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痴情冢·盼君归
心有磐石山有林,天有烟雨风有云。
朝华居里,银丝碳熏烟袅袅,很轻很淡,隔山望水,迷迷蒙蒙中,床上的人儿躺在那里,显得异常的不真切。
寻阳酣睡的有些久了,起身之时,身子都麻了,她揉了揉发麻的胳膊,脑子里一片凌乱,一会儿晃过的,是那人的模样,山眉水眸,眸色极淡,他就这么亭亭的站在翠林青石间,浓墨重彩的像是幅水墨画。
一会儿,又是这偌大偌深的红墙白瓦里,她过着一个又一个的寒冬,枕边从来都是空空,她就这么望着窗外那那只寒梅开了又谢。
只在冬天,凌寒独自开,春天一到,便毫不留情的落了一地,这多么像她。
见她醒了,一旁的丫鬟垂烟连忙上前,轻轻的扶她起来。
她身子骨极弱,从前生在那深山野林里,她生得自由,挥霍肆意,她本有极好的人生,山山水水都是她的好友。可如今,她被拘泥于这朝华居中,从前极好的身子骨,不知怎么的,竟变得如此娇弱。
橘生淮南则为橘,她深知,她是不适合这偌大的东宫的。
外面大雪纷飞,窗外那只梅被雪压弯了,仍然极力的承载着,她目光空空的看着那只梅,好似目睹了自己这荒凉的一生。
身子一颤,寻阳回过神来,外面肆虐的寒意,让她遍体身寒,她恍惚的问:“垂烟,外面有日光吗?我身子冷,突然想去瞧瞧,哪怕只是瞧瞧,也是好的。”
垂烟柔声答她:“小主,外面正下着雪呢,今日的东宫里,没有日光。”
寻阳闻言眉头深深皱起,眼角不细查一丝细纹,望着满天飞雪,她目光直直的穿透,好像看见了那被厚厚云层遮住的太阳。
寻阳又问:“垂烟,他有多久没来过了?”
垂烟答:“小主,太子他,已经有两个月不曾踏入这朝华居了。”
寻阳意外的轻啊了一句。
她是真的没想到,距离自己上日见他,竟然遥远在两个月之久。
这些日子,她睁眸闭眸,他的模样都在她脑子里晃得厉害,一个人孤单久了,要得的团圆怎么瞧也不过是那片刻的光景,久而久之她真的生了些错觉,竟然傻傻的觉得那么一个人,始终没忘了她。
不是她还想着他,念着他,他便也会如此,心如死灰,不知为何也能次次复燃,明明都快把一切都要烧尽了,那团火,还在明晃晃的灼着。
寻阳知道,那烧的是她的心她的血,真的有天什么都烧尽了,大概她人也不复存在了。
晚上,寻阳坐在桌前,静静地等着外面传来消息。
不久,垂烟匆匆从外面敢来,肩膀头上落了一身的雪,垂烟知道寻阳在期盼什么,她说的话还是只会一次又一次的伤了她的心。
“小主,太子今日翻了春和宫的牌子,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这样啊……”寻阳对着垂烟招了招手,垂烟跪着,一点一点蹭到她的面前,其实寻阳挺不喜欢这紫禁城里的礼节,时常像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她明明生性自由,却还是将这东宫里的礼节摸了个透。
垂烟也是个懂礼节的,这紫禁城里,从来就没有一个不受规矩的,一切都一板一眼,墨守成规,她累了,还是得苦心经营下去。
“垂烟啊……”寻阳一些一些将垂烟身上的雪拍掉,喃喃道:“跟着我,真的是苦了你了,我一心想着补偿你,可我想了又想,实在觉得自己什么都拿不出手,我觉得,没什么比那山野间的羊羔野兔更好了,可我现在在这深宫里,什么都补偿不了你。”
“主子。”垂烟听寻阳说话的语气能听出来,寻阳此时的失落,垂烟知道,寻阳念着东宫里的太子爷,却也没忘了从前她热爱的一切。
宫门一入深似海,这里哪有又什么野兔麋鹿。
第二日,寻阳又病倒了。
这次,比以往来的都厉害很多,一时之间寻阳竟然失了全部气力,无法下榻,她披头散发,躺在榻上,张着嘴大口呼吸着,脸色苍白的能和外面的大雪融为一体。
失了心,便什么都好像都丢掉了。
寻阳意识恍惚,口里一遍又一遍的喃咛:“崇明,崇明,崇明……”
那是当今太子的名讳。
垂烟知道主子就把自己深陷入梦魇中,又一次的自己折损自己。
垂烟哭了:“主子,你等着,我这就把太子喊来。”
寻阳闻言整个人震悚了一下,眼里逐渐清明,身体孱弱扶风,她还挣扎着从榻上坐起,“别去,别去……”
垂烟咬着牙,再次冲进这大雪里。
不由得片刻,垂烟回来了,再然后是一身黑紫色的崇明。
崇明停在她的榻前,眼里明明灭灭,她是真的没有力气了,明明刚才那次挣扎已经让她头晕目眩,她意识恍惚也没忘了这东宫的礼仪。
她想起来,只不过是坐了起来,崇明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猛的将她往怀里带,他宽大的手掌死死扣住她的腰,将头深埋她的颈窝里。
崇明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寻阳,真的是苦了你了,真的是苦了你了……”
一瞬间,寻阳好像丢了所有的痛,她在他怀里,前所未有的满足,好像又回到从前,他和她,都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他和她。
寻阳笑着,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崇明的温柔乡:“崇明,寻阳不苦,寻阳一点都不苦……”
崇明来看寻阳的这一天,离去了之后,寻阳心情大好,人愿意吃药,也愿意多关照关照自己,第二天,来势汹汹的病情就退了很多。
第二天,外面的雪停了,好不容易有了太阳,春和宫里的太子妃便设宴邀请这东宫里所有的妃嫔去欣赏梅园。
寻阳来这东宫已有也有些时日了,自然知道这梅园是什么地方。
梅园里有很多棵梅花,传闻说那是太子亲手为她种下的,她也有棵梅花,就在她榻旁窗口的那边,这是崇明为她种下的,是她亲眼目睹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