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启发
事态正朝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发展，竟超乎寻常地顺利。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姬息姑觉得自己好像飘在半空中一般。
姬息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府中的，当他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夜半。像往常经历的所有热闹场面一般，在结束后总觉得空虚。
姬息姑不喜欢谨慎而多疑的自己，但这种性格特质仿佛是被刻在骨子里一样，即使穿越到了春秋时代，即使掌握了权力，仍旧改不了这一点。
面对无垠夜空，姬息姑陷入了沉思，眼见的就一定是事实吗？那些卿大夫们到底是不是真心支持革新？如果革新会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也会支持么？如果有人阳奉阴违，又该怎么办？
各种疑惑在心中乱撞，使那颗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更加慌乱。姬息姑知道，无论这些问题有没有答案，自己都不能在卿大夫面前露怯。
国君要有国君的威严……
要想维护威严，在众人面前，一定要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来。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准备明日的早朝，在朝议时，要讨论哪些问题？
回顾历史长河，那些推行革新的变法人物大都不得善终。姬息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小声嘀咕：既然已经做了国君，为何不躺平享受生活呢？
姬息姑摇了摇头，躺平不是他的价值观，他要在有限的生命中可劲地折腾。
在摇曳的火光中，姬息姑在几案上摊开一卷竹简，用毛笔写下“朝议要略”几个字，把心中所想都付诸笔端。
天还没亮，姬息姑便被家宰子若木叫醒，才发觉自己竟是伏在几案上睡着的，站起身来伸个懒腰，顿觉腰酸背痛。
等江山平定之后，一定要归隐山林。姬息姑这样想着，只是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福分。
“君主，该去更衣，准备上朝了。”子若木小声提醒。
“这等小事，还要劳动家宰？派一个内侍来就可以了。”姬息姑怎么也想不到，穿越之后，最不方便的便是穿衣，尤其是朝服，琐碎繁杂，每次都需要好几个人在旁边服侍。可是，姬息姑是多么想自己动手穿啊，但已经不可能了。
“夫人吩咐过，由我侍候公子的生活起居。”家宰子若木平静地回答道。
“又是夫人，她又没在这里。”姬息姑不满地说。
“夫人说，无论做什么事，先要诚心。”子若木道。
“哎，今日不谈这些大道理，我只问你，为何你这么尊重夫人？”
姬息姑发现子若木的手稍微颤抖了一下，“这是因为，夫人对我有再造之恩。”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又出乎了姬息姑的意料，穿越之后，由于没能系统获得原主人的记忆，这使姬息姑在面对一些人和事时，像一个婴儿一般幼稚。
“说也难怪，公子本来问过我的身世，可能因为公子事务繁多，忘记了吧。”子若木的表情有些落寞，“再给公子说一遍，又有何妨呢？只要公子愿意听，便是若木的幸运了。”
姬息姑趁机从子若木手中夺过木梳子，梳起了头发。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必说，不必问，做一个安静的听众就好。
“唉，说来话长，来鲁国之前，我是宋国公族公孙乐家的一个乐工，而夫人却是公孙乐的庶出女儿，在众多的子嗣中，并不受重视。就像《诗》中所说‘总角之宴，言笑晏晏’，我们一起度过了总角时光，后来，心中互生情愫……”说着，子若木又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里，姬息姑大致明白了子若木与声子之间的关系，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后来，宋国公主出嫁，宋公在公族之中寻求媵妾和媵臣，只因夫人生得漂亮，便被选为媵妾。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拿出所有的积蓄，去贿赂选官，最终也被选为媵臣。从此，我知道，这辈子再也没有在一起的希望了，但我不后悔，默默地陪伴在夫人身边，就已足够。”说着，子若木竟有些哽咽。
姬息姑愣住了，他没想到，子若木和母亲之间还有一段如此刻骨铭心的过往。同时，也明白了，为何子若木会对自己如此上心。
“原来，爱的最高境界便是守护？”姬息姑若有所思地说。
“君主，夫人一直在守护着你，我们……”子若木欲言又止。
我们？姬息心中一凛，难道是母亲提到过的那个身在暗处的组织？想到这里，姬息姑试探着问道：“所以，你也是那个组织中的一员？”
子若木不置可否……
“眼下的鲁国，看起来上下一心，其实也暗流涌动。这正是权力交接的重要关头，我需要支持。”姬息姑恳切地说，他知道，子若木一定会答应的。
“君主放心，我会调派人手的。”子若木淡淡地答应着。
“我还有一个疑惑，想请教先生，你们有多少人？”姬息姑问道。
“数不清。”子若木熟练地为姬息姑穿着朝服，随口答道。
“为何？”姬息姑迷惑不解。
“因为我们的力量不仅仅局限在宫廷之中。”子若木依旧是淡淡的。
姬息姑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内心震惊不已！这么说，这个神秘组织所掌握的力量竟超出了想象？
“君主不必担忧，我们都立过誓的，绝对忠于夫人，忠于君主。”子若木一改淡然的语气，肃然道。
“你们是如何做到的？”姬息姑追问道。
“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只不过，贵族们看重的只是宫廷，封邑，子弟……却忽略了最有力量的一批人，这批人便是百工和野人啊，这些人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这些人也有喜怒哀乐，可惜的是，都被贵族们忽略了。”
这番话让姬息姑大受震撼，他没有想到子若木竟能有如此高的见识。是的，在鲁国，最沉默的底层人民中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如果要革新，最应该关注的群体便是他们。
子若木的话与姬息姑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使姬息姑兴奋又激动。与此同时，姬息姑也明白，如果在朝堂上发表这样的言论，一定会引起轰动，甚至会被群起攻之。
眼下，既然有机会，何不抓住机会呢？革新，不会是一帆风顺，姬息姑做好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思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