员工感到压抑，无法畅所欲言？”

萨拉停顿了一下，说：“嗯，您的出席将改变会议的氛围。不过，只要我们定位正确，明确挑选与会者，我相信一定能行之有效。这是前线领导的绝佳方式。我请尼克联系您的助理山姆，我们会在下周为您安排合适的时间。”

“好的，谢谢你，萨拉。现在我们俩单独在一起，我还有件事想请教你。开会时文斯一句话也没说。你比我更了解他，我知道他平时很安静，但很少会一言不发。你知道为什么吗？”

萨拉略思片刻，答道：“文斯越安静，说明他越忧心忡忡。不过我确信，要是有什么想法，他会告诉您的。明早我要和他一起喝咖啡，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告诉您。”

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心里暗自考量着团队成员的能力。除了迈克和苏，其他同事都十分可靠、值得信赖。简两年前入职公司，现在她已经了解了萨拉、吉姆和文斯的性格。她格外尊重首席财务官约翰·罗维，因为他沉默寡言、严肃认真、办事高效。简的沉思无关员工的忠诚度、职业道德和能力高低。

她发现自己担心的是，她的团队有没有能力扭转市场份额和利润率持续下滑的局面，毕竟对他们而言，目前的局面并不常见。此外，如果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她对自己能否带领团队战胜当前挑战感到怀疑。

毋庸置疑，她能力超群，是一位扭亏为盈的专家，这正是起初芬瑟夫公司聘她掌管公司的原因。然而，她之前的成功都是在制造及物流行业的。虽然金融服务公司也需要她的许多技能，但这与她之前熟悉的领域截然不同。

芬瑟夫的董事们清楚任命简来领导公司有些冒险。他们想要的是与前任首席执行官截然相反的做事风格，因为他们认为，是时候对公司进行革新，让它与当代社会接轨了——正如董事长西蒙娜·巴斯基特所言。

简入职芬瑟夫公司后，公司对她委以重任、寄予厚望。值得称赞的是，除了董事会的发展议程，她基本上实现了所有的战略目标。

之后不久，简就主导了一项全面的策略及运营审查活动，其主要成果已经交付，包括重大的公司重组。这是简的专长之一，她曾经成功主导过许多类似的项目。将3个独立的业务部门合并为一个中央机构，就形成了如今以文斯为首的公司分部。

原有的垂直等级制度在很大程度上是公司扩展的结果，现在已从8层减至6层，裁减了约350名员工，其中主要是中高层管理人员。

最终，产品供应和市场策略都面目一新。为了适应市场的飞速变化，保持市场份额，公司引进了两条全新的生产线。此外，通过与许多全球保险公司建立战略伙伴关系，芬瑟夫的竞争力得到了显著提高。

如果说这些改变还不够，那么在过去3个月里，“更新项目”也开始获得动力。作为董事会发起的重要的品牌重塑项目，“更新项目”的数据收集工作已完成过半。一家国际知名营销机构也加入了新品牌的设计，有望提供崭新的品牌观感，并将其印在鼠标垫和咖啡杯上。

简对自己担任首席执行官时取得的成就感到无比自豪，她知道自己已超额完成任务，特别是在她的带领下，公司的变革速度快、质量高。

然而，她仍然感到无比担忧。简并不习惯于处理如此棘手的难题：一家市场领先的公司，在经历重大的结构调整和重新定位之后，销售额和盈利率下滑，正在逐步失去市场份额。

对此，她百思不得其解。

“客户+”平台怎么了

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山姆正在等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说：“刚才西蒙娜给您打电话了，让您给她回电。文斯也打电话说今天想见您一面。我帮你们约在了中午11点半，并通知营销团队如果一切顺利，您将在1点钟左右和他们共进午餐。”

