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父子

戚文谦仅仅是诧异了几秒爸爸的突然到来，随后镇定自若的将心情调整归于平静。

冷静下来戚文谦心底浮起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刚才的话他到底听了多久？

自己个头似乎已经是高于他了，幼时被他掌控的恐惧感早已消失不见。心里很清楚自己旷课太久肯定会被老爸察觉，戚文谦也早已做好了与他当面对峙的打算。

……本来就有一堆话想问他，此刻终于来了。只是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希望他刚才听到的内容没有牵扯到戚思嘉吧……

戚文谦拍了拍吓傻呆若木鸡的弟弟，其实他知道戚思嘉在场，戚骥不会对自己说什么重话，但他并不想耽搁戚思嘉，把他当自己的挡箭牌。

“爸爸应该是来催你睡觉的吧？9点多了，还不回去睡觉吗？”戚文谦语气轻柔和煦，“再不睡觉小心长不高哦。”

“是啊，小孩子晚上要关好门好好睡觉呢。”戚骥笑容不改，摸着戚思嘉的头附合道。

戚思嘉愤慨的哼了一声抬头瞪了戚文谦一眼，跑得那叫一个迅速。

听见他哐的关门声以及利索的房门反锁声。戚文谦彻底放心了，这样一来应该吵不到他睡觉了。他背过身反手关上房门，慢慢走近早已坐在他书桌上翻阅书籍资料的爸爸面前。

他们父子很早就不能和颜悦色、心平气和的促膝长谈了。

刚才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此刻应该也在强忍怒气吧？

无所谓了，大不了大吵一架呗，戚文谦心如止心的想着。背手走近戚骥椅后。

“原来你还知道要复习啊，我还以为你不打算上课了呢……”戚骥吐字清晰，低沉缓慢的声音传来。

戚文谦手背在身后，随意的站着，戚骥背对着他而坐，他看不见爸爸的表情。

凝望着戚骥的背影，他很清楚戚骥从政多年而养成行事滴水不漏的习惯。

那就是无论戚骥当下心情如何，有多神恼火，但他的语气神态动作都不能暴露什么。彼时戚文谦好像明白了以前看的书里描述愤怒如同冰川下缓缓而流的岩浆是何种模样了。

听着戚骥提及其他，只是检查自己的功课作业，二人房间里只有唦唦的翻书声。

当下的气氛太诡异了，戚文谦晃动一下肩膀，整理衣袖打破宁静，破罐子破摔忽略他的问候主动挑明，“别装了，你听到多少了？”

戚骥回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嗯……我想想……”

他起身，明明已经人到中年，但他的身材，皮肤都保养得很好。岁月似乎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样的痕迹。一丝不苟的高订西装衬得他的气质可谓更加温文儒雅。

“我想敲你的房门，刚好就听到'——错的人是戚骥。'这句话……”戚骥终于眼底不含笑意，他起身，步步紧逼，低头靠近戚文谦跟前，“什么意思？戚文谦，我问你。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怎么，我把你们两个养大还有错了？”

戚文谦闭眼别过头，不想与自己父亲肢体接触过近，厌恶的神情连装都不想装一下。

他瞪着戚骥的眼，忿然作色，“没什么，就是你小儿子在学校被人笑话是私生子，别人都说他是小三狐狸精的孩子，戚思嘉就问我他做错了什么……”

戚文谦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牢牢的盯着戚骥，妄图能够在他脸上找出一点点的愧疚与自责，可是妄图终归是妄想。戚骥坦然自若的倾听着，表情上找不出一丝的变化。

戚文谦低头冷笑了一下，“他是你婚外生子，出生也确实有罪，当然吴桐阿姨也有责任，但是——”语速不紧不慢，但戚文谦紧盯他的眼神攻击感十足丝毫没有退让，“真正有错的不应该是出轨的爸爸您吗？”

“你要是不出轨，吴阿姨会有这个机会当小三吗？你要不出轨没跟她认识，戚思嘉能有这个机会出生的人，被叫私生子吗？——你要不出轨，我妈……”一提到妈妈，想起简汐，戚文谦压制许久的愤怒以及恨意迅速交织散开，“……我妈妈，当年至于当年像泼妇一般整天跟你吵架，跟你闹离婚吗？”

