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世界是一片荒原05

城市的日子，除了吵闹一些倒也没有其他让人讨厌的地方。只是我来了这个班级快一学期了，竟然没交到一个朋友，这在路岑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他略带小心的问我，是不是班里有人欺负我。

我否认，班上的同学对我都很好，时常帮助我和会和我一起玩。

他又问是不是我表现的太腼腆，没有融入到班里的氛围里去。

我迟疑了一下，摇头。

“如果一个圈子需要你硬融入进去，那不会痛苦吗？”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路岑看我的眼神却变化了一下，我自然从他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和些许赞赏。

我是故意这样说的。

路岑很明显在他班级里没有真心朋友，也看得出来他想拥有一些圈子，但始终是越用力越糟糕。

按道理来讲他这样性格又好长得也不错成绩也位列仙班的人在哪个班级都是中心圈，可偏偏换作是他得不到一致的朋友。

当时我把原因归结为他太有疏离感了，就像你身边有一个事事都安排得圆满，不发脾气永远温和永远波澜不惊的同龄人，当他接近你时，你只会感到距离和不安。但交朋友是需要暴露弱点的，路岑的弱点藏的太好。

看起来什么都很好的人，往往会被认为不够真诚。

相同的，我也是这样的人。

受母亲和姨娘的影响，我不会把弱点和缺点展露给别人。她们同我讲，把弱点展现给别人，无疑是站在悬崖边、阴沟沿和断桥上，等于给了别人伤害你的权利，她们不愿意我重蹈覆辙，便一遍遍跟我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种一线，便成为我今后和所有人接触的一道鸿沟，相见不相见的不重要，重要是根本没有日后。

少年时期交朋友，无非是聊得来，玩得来，看对眼。可惜这道鸿沟的无形存在，让我又一次成为三不沾。

首先让我感到距离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我的奶奶。

自从母亲离开后，奶奶的精力大不如前，身体本来小痛小病也不少，再也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的推敲。

周六，阳光真好的天儿。

姨娘带着营养品领着我去奶奶租的房子看望她老人家。

到地方后姨娘在屋里没找到人，便下楼问围坐在楼口的邻居，她们大多是老人，对周围的住户多少有些了解。

得到的答复却是，奶奶常常在不远处公园的喷泉广场上坐着，一坐就是一天，晚上才回来。

姨娘急了，叮嘱我留在原地便按着邻居们的七嘴八舌找奶奶去了。

“你是她孙女？”一个和我奶奶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问我，语气里尽是疑惑。

我点头。

“我看你奶奶啊，多半是痴呆咯，你们这些做后人的，长时间把一个老人都在这里从来不晓得来看一下，我看到时候死了都没得人晓得。”

老人说话直白，让我大为震惊的是“老年痴呆”四个字。

我张了半天的嘴，在一众老人的注视下艰难开口，“我奶奶她精神挺好的……”

“切。”

“头先来的那几天精神是好哇，但你想别个一个老人，像我们这些都还是跟后人住在一起的，至少还有个说话的，你奶奶有哪个嘛我问你。”

我哑口无言，周遭的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着。

“人多好一个的，走上走下还给我们打招呼，后来碰到的次数少了，我以为是我们错开了，结果后来才晓得人一周可能才出来一次。”

“她还准备跳好了舞去广场领舞的，哪个想到一下子就神智不清了嘛。”

“你说这个人啊，命苦着呢。本来正享福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越听心里越绷得紧，眼看着不远处姨娘的身影，我赶紧跑过去。

还没走到跟前，我的脚步再也无法往前迈出一步。

眼前的人，头发花白得不成样子，眼神低下直直盯着地上，嘴角因为皮肤垮下来而向下抿着，见不走了才缓缓抬头，眼神没有聚焦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仿佛盯着空气。

“风儿她妈来了哇？”

自从我到这个家起，奶奶称呼母亲一直是风儿她妈，她们俩没有属于母女之间的称谓，只有全名和某某的妈。

奶奶说完，漠然的表情突然凶狠起来，“喊你不要把那娃儿带回来，你为莫子要单独把她带大嘛！你看你过得好苦阿！”

奶奶口中的娃儿，想也不用想就是我。

母亲从没有在我面前嫌弃我，尽管奶奶有时会多嘴，也被我母亲严肃制止。她给我的爱，全然不亚于一个完整的家庭。

“最后还把命搞落了，值得不值得不嘛。”奶奶说这话的时候很慢，神情仿佛陷入回忆之中，神情迷茫。

我听到奶奶的话后，头顶一阵天旋地转，后脑勺着地倒在地上。

我睁着眼，身体却使不上力气，姨娘冲过来喊我的声音也逐渐空灵，喉头似乎塞满了棉花，却挤不进一丝空气到肺里。

我失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