简关上办公室的门，坐在椅子上，透过窗户望向远方，花了片刻时间思考该如何在电话里给西蒙娜一个交代。

西蒙娜因对金融行业的治理采取毫不妥协的态度而赢得口碑。在该行业中，犹豫不决的领导层会导致金融机构内部缺乏诚信。

她因决策果断、雷厉风行、不偏不倚而受到赞赏。

在简之前工作的企业，许多高管因这些行事作风而迅速离职。简很清楚自己的任期取决于西蒙娜担任董事会主席的时间。

她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

自从简入职芬瑟夫以来，她和西蒙娜一直维持着融洽的工作关系。她们彼此尊重，并看到了双方的互补优势，这让她们备受鼓舞。

最近简和西蒙娜的关系日趋紧张，对此简格外担忧。公司数据下滑问题突出，简明白对于负增长现象，西蒙娜很快会忍无可忍。她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西蒙娜，我是简。”

“谢谢，简。谢谢你这么快给我回电话。我想和你谈谈下周的董事会议。”西蒙娜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

“我们必须确保对所有业务种类的规划有全面的了解。董事会越来越担心市场份额的下滑，而今天报纸上有关安德鲁斯和欧内斯特以及它们计划向采矿业扩张的文章，也无助于增强董事会的信心。”

长期以来，采矿和资源行业一直是芬瑟夫公司的最佳投资领域。年复一年，该公司在这一领域占据了全面主导地位，以致它的大多数竞争对手被迫选择其他领域。它们认为，哪怕试图在这个行业占有一席之地，都是徒劳。

现在，情况有了变化。

数月以来，一直有传言称，安德鲁斯和欧内斯特以针对性营销活动为支撑，将在资源领域进行大规模投资，从而把控该行业。当天早上的新闻报道最终证实了这个传言：安德鲁斯和欧内斯特对这个领域的角逐已经开始，它们正在努力赶超芬瑟夫。

“我知道，最初都是季度结束后才进行全面的金融评估，但是我们不能等那么久。下周我们需要一份最新的完整评估报告。”

“当然，西蒙娜。你说得很有道理。我本来打算告诉你最新消息的，我会让约翰马上着手去办。”简对这项要求并不感到惊讶。

“简，还有一件事。董事会认为我们可能在实施品牌重塑活动时选择了错误的时机。鉴于目前的情况，我们考虑请你重新审视更新项目，最好能将它暂缓6个月。当然，这都由你决定，但我希望你能考虑董事们的心情。我们可以下周再进一步讨论。”

“眼下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西蒙娜问道。

谈话进行得非常顺利，简感到如释重负：“西蒙娜，谢谢你提出问题，但是我们现在很专注，而且所有的系统都已准备就绪。如果你有其他需要，务必告诉我；如果没有，我可以确保在下周四之前将你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到那时，我们将完成中期战略审查，并向董事会报告当前的状况。”

“很好，谢谢，简。”西蒙娜挂断了电话。

简刚把听筒放下，电话就响了。电话那头的山姆说：“文斯想要见您一面，正在门口等候。”

简一边给文斯开门，一边设想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文斯，很高兴见到你。今天早上你在会上一言不发。”

文斯走了进来，一如既往地谦逊：“是的，嗯，我没什么要补充的。该说的大家都说了。”

文斯站在咖啡桌的一侧：“除了这个，我担心的是一些急事。今天早上我不想提起是因为那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我刚刚得到确切的消息，必须要告诉你，所以我来了。”

“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文斯凝视着简的眼睛，语调平稳却充满担忧：“布朗维奇没有和我们合作的打算。今天早上他们最终决定要和哈钦森签约。我们刚刚错过的可是一个管理着120亿美元资金的大客户。”

简努力掩饰自己的失望。她尽力保持沉着冷静，却觉得心乱如麻，双腿也在不住颤抖。

布朗维奇对于芬瑟夫公司来说意味着一次重大机遇。公司花了几个月时间来制订战略、统筹规划，努力争取关键利益相关者和决策制订者的青睐。芬瑟夫的大多数高管都在某种程度上为这个项目做出了贡献，这体现出了这个潜在客户的规模和重要性。