怒气上涌，戚文谦一回起简汐临终时垂死挣扎的痛苦模样与其今日父亲依旧保养得谌好的外貌，他恨得咬牙切齿。

怨恨这个造成了戚思嘉刚才与自己痛哭的根源——戚骥。

可以说他造成了自己、妈妈、戚思嘉吴桐4个人的痛苦。他们4个人，因为他都没有过得很愉快，但可是罪魁祸首他呢？

他活得轻松舒畅，不管自己就算了，听见戚思嘉在学校的遭遇也毫无愧意。外表还保养得仿佛在戚文谦记忆力里中都没老过一样。

未曾想，戚骥听完戚文谦形容自己振振有辞的谴责词，没有一点愧疚、后悔更没有生气，反而自顾自地，捂嘴笑出声了。

“……哈哈哈哈，戚文谦……你太逗了吧——”戚骥难得没有注重仪态，放声大笑，“你猜谣言都是怎么来的？当然都是有根据的呀——”

“吴桐是自己死皮赖脸紧贴上来的好吗？戚思嘉是她自己不打的好吗？而简汐——”他手掌搭在自己下巴上，若有所思，“她也是自找的。她当年自己不听我的苦恼与解释，非要跟我离婚的，我也早就知道她设计师的工作风险很大，装修设计甲醛味那么重，得癌症也是她自找的选择。”

戚骥斯文的推了推自己的银丝眼镜，轻松从容，“所有的选择都是他们自己找的，别赖上我，不说吴桐戚思嘉，我知道你最近因为简汐死了心情不好，但是我想告诉你她得脑癌死了是她自己内心太脆弱，自己生活作息不规律的，那是她活该。”

“——不许你这样说她！”戚文谦怒目圆睁，他揪着戚骥的领子，感觉自己因为过于生气的头痛连带着太阳穴都凸凸地跳，“你怎么可以说别人患癌是活该，你知不知道她死的时候有多痛苦……”

“……她已经很努力的生活，活下去了，你竟然说她活该——”身体由于情绪一瞬间的过于激动，喘不上气而喘得厉害，戚文谦眼前闪现过关于简汐相处的种种。

等待爸爸哪天主动上门的时候，戚文谦甚至还在想过爸爸知道自己的妈妈死迅，当时第一反应是什么？曾经相爱过的两个人究竟会不会伤心？

真是万万没想到，戚骥一点都没有伤心与难过，他竟然只是冷漠的觉得简汐得癌症是她自找的。

“——翅膀太硬了吗？这么快就会以下犯上了……”戚骥上前推下戚文谦紧扯自己衣领的手腕，“你是忘了与爸爸说话最起码的尊重吗？”

戚骥手掌扬起，耳光即将挥下，戚文谦拦住戚骥的手臂，眼睛分毫不眨，一字一句停顿的说，“只有把我养大的人才有资格教训我，我妈、简汐；刘品兰阿姨，甚至吴阿姨都有资格，就你没有……”

戚骥嗤之以鼻，讥笑，“知道你恨我，我自从和简汐离婚后也对你相见甚厌，好像我有多想管你似的……”

戚骥抚平被扯皱的领口，尽量压制自己的脾气，手放在冰冷的金属把手上，才骤然回想起自己差点此次回来的目的，他侧身斜眼，用毫无情感的话句抛下一句话。

“你上高中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了，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高考最低……也得上个一本，你戚文谦只是我戚骥长子的门面罢了，我其实压根都不在乎你上不上课，只在乎成果，你要想尽快摆脱我，就快点早点上大学，我尽了抚养你的义务，我们也就分道扬镳吧，你上了大学以后的任何事我绝对不管你，你自己看着办——”

戚骥说罢拧开把手转身就走，下楼梯的步伐匀速而稳健。

戚文谦被他冷漠直白的话语气得半死，血液蹭蹭往脑袋上涌，胸腔里的愤怒几乎冲破胸膛，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他抬眼看着书桌上这么多年所得的三好学生各种奖杯奖牌，种种丰收硕果。

