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千古·情深但缘浅
遥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秋风阵阵,无尽萧瑟,吹过之地都泛起一阵一阵红浪,此起彼伏。南褚和长河涉猎其中的时候,枫叶映红的湖面不知哪来的间隙,突然落下两缕金灿灿的阳光,自成一体却又突兀。
南褚形销骨立站在这里,一寸光阴一寸刀割,日渐消瘦,就连那原先在南国时全身上下散发的生气都萎靡成了枯草,再瞧不出任何鲜活。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长河与南褚已经相处多年,无数个瞬间,长河都是那个坐在离她几米开外的案上,教她习剑之时,那一层薄薄的衣料阻隔了他们所有温度的传播,十年如一,长河在她面前唯一的破功,就是在听到她说她要嫁给阿满风的时候。
再粗枝大叶的南褚在经历无数霜雪也终于懂了长河对她晦涩不明的感情,可每每思此,她只唏嘘,这段感情,在任何时候,终究是不合时宜。
从前他是她的师父,哪怕她摆脱那的四书五经,她跳动的思维也从未从长河身上跨越过去。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平肩而视,可她肩上已有千斤重。
“上楚国,以玉龙简为交换条件,我要借楚国的兵力,寻回我南国的大好河山。”
她话只是刚说完,长河便摇头否定:“你可知自己势单力薄?一人之躯,不说楚国上上下下几十万精兵,那朝廷之上文武百官,你一人,何以独善其身?”
南褚双眼通红,迟迟不见眼泪落下:“长河,事到如今,我已经没了退路,我不能苟且偷安,就算以卵击石,那至少仍有一己之力,退一万步来讲,南国已经覆灭,我自知,哪怕夺回南国疆土,全国上上下下已然没了一个适合掌权的人——”
“但我没得选择,我是南国的公主,我这一辈子都甩不掉,生为南国生,死亦为其灭,哪怕南国改朝换姓,我无法看见凶手逍遥法外。”
南褚眼里恨意水涨船高:“我定会取得阿满风项上人头,以此告慰南国无数冤魂亡灵!”
在南国重新相遇到现如今的枫林,二人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走了月余的路程,距离到达楚国边境,路程堪堪只剩下半月余。
长河没接她的话,只是自顾自言:“阿褚,你还记不记得,那日元宵节,南城之上,你望着满天烟火,对我说过的话?”
南褚怎么可能又不记得?
她可以说她与长河在一起的数年时光,她从未看清过他的情谊,所以与他在一处的时候,更多的时候是乏善可陈。可长河说的那日,记忆却是鲜活的,那一日,她喝酒喝到微醺,对着长河说了太多作为徒弟和学生不该说的话。
她一直清楚,她虽然从不了解他,可他对她,从来都是知根知底。他能从她一个小小神情或动作,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为人直白,在她这里总能让他在她身上从根源解决问题。
她记得那日,她对长河说起过草原风光,那翱翔天际的雄鹰,驰骋草原的彪马,她一直觉得,自己本来就应该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但长河总教她书本礼仪,这大概就是她从未对长河生出过其他心思的理由。
她将长河这个人在她这里一笔带过,那么长河对她说过的所有话,大概也渐渐被墨水糊作一团。
其实,长河对她说过很多意味深长的话,比如说,“阿褚,你想要得到什么,靠与生俱来的那总归不是自己的底气,你需要积累,任何事不是一朝一夕,你需要打好基础,才能变成一道力,你即将飞到天边去的那一道力。”
“阿褚,做事不要只看表面,你需要放长远目光,看到那些不为人知的东西,眼前让你学的,或许你会觉得枯燥无聊,倒不如尝试去挖掘一下,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还有,他临走前,最后对她说的那些话。
“阿褚,为什么有些事情,你总是看不到,总是会被那些浅显的,浮于表面的东西给蒙上双眼,哪怕我再怎么费力,都无法拉你回头。”
楚国,马背上建立的国家,本就是由蒙古族建国立邦变换而来。楚字虽然意蕴婉转,更多的却是楚国人的热情奔放。楚国境内草原风光,何等的炫目。
“我想作翱翔于天空之上的雄鹰,居无定所,每天看到的都是不同的景致,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自己还不如生来就是平常人家呢,最想做的还是那草原上的儿女,天天骑马射箭,好不快活!”
“有生之年,要是能离开南国,去草原上走一遭,倒也算不枉此生了!”
紧接着话锋一转,醉酒的南褚开始奚落起一直都高高在上为人师表的长河来:
“你说说你,就算学识渊源又怎么样?整天板着张脸,谁看你都是这样,天天处理国事,也没看你怎么闲过。一闲下来还得管我这个滑头,整个人都没怎么为自己活过,我看你也是可怜,不如我们择日,一起去草原,寻个角落定居下来做对快乐师徒?”
长河没有任何不悦的神情,那日南褚虽然神志不清,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话说完就觉得自己这话说错了人,正小心翼翼的探去目光,看到长河神情难得舒展。
于是她便越发为所欲为起来,说起来那是滔滔不绝,长河也不说什么,一直都在听她说话,安静但又认真,她一直能感觉到,长河在看着她。
那日,她终究敌不过酒意,意识渐渐沉沦下去,朦朦胧胧的听见他说:“好,只要你说的,我全都应你。”
第二日天光大好,长河又恢复往日那般严苛,似乎昨日那一切都是南柯一梦。她便也顺理成章将这话当做梦里话,很快抛之脑后。现在想来,她发觉,过往的一切,一直都是她的粗心大意和长河的情深意切交杂在一起。
她从未发觉,他也没想过说出来,或许只是想着默默守护着便好,紧接着,她下了步错棋,直至最后全盘倾覆,她终于看见了他的感情,却没那个资格再将儿女情长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