“具体是什么情况呢？”简问道。

文斯将身体微微前倾：“据我所知，哈钦森已经准备好承受重创，并将它作为亏本促销商品。他们为5年的协议延长了35%的折扣，并保证100%的投资组合。”

简吓了一跳。

“投标团队无比失望。他们仍然相信，如果我们现在全面实施‘客户+’项目，即使没有这么大的折扣，也能为我们赢得这笔交易。”文斯像往常一样汇报了员工们的反应。

“客户+”是该公司的客户界面平台。在彼得·哈默史密斯的领导下，它运营得很好，但是尽管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这个已经使用了15年的客户界面平台已完全过时。聪明能干如简，也无法扭转乾坤。

另一方面，哈钦森使用了当下最快捷的平台，文斯知道这是布朗维奇最终选择哈钦森的决定性因素之一。他叹了口气：“你知道，生活中有些事似乎是不受控制的，而‘客户+’平台似乎就是其中之一。假如彼得选择的是品牌明星而不是‘客户+’，我们现在可能在开庆功宴，而不是在唉声叹气。”

“好啦，多说无益。我们得尽快召集投标团队，开一次‘经验总结会’，做项目汇报。”

“哦，文斯，在你回去的路上，请你让约翰在周末之前给我一份完整的财务报表好吗？我知道这一转变很急促，但是现在一切都在进行之中，而且下周就要召开董事会，我必须对一切了如指掌。”

“当然，简。如果你还需要什么，请告诉我。我会立刻让其他高管知道布朗维奇的决定。很抱歉，我们最终没能和布朗维奇达成合作。但我可以保证，我们已为此付出了极大努力。”文斯站了起来。

“我明白，文斯。你不用失望，请代表我向投标团队说一声‘做得好’。他们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简站起来，微笑着目送文斯离开。

办公室里又只有她一人了。这么多年来，简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她心知肚明，辛苦打拼这么久得来的一切似乎都不是稳稳当当的。她辛辛苦苦奠定的基石似乎不再稳固。她开始感到有些动摇，这可不像那个在职场上游刃有余、意气风发的简·西蒙德森。

最使她苦恼的是这根本不合逻辑。过去一年里，她在芬瑟夫一直专注于调整公司规模，适应现代化潮流，以智慧战胜竞争对手。

她以前用过无数次的有效策略，在芬瑟夫却行不通。

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她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我到底遗漏了什么呢？”

简来到芬瑟夫之后，甚至对公司的愿景和价值观都进行了修改。一位新的首席执行官加入董事会，对公司进行改革和强化是很有意义的。一般的做法是愿景略有改变，但核心价值观仍保持不变。毕竟，如果一家公司几十年来一直强大，拥有忠诚的员工和坚实的客户基础，那么它的一些价值观必定是行之有效的，不是吗？

那么，还需要什么呢？

简打电话给山姆，又要了一杯咖啡和一些饼干。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下午。

开创性建议提出前需先继续努力工作

“听着，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令人不悦，”史蒂夫说，“但是如果我们扪心自问，我们的确在预期收益和周转频率方面向布朗维奇传达了含混不清的信息。几周前我和他们的市场主管见面时，对方似乎对我们的内部能力感到相当困惑。通常情况下，我们是绝对正确的，但这次我们犯了点小错误。我们传达的信息有些不一致，他们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次经验总结会是在有关布朗维奇的消息传出后两天举行的。自从10多年前彼得·哈默史密斯给芬瑟夫的员工灌输了持续学习的价值观之后，这种反思活动就成了自发性活动。

这次会议共有14人出席，文斯、吉姆、约翰、苏和迈克位列其中。会议开始20分钟后，简突然加入了讨论。她很少参加这样的会议，但她已下定决心要掌握行业状况。她在以自己的方式找到不清楚的部分，了解员工的情绪。

“感谢你分享自己的观点，史蒂夫。这正是我们讨论的目的，我们越是畅所欲言，从这些讨论中得到的价值就越大。”

