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班师
新月如钩，三五颗星星在夜幕下闪烁……
四处传来士卒们欢快的歌谣，虽然听不清楚歌词，却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在酒精的作用下，姬息姑的心也随着欢快的曲调起舞。
尽管有人不满，至少已经没有人再提反对意见了，在卿族势力林立的鲁国，能推行自己的意志，已经算得上是成功之举了。
极国这片土地，将成为鲁国的第一个县。姬息姑打算在不与卿族产生矛盾的前提下，在鲁国推行县制。
就像在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那样，在新占领的土地上建立郡县，国君直接任命郡县长官。如此，权力便会渐渐地向国君集中，只是，整个过程必定是曲折的，姬息姑早已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极国国君一家，极国的大臣们，都被暂时拘押在偏殿之中。
在宴饮进入高潮之时，姬息姑突然想去拜望一下极国国君，但随即打消了这个想法，见到他们，又要说些什么呢？胜利者和失败者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不去打扰他们，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慈悲吧。
此时，姬息姑感到落寞。以前，虽然学习成绩不理想，可他却是一个快乐的人，甚至是一个话痨。
如果当年那群朋友在就好了，今晚一定会和他们喝个酩酊大醉，向他们吹嘘这一仗打得是如何漂亮。
眼下，一切都不同了，只有利益，却无友谊。真应了那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姬息姑不愿再喝了，他趁着众人不注意，只带了两个亲卫，悄悄走出宫殿。
在月光下，姬息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如果能做一个自由的人，还会不会去过勾心斗角的生活？
“明日，咱们跟君主回去怎样？”
“家人怎么办？”
“我家里还有几亩薄田。”
“跟着君主打仗痛快，并且君主赏赐丰厚，咱们跟着他，定能过上好日子。”
姬息姑听到街角处有人在小声商议，听语气是费伯手下的士卒。
“好像有人来了，咱们先散开，别忘了，明日一早，回家去取家人。”
姬息姑停住了脚步，“你们去哪？”
那些士卒纷纷怔在原地，没有想到来的人竟是君主姬息姑。
姬息姑却一点也不想摆出君主的姿态，用亲和的语气说：“辛苦诸位了。”
那几个士卒更惊讶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君主会这样给他们说话。
在春秋时代，贵族和庶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身份地位悬殊。
这些士卒们见惯了贵族们的呵斥、鞭打，却从没有见到过哪个贵族会用这种语气跟他们说话，更不用说是鲁国的君主了。
一时间，士卒们纷纷跪伏在地。
姬息姑甚觉无趣，自己本想以朋友的口吻和他们说说话，可是他们只是把自己当做主人。在这个时代，难道真的就得不到一颗真心么？
姬息姑恨透了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更可怕的是，这种差距是生来就已经决定了的，一个人无论多么努力，他都很难跨越平民与贵族之间的鸿沟。
我要努力把这个鸿沟填平，姬息姑在心中默默地说。
“你们谁是什长？”姬息姑问道。
其中一个人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小人是。”
即便月光朦胧，姬息姑仍能看清这人膀大腰圆，肌肉结实，“都站起来说话。”
在什长的带领下，众人纷纷站起身来，低头垂手，局促地站着。
只有什长一人敢与姬息姑对视……
当众人站起身来之后，姬息姑发现，这个什长竟高出众人一头，生得粗狂豪放。
“你叫什么？”
“小人名阳。”什长躬身答道。
“好，好一个威武雄壮的武夫。”
什长的态度更加恭谨。
姬息姑见状，更加觉得这个什长是个人才，有意拉拢他。
“愿不愿意跟我回曲阜？”
什长一愣，“俺一个？还是俺们都去？”
“要去大家一起去，还可以带上家属，还可以带着同乡。”姬息姑鼓动着。
在夹缝中生存了这几个月，姬息姑意识到，要改变政坛僵局，必须要有一个真正忠心于自己的班底。
眼前的这位什长便是一个很不错的亲卫的人选，回到曲阜之后，可以让他做府中卫兵的头目。
姬息姑的话音刚落，众人又齐刷刷地拜伏在地，“我等定誓死相报。”
什长抽出一把青铜匕首，利索地刺破左手大拇指，郑重地按在匕首手柄上。众人也都纷纷刺破手指，有的按在衣襟上，有的按在石片上……
众人高举按有血手印的东西，齐声高呼，“生死相报。”
姬息姑知道，这是他们在向自己委质为臣，不管他们手中举的是什么，自己都要恭敬地接过来，因为这些人举的是他们的真心。
当姬息姑一一接过之后，众人才重新站起身来。
直到这时，他们的举止才稍稍自然了些。
姬息姑知道，这些人已经把身家性命交到自己手中，一定要对他们负责到底。
“明日一早，我们班师回曲阜，你们趁夜里去准备一下。”要想在费伯的地盘上带走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于费伯来说，他封邑内的百姓是他的衣食来源，他要靠这些百姓给他种粮、养蚕、修屋、打仗……
百姓大规模的流失，会直接影响一个贵族封邑主的生活，甚至可以让他破产。
姬息姑的目的，便是想通过这些士卒，多从费伯这里拉些人回去。当然，这根本不会影响费伯，姬息姑看重的是这件事的宣传价值和象征意义。
众人散去之后，姬息姑步月而归，仍旧有人在饮酒狂欢……
姬息姑不管这些，回到中军大帐，派人单独把公孙无骇找了来。
“我打算明日班师，这里就交给你了。”姬息姑开门见山。
公孙无骇显然没有心理准备，一下愣住了。
“我知道你没有喝醉，众将之中，只有你能独当一面，留下来，帮助鲁国守好南境。”在公族侄辈一带中，姬息姑很看重公孙无骇，他是一个文武双全，性情坚毅的年轻人，将来定能成为鲁国的栋梁。
“你的私兵三十乘，再加公卒五十乘，攻城和防御的大型装备，有了这些，足以威慑费伯。”
“臣定不辱使命。”公孙无骇坚定地说。
有了公孙无骇的这句话，就可以安心班师了，姬息姑郑重地把调动公卒五十乘的符节交给了公孙无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