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童年
一,
上世纪五十年代,在辽北大地,一个贫穷的小村庄里,烈日炎炎的一片农田里,一个女婴,卑微的降生在一片黄瓜架下。
女婴的出生,给家人带来无尽的惆帐,因为她已是这家里第三个女儿了,这就是我,宛如一粒尘埃,来到这个世上。
父亲为了养家糊口,只身在外奔波,母亲带着我们姐三个,还有同父异母的哥哥,在家务农。
听母亲说,我哥哥6岁时,他母亲得了重病,就去世了。
由于姥爷过早的离世,母亲二十二岁时,才由姥姥做主,嫁到父亲家,在当时,二十二岁,已是大龄女青年了。
母亲是以添房的身份,嫁到父亲家的。
母亲是个极其善良的人,对我哥哥比对我们要好的多,母亲可怜哥哥那么小就沒妈了,所以有好吃好穿的都紧着他。
那时,父亲家是家族式大家庭,爷爷,奶奶,大伯家,二伯家,和我们家都生活在一起。
当时,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很严重,生下女孩,家族里不给买衣服钱的,大伯,二伯家都生的男孩多,只有母亲生的都是女孩,所以母亲的生活就更艰难了,临生我时还要到地里干农活。
那时,生女孩被溺死的是常事,听老人们说,女人临产时,床头就放个尿盆,装上水,生下女孩,直接头朝下,按在盆里。
所以,我们姐妹还是有幸生在这个家庭,父母亲都是善良的人,尽管生下女孩很失望,但也不忍心加害我们。
听母亲说,那时生下的孩子都是靠天养活呢,东北的冬天很冷,天寒地冻,冰天雪地,屋子里冷的象冰窖。
生下的婴儿,用一条小被子铺开,上面再放上个荞麦皮垫子,婴儿放在上面,然后包成个蜡烛包,放在一个摇篮里,吊在房梁上,尿了,就渗到荞麦皮垫子里,拉了,也不能及时清理,哭时也没人哄,有人听到哭的历害,就晃悠几下摇篮,母亲喂完奶,又怱忙干活去了,到了晚间,才把蜡烛包解开,取出荞麦皮垫子,让狗把上面的屎舔干净,晾干,继续用。
我有一个姐姐,就是在摇篮里哭的历害,大人顾不上管,哭的抽搐过去了,再没能缓过来。
那时,哪家孩子都生的多,大人都忙生计,哪有时间管孩子呀,所以孩子都是靠天养活,命大的就活下来了,没命的,就用草绳捆好,扔到野地去,狼叼狗啃的随它去了。
我出生不久,我大姐和我都出了麻疹,眼瞅着病的不行了,大伯赶紧套车,拉我们到开原城去治疗,大姐病的比我轻,就给她治了,医生说我快不行了,治不好了,就别白花钱了。
回来后,就把我单独放在没人住的北炕上,等死。
听母亲说,二伯把捆我的草绳都准备好了。
我母亲看我可怜,常去喂我水,米湯,我又奇迹般的活过来了,该着我命不该绝。
二,
我们村庄附近,就是大青河,常发水灾。
有一年,河水又泛滥了,猛兽般的扑向村庄。
母亲正在家里忙活,见屋子里的耗子洞嗤嗤冒水,我哥哥从门外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大喊:“妈快跑,发大水了”!我母亲急忙抱起摇篮里的妹妹,领着我们姐妹,冲出门外,外面水已很深了,我二伯拉着爷爷和奶奶,朝我们这里趟过来,一把抱起我姐俩,让爷爷奶奶,和我母亲,拽着他的衣襟,奋力的朝村公所走去,爷爷因年老体衰,一下没站稳,就和我奶奶消失在洪水中,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我二伯强忍悲痛,把我们送到村公所的房顶上,救了我们一家人。
当时,村公所是村里最安全的地方,村里许多人都逃到这里。
我朦胧的记得,当时我们对面的一棵大树杈上,也骑着好多人,有孩子嚎啕大哭,喊:“救命啊!救命啊!”还有孩童在啃吃着苞米,满眼凄惨悲凉的景象。
水灾过后,人们无吃无喝,家中粮食,不是被冲走,就是已经霉烂掉,只得到处找寻可食之物。
什么灰菜、苋菜、婆婆丁、车轱辘菜等,各种野菜,青蛙、泥鳅、蚂蚱、知了,等小动物和昆虫都是可食之物。
就这样,一天还是饥腸碌碌,不得已,父亲很心疼的挖些自家园子里,没有长大的小土豆,煮熟,每人分点,填补着干瘪的肚皮。
突然好消息传来,大伯家在山里打了一只狼,炖好了,每家送了一块肉,我也吃到了一点,啊!那是无以伦比的香,我舍不得的慢慢撕着那粗壮的肉絲,放在嘴里细细的品味,心想要是能经常吃到,该多好啊!
