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会盟
春风轻拂，天气和暖，终于不用再穿着厚重的皮裘了，姬息姑感到浑身轻松。
更让他感到轻松的是，他决定以平等的方式对待邾国，尽管有卿大夫反对这样做。
姬息姑这样做，有他的理由，邾国的战略位置相当重要，如果能与邾国结好，或者趁机拿下邾国，南下可进攻东夷、徐夷，把鲁国的势力范围扩展到大海边；东进可进攻莒国、郯国、向国，不仅可享渔盐之利，更可以对齐国形成半包围之势。
这次会盟关乎鲁国的长远战略，不容许姬息姑不重视！
以对待诸侯国的礼节与邾国结盟，命令下达之后，大宗伯、大行人仍然反对，说什么不合礼法。
礼法！礼法！如果一切都按照礼法来办，怎么能在即将来临的大争之世立足？
姬息姑不管他们，身为摄政国君，如果等到臣下都赞成才去做一件事，那就不用做事了！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会盟这天，从姬息姑到士大夫，全都换上了朝服，就连路边的士卒也都换上了新的甲胄，手持着明光耀眼的矛戟。
仪式在太庙中举行，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仪式的繁复程度还是超出了姬息姑的预料。
在相礼者的指挥下，姬息姑揖让周旋，只觉得腰酸背痛。
唯一让姬息姑欣慰的是，邾国国君带来的礼物相当多，玉器、青铜礼器、鹿皮……满满当当地陈列在太庙的庭院中。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啊！姬息姑看着这些礼物，心中感叹。
这些礼物代表着邾国国君的诚意，比盟书上的誓言更有说服力。
姬息姑一下子就对邾国国君充满了好感，这才发现，邾国国君也是这么年轻，这使姬息姑更增亲近之感。
然而，繁杂而冗长的礼仪还没有结束，还要像木偶一样揖让周旋。
这仪式满是主旋律，却空洞无物。
姬息姑却希望这仪式早些结束，这样他才能与邾国国君谈一些实质性的内容。
从清晨开始，一直到中午，仪式终于进入了宴饮环节。两国的臣子互相敬酒，相谈甚欢。
这时，姬息姑看着与自己并排坐在正堂的邾国国君，却见他一脸严肃，若有所思。
姬息姑知道，是时候与邾国国君谈一些实质性的内容了。
于是，姬息姑斟满酒爵，走到邾国国君的几案前，“君幸辱敝邑，敝邑蓬荜生辉，息姑寡德，愿继先君之好。”
在这个动辄引用《诗经》作为外交辞令的时代，姬息姑字斟句酌，生怕邾国国君见笑。
邾国国君见状，离席避让，表示不敢接受姬息姑的敬酒，“承蒙主君厚爱，然邾以附庸之位，实不敢与大国分庭抗礼。”
说着，邾国国君端起自己的酒爵，一饮而尽，以此表示对姬息姑的尊敬。
姬息姑见邾国国君饮酒这么爽快，很是畅快。心想，要是他说话也像喝酒这么爽快就好了。
“今日两国相会，从清晨到正午，全是礼让周旋。现在，我想和贵国谈些礼节之外的事情。”姬息姑微笑着，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克此次前来，确实有求于贵国。”邾国国君单名一个克字，他端起酒爵，虚让姬息姑。
“哦，说来听听。”姬息姑大咧咧地坐在邾国国君的几案前。
邾国国君见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姬息姑拉邾国国君坐下，“今天，咱们不讲礼节，只讲礼节背后的事情。”
邾国国君这才犹犹豫豫地与姬息姑同席而坐。
“想必贵国也知道，我们邾国是颛顼的后裔，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可是，当武王克商，大兴分封之时，并没有给我们册命。”邾国国君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在说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姬息姑明白，当年分封，有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凡是获得爵位的，都得到了周天子的册命。
像邾国这样没有得到爵位，还占有一定土地的小国，都降级成为了附庸之国。
听邾国国君的意思，他们好像对附庸的地位很不满，想得到周天子的册命，也成为一方诸侯。
姬息姑心中一凛，绝对不行！如果邾国得到周天子册命，哪怕是最低的男爵，也不如现在好控制。
当面拒绝邾国国君么？这样做虽然简单粗暴，但就会失去邾国的忠心。
于是，姬息姑决定先稳住邾国。
“依我看，以邾国的实力，最少得封个子爵。”姬息姑认真地说。
“我们不敢乞求子爵，如果能封一个男爵，就足以告慰邾国的列祖列宗了。”邾国国君恳切地说。
“这有何难？直接到王城求见周天子，并多送贿赂，难道天子还会不同意？”姬息姑热心（leng mo）地说。
“主君，邾国国小言微，恐怕很难成功。克此次前来，是想求主君帮忙，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邾国国君站起身来，向姬息姑深深一拜。
姬息姑慌忙回礼，眼睛的余光注意到公子彄、公孙众仲等人正向这边望着。
“鲁国是周公之后，想必天子会给鲁国这个面子的。”姬息姑诚恳（qi pian）地说。
姬息姑心想，做国君真累，嘴上一套，心中一套，不要憋出精神分裂来。
“如此，多谢主君。”邾国国君又是深深一拜，“克还有一事相求。”
姬息姑心中一惊！心说，到底有完没完？
虽然如此，但依旧陪着笑脸，“君主单说无妨。”
“邾国南境与东夷接壤，近年来，频频遭遇东夷入侵，敝邑将寡兵稀，难以抵挡。克想求主君出兵助敝邑防御东夷。”
姬息姑一听，喜上心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出兵邾国的机会突然就来到了眼前，姬息姑忙拉邾国国君坐下，“作为周公之后，有责任帮贵国抵御东夷。”
“那东夷不同于华夏，他们不用车战，全是徒兵，往往从山间河谷中进兵侵扰，这使我们的车兵很难追击。”
这个时代，作战多用战车。然而，战车确实不适合山地作战。但姬息姑心中已有了御敌的策略。
“何时出兵，悉听尊便。”姬息姑举起酒爵，向邾国国君致意……
在饮下美酒的那一刻，姬息姑仿佛看到鲁国大军南下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