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岳怼怼上线
三月上旬,数艘大船由南而北,顺着运河一路北上,在淮阴转入汴河,往西北方向逆流而上,于三月下旬,抵达汴京。
东京汴梁,大周国都,又称汴京,乃天下繁华之最,首善之地,人口逾百万,天下财富超过五成,乃至七成尽皆汇聚于此。
汴京码头,船只往来如云,南下北上,皆聚于此,江南的丝绸、茶叶;蜀地的井盐、蜀绣;北地的皮毛、人参、鹿茸等上好的药材,在这汴梁城中悉数都能寻到。
“叔父,则诚,待我先回家安顿之后,再去府上拜访。”一身青衣的顾廷烨冲着二人拱手躬身见礼,带着新收的小厮石头二人径自离去。
不同于原剧的是,这次顾廷烨回京并没有提前给任何人打招呼,姓名装扮尽皆换了。
“父亲,仲怀此去······”长柏有些担忧的看着顾廷烨离去的背影,在扬州相处数月,二人志趣相投,引为知己,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外。
二人平日里一起读书习武,练习强邦全椒,弓马剑术,简直都要好成一个人了,就连跟堂哥长梧的关系,都不似跟顾廷烨这般亲近。
可也正因为如此,长柏知晓白家之事背后还有东京之人牵扯在内,虽然身份未明,但用屁股想也知道那人必然来自宁远侯府。
“放心吧,只要顾候还在一日,那些人就不敢光明正大的对付仲怀,至于泼脏水,陷害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只会让仲怀越来越强大。”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
长柏立即就想起了《孟子》中的这段话。
“大学里说:欲平天下者,先治其家,欲治其家者,先修其身。”
“你若真拿仲怀当朋友,眼下要想的,不是仲怀会怎样,而是尽快让你自己强大起来,将来有朝一日,若是有人真的要针对仲怀,你才能有足够的能力去帮仲怀,而不是在旁望洋兴叹,只能袖手旁观。”
此话一出,长柏当即神色一凛,冲着岳峰躬身拱手行礼:“父亲所言极是,儿子受教。”
“读书虽好,但却不能一味只知读书,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马车早已侯在码头之上,盛老太太上了第一辆马车,王若弗、华兰还有如兰上了第二辆马车,林噙霜带着墨兰上了第三辆,卫恕意带着明兰和刚出生的小长楠上了第四辆马车,岳峰和长柏还有长枫,则骑马朝着积英巷而去。
随船的行礼自有管事们只会家里的下人、安排车马送回家去,至于积英巷的盛家,华兰也早已安排了家中管事提前回京洒扫收拾,就连行礼都提前了好些天出发,如今已经都归置妥当,他们回去就能直接住了。
马车兜兜转转,在城中绕了小半个时辰,才赶到积英巷,被岳峰和王若弗扶下马车的盛老太太看着门口挂着的‘盛宅’二字牌匾,心中一时之间,又不禁百感交集起来。
这块牌匾乃是昔日盛老太爷中了探花,盛紘的祖父出资买下这处宅院之后,盛老太爷亲笔提的字,如今时移世易,斯人已逝,一切种种尽皆成了过往。
“母亲慢些走。”岳峰扶着盛老太太,对于这位老太太,他心中没有半分不敬,反而对其十分敬佩。
当初盛老太爷死后,盛老太太唯一的儿子也被那贱人害死,那时勇毅侯府还尚未没落,盛老太太完全可以改嫁,可她却将失去了生母的盛紘记到自己名下,带到身边亲自教养,延请名师教导读书,为盛老太爷那个老渣男守起了寡,守住了盛家的家业,可以说若是没有这位老太太,绝不会有今日的盛家。
“我还没老到走不动路的地步。”盛老太太却拒绝了岳峰的搀扶,摆开衣袖,双手扶于小腹之前,大步踏上石阶,跨过中门,走了进去。
京城的盛家远不如扬州的盛宅那般大,占地不过数亩,院子也不多,好在如今孩子都还小,暂且够用了。
盛老太太本该住在正房,可她老人家喜欢清静,挑了西边一个僻静的院子,名字仍旧照着扬州的用了‘寿安堂’。
王若弗这个当家主母则住进了正堂,名字她也懒得再想,仍旧是用‘葳蕤轩’,这名字还是长柏给取的,林噙霜的小院还是叫‘林栖阁’,比在扬州时的院子小了许多。