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的一个半夜里,突然传来了狼的嚎叫声,有人还出去看了,在河对岸,有十几双闪烁着绿光的眼睛,不停的移动着,并发出可怕的哀嚎声,村民们赶紧关门闭户,生怕这群恶狼越过大青河,闯入家中。
接连几天如此,人们白天出去劳作,傍晚紧闭家门,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许多天,总算平静下来了。
后来才听说,大伯家打的这只狼,是只母狼,在开膛破肚时,发现里面还有已经成型的几只狼崽呢,怪不得人家狼爹率领下属找来报仇,怎奈河水太深,无法过来,只得悻悻地离开。
村民们感叹着,水灾过后,又躲过一劫。
打那以后,母亲常说,是你二伯救了咱一家人,救命之恩不能忘啊!
三,
那次水灾过后,父亲就把我们接到他那里。
母亲常说,若不是怕发大水,真舍不得离开村子,故土难离呀。
从此,父亲在外做工,母亲带着我们在家做家务。
那时我还小,有一次玩累了,我就躺在地板上装睡,母亲把我抱到床上,为了让母亲抱,我常躺在地板上装睡,母亲的怀抱真温暖呀!
当时我家住在叫小北屯的职工宿舍,是一片平房。
哥哥很早就跟父亲进工地学徒了,我大姐也上了小学。
有一次,大姐带着我们去她们学校玩,我们带了个西瓜,姐姐去教室上课,我们就在操场上玩,玩累了就打开西瓜吃。
这时下课铃响了,学生们都涌到操场上,见我们姐几个在吃西瓜,有调皮的学生对我们喊!说我们啃西瓜皮,把我们姐几个气的够呛,我记得那时的西瓜才二分钱一斤,我们怎么会啃西瓜皮呢!
有一回,二伯来我们家,看望我们,二伯是热心肠的一个人,对我们和蔼可亲,又救过我们一家。
离开我们家时,我姐几个都不让他走,我死死的拽着他,二伯抱起我,到商店,给我买了斤槽子糕,哄着我,他才脱身,偷偷走了。
那时我还小,不懂事,去哥哥的房间里乱翻,把哥哥屋里的糖果都给吃了,那时哥哥已经娶了嫂嫂。
第二天,他们就把房间门锁上了,母亲干活,要用剪刀,去他房间里找,看到门上了锁。
他们回来后,母亲很生气的说:“这是一家还是两家呀?怎么家里还上把锁”!后来哥哥嫂嫂就偷偷搬出去另过了。
父母亲很伤心,因母亲对待哥哥极好,从没骂过他,更没碰过他一个手指头,每次我们兄妹打架斗殴时,母亲总是不分青红皂白,打骂我们。
有一次,大姐和哥哥争打起来,母亲一巴掌打在大姐的头上,大姐委屈极了,“明明是他不对,反到打我,”至今还耿耿于怀。
吃饭时,总是给他和父亲开小灶,好吃的都给他们吃,如今,哥哥却怎能舍得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不是亲妈却胜似亲妈的母亲,从此,我们和哥哥的感情就开始疏远了。
东北的冬天冷极了,天寒地冻。
母亲带着我和妹妹回乡下老家去,一路上,我的脚冻的走不了路了,母亲用她那温暖的手,给我捂着脚,还轻轻的揉搓,后又把我冰冷的脚,放在她温暖的怀抱里。
在母亲的呵护下,我的脚终于有了知觉,母亲的怀抱,永远是我们温暖的港湾。
在老家的那段日子里,二伯和二大娘对我们非常好,二伯常常带我们到冻了冰的河面上,去滑冰车,我们坐在冰车上,二伯拉着冰车,在冰面上跑,我们开心的不得了。
离开家乡时,二伯赶着马车,送我们去车站,二大娘爆了一鍋爆米花,追上来,到在车上,我们一路走一路吃,真开心呀!
四,
五十年代,我父亲调动工作,从遥远的东北,迁移到号称黄土高原的山西太原,从此,这里就成了我的第二故乡,在这片黄土地上,扎根,开花,结果。
临行前,母亲给我们姐四个,每人买了一件棉大衣,我的那件是彩色大格布做的,双排扣,我特别喜欢。
当时,能给我们每人都买件棉大衣,那是很奢侈的事了。
母亲又带我们去照像馆,照了张照片,这张照片和老照片一起放在像框里,一直挂在家里的墙壁上。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这几件棉大衣象传家宝一样,又留给两个小妹穿了。
五,
刚到太原时,我们家暂时住在一个小镇上,这地方素有乱石滩之称,有几排平房,周围都是野草滩,很是荒凉。
我经常到野草滩里去玩耍,采些野花野果,逮一些小昆虫。
有一次,我猛然间看到一处土堆里,裸露着婴儿的一只小脚丫,吓的我魂飞魄散,撒腿就往家跑,从此,我再也不敢独自去玩耍了。
还有一次,姐姐和她的同学带着我们小一些的孩童,去一片野地里摘酸枣,从坡下上来一个老太婆,头上挽着发髻,身着黑布长袍。
对着姐姐说:“那边有个媳妇儿哭,我带你们去看看”,姐姐怯怯的说:“我害怕!“老太婆说:“怕啥,我带你们去”,姐姐的同学一听,撒腿就跑,随即,姐姐和我们也都拼命的往回跑。
因为那时常听大人们说,有拍花子的,就是有人用迷魂药,往头上一拍,小孩子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只能乖乖的跟他走,然后挖心,挖眼的害了你,所以我们都非常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