他即刻上前把那些全部推卸在地，玻璃金属掉落在地板上，崩裂的剧烈刺耳声音也并未减缓他心里的气愤分毫。

睁开双眼，自己所触碰、脚底所踩全都是戚骥的东西，明明这栋房子是他当时跟妈妈一起拼搏而来的，可是他竟然丝毫不记得与简汐所制造下的种种成就，诋毁她认为妈妈生病是自找的，养自己只是尽义务，当门面……

一想到了父亲刚才毫无愧疚，洋洋得意的嘴脸，戚文谦气得反胃，腹腔痉挛得厉害，此时此刻也算是真的体会到了古装剧里面角色勃然大怒，气得从胸腔里吐出一口血是什么感觉了。此时戚文谦伏在洗手盥吐了个昏天黑地。

可惜他很失望自己没吐出血，他把当时与韩筱筱一起辛辛苦苦强迫自己吃了很多的晚饭，全部都吐了。

胃肠里吐得干干净净，几乎要吐出胆汁胃液再也呕不出其他才停止作呕。

戚文谦深呼吸，拧开着洗手台的水，调整急促的呼吸感受到鼻腔里火辣辣的刺痛，他放把台面冲洗干净，清水漱口后他伏身用冷水洗了把脸，刚想着说用冷水洗洗脸，冷静一下。

一睁眼就看见镜子里眼睛形状，皮肤颜色这两个特征和刚才戚骥的长相一模一样，本就按捺不住的怒火再次窜起，他抬手就用手边能用之物把镜子砸了。

一直以来他眼睛度数很高，却永远都排斥戴眼镜，不是因为爱美或者其他的，单纯的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戴眼镜的样子很像戚骥。

水滴滴在衣服头发上，戚文谦竭尽全力的调整自己的呼吸没有当场气晕后，走出浴室来到房间。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品一物皆有戚骥的痕迹，戚文谦感觉自己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想吐。他迅速在床头柜里找到了当时在江城用了一半的零钱，扯上一件外套，转身就出了门。

客厅一片黑暗与寂静，其他人早都睡了。戚文谦小心地关上房门后转头走得飞快，耳边生风，一路出门出小区大门，畅通无阻。

我再也不想回到这里了，我干脆死外面算了，他极端的想着。

突然，他停一下脚步，在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戚文谦脑海里一刹那想到了一个地方。

韩筱筱晚上睡得不太安稳，她入睡前老想着戚文谦当时与她分别时，半张脸在黑暗中时隐时现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戚文谦那张眼底情绪很复杂的模样莫名令她感到万分怅然若失。

她难得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才勉强睡着。

不知不觉仿佛了一个梦。

梦见戚文谦不辞而说自己就要走了，韩筱筱追了很久才勉强追上他的背影，好不容易追上了，想挥手叫他。

自己的手刚刚触碰上，戚文谦的背影就化为一片虚影，随后消失不见……

韩筱筱浑身汗涔涔的从错愕诡异的梦中惊醒，不知道是梦境戛然而止还是手机铃声滴滴的噪音吵醒了她。

她心脏跳得厉害，正为早晨不到8点时燊安就突然来电感到匪夷所思，转念一想不是什么重要事情，他不可能这么早打电话的。于是没有当即发气而是愣愣的接过电话，听见时燊安着急匆忙的声音传来。

“喂韩筱筱，你醒了吗？”时燊安电话那头的声音焦急异常，他一听见电话接通的声音迅速说。

“我刚醒这么早，你找我干嘛？”

“戚文谦在你家吗？”时燊安语速极快的说。

“什么？”韩筱筱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

“我问你，戚文谦昨天晚上有没有去你家？”时燊安焦灼的重复但语气尽量渐缓。

“怎么可能来我家？他回去了呀。”韩筱筱起床穿衣，她感觉到了电话那头时燊安情绪的不对劲。

“——早上也没有来你家里，对吧？”

“你这不是废话。”韩筱筱轻松的手指在衣柜里面点着，寻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手机扔在床上，时燊安说，“我待会要说的话，你别太震惊啊……”

“——戚文谦昨天晚上跟他爸吵架了，失踪了，一夜没回来。”

韩筱筱挑衣服的手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