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征程
天高云淡，海清河宴。
屯戍军一行近万人，车载马驼，肩挑背扛，带着满满的物资渡渭河，淌白渠，过耀州，浩浩荡荡的向延安路进发。
别人放鞭炮送瘟神，可是贺珅当这些人是宝，一路上不断调整行军速度，尽量让屯戍军户们少遭罪。
贺珅今世没有去过那片黄土高原，可是在后世关于那片广袤之地的变迁有太多的资料可查询了。
植被破坏严重，水土流失，土地贫瘠，千沟万壑，干旱到嘴唇皴裂……
作为南方人，他很难接受去一块不毛之地，可是为求出路，他又必须面对现实。
范离、高俊、陈世充等人根本没有任何负担，一路上指点山河，痛快吃喝，他们还没意识到即将所要面对极端生存环境。
反观邑天雄、王丛、侯勇、冯开郓等行事低调的军队指挥官，他们更多的把眼光放在道途和人群身上。
屯戍军此行的目的地是过宜君、鄜州，抵达甘泉县后沿洛水西进，到一个叫金汤寨的地方屯戍。
据路上遇见的急递铺站户所说，金汤寨地处延安路与庆阳府交界地带，是一个山高皇帝远，人见哭鬼见愁的荒茅之地。
听到这句话，贺珅心里咯噔一下沉重起来。
这次加入屯戍军的人成份极其复杂，除了从龙虎寨带出来的数百土匪，范离还吸收了秦岭周围两支土匪武装、闲散人员，以及原龙虎寨外堂弟兄。
在驻兵白鹿原时，邑天雄将这些人马分为六个步兵营，分别由王丛、侯勇、高俊、陈世充、牛胡子、吕昌吉任统领。
其中牛胡子、吕昌吉二人正是望风而投的土匪头子，他俩带来的三百余土匪分别编入步兵三营和六营，由他俩自任统领。
冯开郓被范离“赎”出时，带了几个知交囚友，分别是黄忠、赵重七、史进。
范离授意冯开郓在灾民中挑选年轻健壮之人，组建了四个步兵营，凑足了一个千户所编制。
由于兵器衣甲紧缺，十个步兵营只有一半兵甲还算整齐，包括牛胡子、吕昌吉步兵营在内的另外五营士兵只能装备些长矛，衣甲更是奢望。
这么一支千余人规模的军队，目前还无法展开训练，万一途中发生兵变或者骚乱什么的，贺珅一番心血将付之东流。
屯戍军一头扎进黄土高原深处，沟坎如麻，植被稀疏，如果不是有洛水引导，独自走进这片土地，迷路的几率非常高。
越是往西走，环境变化越明显。
察罕脑儿宣慰司的春季狂风穿过白于山，在洛水峡谷内行成了一股干燥寒冷的气流，卷起漫天黄土终日不停的刮，刮的人脸生疼。
刚开始沿路还能看到高耸而狭长的黄土台塬，慢慢的只能望见支离破碎的墚、峁，天地混为一色。
自从拐进洛水以来，屯戍军的心态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河南灾民倒没什么异状，温饱问题解决了，日子还有盼头，总比在奉元搭地窝子强。
骚动来自牛胡子、吕昌吉两营步兵。
收编来的许多闲汉、地痞邑天雄等人看不上，通通塞给了第三、六步兵营。这样一来，这两营的人数达五百余人。
屯戍军辎重营虽有庞大的粮谷牛羊，可是辎重营由贺珅、宋二娘二人亲自掌控，每日粮食供给严格按人头分配，丝毫别想多得。
在奉元好歹他们还能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却跟着屯戍军吃了满嘴的土，牛胡子一路上牢骚不断。
一日傍晚，冯开郓悄悄找到贺珅，忧心道：“贺公子，据属下收集到的消息，步兵三营的统领牛胡子准备带领营兵脱队。”
贺珅拍了拍衣领上厚厚的黄土：“只会同甘，不愿共苦，留之何用？冯统领，你去通知邑天雄、侯勇、王丛三位统领过来，咱们合计合计。”
冯开郓正要离开，贺珅又把他叫了回来。
“把咱们的达鲁花赤丑闾大人也请来，他是监军，这事少不了他。”
当日日落时分，屯戍军在一座避风的半月形土墚脚下安营扎寨。
贺珅偏帐内环坐着数位屯戍军将领。
“达鲁花赤大人，情况就是这些，请大人斟酌斟酌！”贺珅对着丑闾拱手道。
丑闾蹬了贺珅一眼：“这些事你自己断决，不必问我，我也没这能耐。”
丑闾自从屯戍军开拔之日才发现，贺珅才是这支军队实际上的掌控者。他感觉尊严受到了侮辱，对行军扎营等事一概不理，范离经常大大咧咧的邀请他喝酒，他也是毫不搭理。
贺珅看在眼里，并未生气。
“大人，当初贺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所谓不打不相识，大人何必介怀。今日之事颇为要紧，万一队伍起内讧，屯戍军散了，豫王殿下那里不好交代不是？”
贺珅把豫王抬了出来，丑闾态度变了，说道：“那依贺统领的意思，今晚就把牛胡子抓起来砍了不就行啦。”
“贺珅以为不可鲁莽。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他砍了，怕寒了弟兄们的心。”
“那你想咋地？”
贺珅走到丑闾面前，欠了欠身，说道：“我想请大人一起演一出戏……”
掌灯时分，贺珅传令各营，明日之内可抵达金汤寨，今晚全军除值守兵外，宰羊杀猪庆贺一番。
千户大帐内，贺珅、丑闾、范离、邑天雄、高俊等统领齐聚一堂，酒香肉香四溢，大家开怀畅饮。
丑闾难得的兴致高涨，将在座的将领一番夸耀，频频端碗劝酒。
牛胡子尤其兴奋，不停的举碗跟进，直到把一圈人都灌得七晕八倒才罢休。
凌晨时分，风声已止，天地静谧黝黑。
军营一角响起悉悉索索的细微脚步声，数十个黑影聚集在辎重营车队边。
“大王，这贺珅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神经，带了一堆的书，费了好久才找到这几箱金银。”
“嘿嘿，金银是稀缺货，这几箱金银已值当了！吩咐弟兄们，口粮取三日足够了，轻装简行。”
“就不再翻翻吗？当日俺可是亲眼见他装了几车的金银。俺一直想不明白，带钞不好吗，他非要弄这么重的金银。”
“动静太大了，还是别找了！”
“大王，他们不是都醉的死猪一般嘛，怕他个逑！”
“小心驶得万年船，龙虎寨的范堂主可不是什么善类。”
“要不小的摸过去，一刀剁了他狗头，他们群龙无首了，说不得还能吃了所有财宝呢！”
黑暗中一个高瘦之人压低嗓门吼道：“我是大王还你是大王！”
辎重营车队边黑影越集越多，约莫一刻钟，这些人鱼贯而出，往官道上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