倒是卫恕意,也分了一座小院,虽然偏僻,虽然很小,但却代表着她在盛家地位的提升。
早在去岁年关那日,明兰在盛老太太跟前耍了一套剑舞之后,盛老太太就动了把明兰养在身边的念头,不过当时老太太念着卫氏怀身大肚,不忍拆散她们母子,便没有提出来,直至后来卫恕意生下儿子,无暇照顾明兰,老太太才将明兰要了过去,如今到了京城,明兰自然也就跟着老太太住进了寿安堂。
初至汴京,将家人安置妥当之后,岳峰便马不停蹄去了户部报道,领了新的官服、印信,又去新衙门谏院报了到,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日,等回到家时,天都已经黑了。
葳蕤轩内,岳峰和王若弗正在泡脚,只听王若弗道:“官人,我跟华儿合计着过几天挑个好日子在家里摆个席面,把咱们家的亲朋旧友,还有官人交好的同科、同年们都请到家里来,到时再请个南曲班子过来唱上几曲,大家一块儿坐下来热闹热闹,官人觉得怎么样?”
“是该摆个席面热闹热闹。”岳峰点了点头道。
“不过眼下有个难处。”王若弗却话音一转,眼睛有些躲闪,又总往岳峰这边瞟。
“你是想说袁家的事?”岳峰瞥了王若弗一眼,不用问就知道王若弗心里想的什么。
被看穿了心思,王若弗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急忙说道:“如今袁家二郎和咱们华儿之间的亲事,也不知还作不作数,此事还得官人做主。”
“放心吧,袁家那边不用担心,咱们在扬州时,不是已经收到袁老伯爷的信了吗!你瞧着吧,不出两日,袁老伯爷就该带着他家两个儿子登门来了。”
“两个儿子?”王若弗是会抓住重点的。
岳峰道:“自然是两个,一个赔罪,一个求亲。”
王若弗眼睛一亮,可旋即又黯淡了下去:“咱们两家如今都闹成这样了,就怕华儿嫁过去之后,受她那婆婆刁难。”
岳峰道:“你以为天下间的婆婆,都像母亲这般明事理?”
“好端端的,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王若弗虽然鲁直没有心机,但人并不傻,知道岳峰这是在说自己做媳妇的日子过得舒坦。
岳峰道:“这一遭总归是要走,袁家家世尚可,而且那袁老伯爷也是个明事理之人,袁文绍那孩子也是个有本事、有上进心的。”
其实袁文绍这人不错,就是有些愚孝,但好在还算理智,没有愚的彻底,比那些不知根底,不知性情的人倒是要好得多。
王若弗却道:“官人是男人,怎么会懂我们后宅女人的心酸,那袁文绍和袁老伯爷就是再明事理,可后宅是女人们的地方,袁家终究是那位伯爵夫人在管家,她若是想要刁难华儿,那办法可多了去了。”
岳峰道:“照你这意思,是想我重新给华儿再挑一个?”
“华儿和那袁文绍的亲事是过了文定的,哪是说换就能换的。”王若弗心里明白,自家家世比不上袁家,尤其是在这勋贵遍地的东京城里,岳峰一个正六品上的小官,一抓一大把,根本说不上什么话。
“待见过那位袁老伯爷和袁文绍再说吧。”岳峰道:“席面的事情,往后再退几日就是。”
“也只能如此了。”王若弗一脸担忧。
“好啦,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现在担心也是无用,有这心思,不如好好教教华儿怎么管教,磨一磨如儿的性子,你瞧如儿那个脾气,谁说她都敢顶,再这么下去,她可就无法无天了。”
二人聊着聊着,便擦了脚,上了床榻。
王若弗今年也不过三十二岁,她十六岁嫁给盛紘,十七岁就生下了华兰,如今华兰年不过十五,距离及笄还有数月,王若弗这年纪若是放到后世,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而且王若弗长得其实并不差,只是和卫恕意还有林噙霜相比稍逊一筹而已。
想当初盛紘和王若弗刚刚成婚的时候,也是过过一段时间如胶似漆的日子的,华兰就是那时候怀上的。
一夜无话,待王若弗慵懒的睁开惺忪的眸子时,岳峰已经换上了官服,进了皇宫,参加早朝。
“前些日子,江浙两湖上报,说零星之处,发现有蝗虫之患,如果真有蝗灾,那就是千里赤地,颗粒无收啊!”当今天子改元天佑已有六年,如今正是天佑六年。
“下面有没有江浙来的人啊?”
