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无钢骨，立身不牢
谷口一役后，贺珅在龙虎寨的人气空前暴涨。
他率领五十余人，在两千多元军阵中反复穿插，挽龙虎寨于危亡，这种胆识非凡人所有。
可是他们付出的代价也极其惨重，五十余人战死大半，其中王丛肩膀中箭重伤，邑天雄、高俊、侯勇等人都挂彩，只是没王丛那么糟糕。
贺珅最为勇猛，作为焦点人物享受了元军最大的关照。他冲阵时刀枪伤满身，元军溃退时又被踩去了半条命。
只是贺珅体格强壮，没有致命伤，经宋二娘细致调理，十天后身体恢复了大半。
这天，贺珅正在自己木屋中和邑天雄、侯勇商议事情，高俊匆匆跑了过来。
“贺公子，大事不妙，旋风堂主命人挖出尸体，投到溪水中去了。”
山谷内一条溪水穿过石墙流出，下游就是元军营地。
之前一战留在两军阵前的尸首，有许多没法收殓掩埋，暴露在乱石丛中。
这十来天尸首已恶臭难闻，严重污染谷口下游的溪水，想必给元军已造成极大的困扰。
现在旋风把尸体挖出来，直接投到溪水中挑衅元军，元军又不是菩萨，会忍气吞声么？
贺珅心里那个急啊，偏偏旋风这猪脑子这时来挑事。
朝廷的大赦令迟迟不见踪影，土匪被包围在这个死谷之中，心态一日数变，消极情绪弥漫，越来越难于操控。
如若元军稳扎稳打，步步推进，龙虎寨不可能再像上次一般血脉喷张，以奇取胜了。
通过这几个月的磨砺，贺珅更深切的认识了这个世界，对一年多之后的全国性红巾军暴动也做了思考。
世道如此，想要把握住自己的命运，手里没有人干不了事业。
所谓人无钢骨，立身不牢，也正是这个道理。
贺珅嚯的站起，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挖了多少出来？”
高俊应道：“具体不清楚，石墙外溪水中已漂满了腐尸！”
贺珅不再多言，带着几个人匆匆往谷口奔去。
赶到谷口时，一股恶臭已熏天散发，旋风正在指挥手下不停的投放尸首。
“旋风堂主，住手！”贺珅眼里，旋风如今与猪无二致。
旋风扭头一看是贺珅，满脸不屑道：“贺大少爷，有何关照！”
“弟兄们舍生忘死，拼了老命才保住龙虎寨。旋风堂主这么干，是要寒了弟兄们的心么？”
“寒心？哼！把我龙虎寨卖给鞑子，让弟兄们都掉脑袋才叫寒心吧？”
高俊性子暴躁，听到旋风的语调异常反感，大声质问道：“你他娘少在这里阴阳怪气，贺公子带着大家伙血战时，旋风堂主去了哪里？别他娘的整天把弟兄们挂在嘴里，活着的能不能享福不说，死了的还没法安生！”
旋风“锵”的抽出腰刀，指向高俊，脸色阴沉得拧出水：“你个曹贼算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侯勇也不示弱，抓起劲弓，将一张弓拉成满月，乌黑箭镞指着旋风的脑袋，嘴里质问道：“在旋风堂主眼里，咱们这些小喽啰就贱如草芥了？”
旋风的近卫军见状纷纷抽出兵刃，将贺珅等四人包围了。
旋风轻蔑的哼了一声，收回腰刀，手指着贺珅道：“弟兄们，就是这个贺家少爷，给龙虎寨带来了血光之灾。什么狗屁天下大赦，糊弄三岁孩童还差不多，想骗老子，没门！今日本堂主决计要为大当家的除害了。”
侯勇将箭镞抵近旋风面门，冷冷说道：“首先你得躲得过我手里的箭！”
旋风喝道：“你敢！”
邑天雄拔出长刀，一刀将旋风一个死忠捅了个对穿，接口道：“有什么不敢的，老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旋风的近卫军虽然人多，可是之前一战也跟旋风一般熊包，正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现在面对龙虎寨最厉害的几个战将，他们竟然不敢还手了。
况且在近卫军身后，聚集着越来越多的土匪，如今他们对旋风可没那么友善了。
鞑子石炮一发，大当家的，二当家的溜得影儿都见不着，如今倒好，出来耀武扬威了。
旋风一时骑虎难下了。
龙虎寨土匪鱼龙混杂，其中不乏三教九流之士，许多人要么身背重罪，要么刀口舔血，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反观旋风，自跟随花疤刘之后，拥有了地位、金钱、女人，不再是贱命一条了。
突然，天空传来呜呜的破空之声，瓷碗般大小的石头密密扎扎砸了下来。
聚集成群的土匪顿时多人被砸得面目全非，血溅当场。
“鞑子偷袭啦！”
场面顿时炸了锅，大家都夺路而逃。
贺珅一边躲着飞石，一边大喊：“邑大哥，侯勇，高俊随我走！”
待贺珅等人撤至陡坡上通道，往外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元军的投石机不知何时经过改造，形成高低端搭配，肉眼可见的大小石炮毫无间隔的不断投射。
当初范离带领土匪将陡坡上的树砍伐一空，元军这十来天在坡底修出两条平坦大道，向坡一侧打上了密密麻麻的木桩，用来阻挡雷石。
元军步兵、弓弩兵分两队，正沿着陡坡下大道徐徐而进。
州县的辅兵倚仗弓弩兵掩护，抱着枯木枝爬上了陡坡。
高俊疑惑道：“贺公子，鞑子兵这是想干嘛？”
贺珅没有回答，暗道不妙。
目前谷内土匪最具威力的防御工事就是这陡坡上的通道了。元军这些天也发现了这陡坡上通道的厉害，几乎没停止过压制炮击，通道修缮作业进展极其缓慢。
这十几天僵持时间，正好给了元军准备大量的枯树枝，只要一把火点起，就等于拔了龙虎寨有力的蟹钳。
“范离呢？”贺珅焦急问道，“他这些天干嘛去了？”
侯勇回道：“范堂主这几天不知道咋回事，也不管事了，整天就闷头喝酒。”
贺珅一挥手，急道：“走，把范离找出来！”
贺珅等人从通道上跑下来，发现谷口已空无一人，旋风一伙跑的比兔子还快。
几台投石车无人保护，已被石炮砸得稀巴烂，白瞎了贺珅一番心血。
贺珅正在心里挨个点名旋风的祖宗时，遇见了宋二娘。
“宋堂主，范离躲哪去了？”
“这个天杀的榆木脑袋，那天骂他几句就焉头焉脑似发了猪瘟。刚才我还去了他屋，好说歹说就是闷头灌马尿不理人，连老娘的话也敢不听……”
宋二娘看来也焦急无比，劈头盖脸把范离臭骂一顿。
贺珅抬手制止宋二娘继续数落下去：“宋堂主，元军已打上来了。我把邑天雄、侯勇、高俊交给你，你去召集尽量多的人抵挡着先。邑天雄是汉儿军出身，可听他指挥。”
贺珅匆匆交代完，扭头朝范离住所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