文斯想让资历较浅的团队成员史蒂夫和其他人知道公司对他们的期望是什么。“有件事让我很苦恼，那就是我们的材料似乎有些单调。”文斯继续说道，“布朗维奇团队在审核会上向我们展示了哈钦森介绍材料的部分内容，不得不说，他们的材料令人印象深刻。”

“听到这个消息真令人失望，文斯。我想多了解一些。”苏是布朗维奇提案的营销项目负责人，工作包括准备所有外部交流和演示材料，“对于史蒂夫和文斯的观点，其他人怎么想？”

之后，斯坦说话了：“我回顾了一下为沙利文公司所做的营销宣传，那是我们做得最好的一次。我们那时目标清晰明确、专心致志，辅助材料也准备得很充分。那是一年半之前的事了，我认为之后我们做得都没有那次好。”

斯坦领导着芬瑟夫的矿业和资源产业部门。他说：“我们一直竭尽全力，与布朗维奇的合作是优秀的团队合作，却在一些我们平常能做好的事情上栽了跟头。”

他停顿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恕我直言，我觉得我们已失去了一些优势。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太务实，但我们似乎迷了路。公司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变革，我们已经习惯了。也许品牌重塑的过程可以让公司重新焕发活力，或者我们只需要调整‘客户+’，让它跟上时代，但我仍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房间里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简打破了沉默：“谢谢你，斯坦。我欣赏你的直率。其他人的想法和斯坦一致吗？”

有几个人点了点头。最终，公司客户团队负责人桑德拉开口了。

“是的，我想你是对的，斯坦。长久以来，我们一直占据主导地位，以至于我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去年我们被安德鲁斯和欧内斯特公司打败了，这本该激励我们，但我认为，结果恰恰相反。我们似乎丧失了一些信心，变得胆怯懦弱。通常情况下，我们能快速完成布朗维奇的展示，但这次我们有些动摇，出现了一些疏漏和分歧。”

“我还记得3周前和他们IT团队的会议，当时他们因为我们持续延迟启动‘客户+’而心生不满。过去，我们可以用出色的服务和分销能力加以补偿，但是现在，我感到难以启齿。我们不似以前那般硬气了。”

“我不是在指责‘客户+’计划，詹姆斯。”桑德拉说，“这似乎表明了我们现在所处的境地。‘客户+’不是缘由，而是一种征兆。对我而言，这是对正在发生的事情的隐喻。更重要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做才能重现昔日辉煌，再次成为行业领军者？”

此时吉姆分享了他的观点，重申了他几天前在高管小组会议上所说的许多话。听到他要表述的核心信息，没人感到意外：坚持一直在做的事情，最终一定能够力挽狂澜。

“恕我直言，吉姆，我无法认同。”斯坦说。尽管斯坦不是高级领导团队的成员，但是他和其他人都乐于挑战吉姆的观点，这体现着公司的核心价值观之一——开放。“我认为我们必须立刻采取有创造性的举措。就好像我们应停止过去几个月的工作，重新开始。我们需要以某种方式改变动力，让所有人步伐一致，调整至最佳状态，投入工作。”

“我相信你是对的，”简说，“有人知道应该从哪里入手吗？”

房间里沉默了几分钟。

“嗯，我们可以将员工聚餐的时间提前几个月，并在未来三到四周内举行。”史蒂夫提议道。

“还有其他想法吗？”简问道。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

简再次开口说：“我很感谢大家能畅所欲言。我最近也在思考同样的事情，不过我无法确切说出我们需要做出什么改变。”

“我同意斯坦的观点。我也感觉到我们逐渐失去了竞争优势。这不是在指责任何人，公司给我的感觉和我刚来公司时不一样。以前，我们对自己征服市场的方式信心满满、干劲十足，但现在已大不相同。过去两年里，我们完成了许多重要工作，布朗维奇就是其中一例，尽管我们未能成功和它合作。”