岳峰手持笏板,自靠近殿门的群臣之中走了出去,站至殿中,对着上首的天佑帝拱手躬身行礼:“臣,承直郎,新任尚书台任,盛紘,昨日刚从扬州抵京。”
“朕知道你,写了一笔的好字。”天佑帝记忆过人,而盛紘在扬州做通判的这些年,也上了不少奏折入京。
“多谢陛下夸赞,微臣愧不敢当。”
“你说······”天佑帝正欲询问,忽的一声高喝,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
只见群臣最前方,最靠近天佑帝的位置,一须发皆白的老者高声说道:“老臣也见过几次蝗灾,只要在它们还是幼虫的时候,多养些鸭子、鹭鸶,去吃掉他们,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陛下,老臣有别的事情要奏。”
不等天佑帝开口,岳峰便看向身侧说话的老者,问道:“敢问可是韩相当面?”
“正是本相!”
“韩相此言差矣!”岳峰道:“正如陛下先前所说,蝗灾若起,便是千里赤地、颗粒无收,江浙、两湖皆是天下粮仓,若是皆起蝗灾,受灾的百姓,怕是不止千万,届时非但百姓受灾,朝廷承受的损失,更是不可估量,如此大事,岂能不议?”
“蝗灾虽然可怕,却也有法可治,如今我要奏的,事关国朝传承,孰轻孰重,难道盛大人分不清吗?”韩章说这话时,已然带上了几分愠怒。
盛紘却道:“储君之位,涉及皇位传承,国朝更替,自然是大事,可越是大事,便越该慎重,如今陛下不过不惑之龄,身强体壮,储位之事,自可慢慢考量,岂能轻下决断。”
“而江浙螟蟥之事,却就在眼前,若不及时处理,等再过几月,蝗灾一起,赤地千里,百姓受灾,朝廷不但税收大减,还得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救灾,韩相身为一国之相,难道要坐视江浙、两湖万千百姓于不顾吗?”
“巧舌如簧,你一个小小的承直郎,竟敢当着陛下的面颠倒是非?”韩章怒视着岳峰,厉声斥问。
“什么叫做颠倒是非?下官方才哪一句说的不对,烦请韩相指出来。”岳峰却丝毫不惧,直接正刚韩章,一个小小的六品承直郎,却敢硬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统领百官的一朝国相,光这份胆气,满朝文武之中,就找不出几人。
龙椅之上的天佑帝看着这一幕,心中松了口气,看向岳峰的目光也有了几分变化。
“放肆!”
“我看是韩相放肆才是!”岳峰怡然不惧,声音虽然不如韩章大,但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底气十足,冲着上手的天佑帝拱手道:“陛下素有仁厚之名,将天下百姓视作亲子,如今明知江浙、两湖千万百姓或要遭受蝗灾,心中担忧,怕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寝,若是不快些拿出章程应对,等陛下担忧过度伤了龙体,岂非你我之罪?”
“你·····”素来言辞利索的韩章,被岳峰一番胡搅蛮缠的抢白怼的七窍生烟。
“陛下,臣请先议螟蟥之事。”岳峰当即再度朝着天佑帝躬身行礼,高声说道。
“陛下·····”韩章还欲争辩,可话才刚出口,一只大手就从后头拽了他一下。
“盛爱卿言之有理,今日只议螟蟥之事,其他事情,改日再议。”天佑帝趁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