“但是，我们现在需要集中精力，继续努力，完成经验总结会。如果谁能想出对我们有帮助的创造性意见，请来找我谈一谈。”

知道“为什么做”很重要

“大家早上好！”简说，她面带微笑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拥挤的会议室一角。会议室里坐满了芬瑟夫的一线员工。

“嗨，简！谢谢你加入我们。”萨拉团队的尼克欢迎道。

“我们刚才讨论说，公司最近几个月似乎被忙碌感淹没了。卡罗琳，你能把几分钟之前告诉我们的故事分享给简吗？”

卡罗琳管理客服团队，负责处理客户来电，将其分类，再报备给上一级联系人。她已经在芬瑟夫工作了十多年。

“当然可以，尼克。”卡罗琳说。她顿了顿，稍做思索后说：“我刚才告诉大家，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我们会定期和总经理一起开会，我们团队的每个员工都能参与其中。我们过去每月都有一次信息宣讲会，常常会提到一些行业动态或培训重点。有时，核心领导会来回答我们的问题，和我们共同讨论。”

“对我们来说，这是了解行业动态的好机会。我知道现在每个人都很忙，但我们很久没有开过这样的会议了，而这类会议对员工来说很有意义。我不是说必须恢复旧模式，但这对前线员工来说是有好处的，他们可以参加信息宣讲会，并感到参与其中。”

这些话激发了简的好奇心：“谢谢，卡罗琳。除了你会收到信息，你认为这些会议还提供了什么额外的价值？”

卡罗琳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能聚在一起听取高层管理人员的意见是件好事，毕竟我们很少见到他们。但是，我们不只是聆听信息。我们既能了解他们，又能进行有效的行业讨论……嗯，我认为，结果是我们觉得自己与业务间的联系更紧密了。”

更紧密的联系！

这话使简感到震惊。她渴望参加经验总结会和焦点小组讨论，正是因为她想与企业建立更紧密的联系。

她从没想过，公司的其他人也会觉得与公司事务联系不够紧密。他们可是直接参与者。

“这是否意味着，你现在与公司的联系不像过去那么紧密了？”简问道。

“在某种程度上，是的，我想是这样的。我们似乎更了解过去的情况。”

“其他人对于卡罗琳说的话有什么看法？”

“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斯蒂芬妮说，“我进公司只有3年，但是我感觉刚进公司那会儿，公司的气氛很轻松，对于实现我们的目标，每个人都积极乐观。”

斯蒂芬妮是卡罗琳团队的领导之一。她在客服部深受同事的喜爱和尊重，因为她有崇高的职业道德和勇担重任的胆识。

“如今人人都忙着做很多事情，改革议程似乎没完没了。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我感觉，我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是想打击士气，但有时候我们似乎只是为了做而做，却未驻足思考这样做的意义。”

简已经不再听了。有一个词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声音越来越大：“为什么？”

斯蒂芬妮是她手下最优秀、最聪明、最有活力的年轻领导者之一，此刻她却说不知道所做之事为了什么。斯蒂芬妮知道要做什么，但不明白为什么。

此刻，简感觉豁然开朗，头脑中仿佛点亮了一盏灯，她的困惑烟消云散。她知道自己还未找到答案，但她第一次笃定自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问题的症结并非缺乏企业愿景、董事会的指导，战略清晰度不高，也不是生意做得不够好，或者没有足够的项目。目前的问题并不是源于“协同”计划或“客户+”平台，也不是源于安德鲁斯和欧内斯特最近的业绩增长。而且，这似乎并不是因为高管们未尽职尽责。

问题的根源在完全不同的领域，那是简从未想过的一个领域。

这仅仅是因为没人知道，或者没有人说清楚，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很明显，这至关重要。

简发现自己正望着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人。她刚刚好像走神了。

现在她已将心思拉回来，房间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在期待地望着她。

简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

“谢谢大家。我想我知道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了。”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简站起身，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