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同心
“难不成老夫就不愿鲁国变强么？”正在群情激昂之时，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姬息姑循声望去，竟是公子彄！
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说话，整个太庙死一般沉静。
姬息姑注意到公子彄的腰间并没有佩剑，并且他身后也看不到随从。这次，公子彄竟一个人来了！于是，他稍稍松了一口气，斟满一杯酒，朝公子彄走了过去，“为叔父洗尘。”
公子彄一饮而尽，似乎意犹未尽，从姬息姑手中夺过酒壶，痛饮一气！“痛快，几十年来，老夫从未如此痛快过。”
众人盯着公子彄，等着看他下一步的举动。
公子彄昂然走进中庭，“鲁国上下都在传言老夫专权，说老夫是独夫！老夫心里苦，却只能忍。诸位知道为何么？”公子彄顿了顿，“那是为了鲁国，就像息姑贤侄所说，老夫也想让鲁国强大起来。可是，放眼鲁国，竟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因而，老夫决定自己来。”
公子彄说到了慷慨处，又提起酒壶，痛饮几口，“可是，在嫡长子继承制度下，作为一个庶子，要想实现自己的政治主张，比登天还难。老夫不服输，硬要和宿命杠到底！”
“于是，我在我的封邑里，劝课农桑，轻徭薄赋，选士练军。有人诬告我谋反，可我与先公是手足兄弟，又怎会谋反？幸好先公明察，非但没有轻信谗言，还让我担任上大夫。”
无论如何，姬息姑都想象不出公子彄会这么说；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公子彄竟是同道中人。姬息姑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先保持沉默，让公子彄把话说完。
“后来，一有机会，我便向鲁公建议改革旧制，但鲁公从没听从过。直到鲁公病笃，单独召见我时，才把他的计划向我和盘托出。”
“周天子东迁，天下震动，从此，鲁公便有改革旧制的愿望，只是迟迟不得推行。原因竟是不愿让嫡长子担任骂名。要知道，改革是有风险的，一旦失败，必须有人出来充当献祭品。”
公子彄手中的酒壶喝空了，他又从就近的几案旁提起了一只酒壶，“我理解鲁公的良苦用心，但革新已是刻不容缓。于是，我便向鲁公建议，让庶长子姬息姑摄政，由我主导，推行革新。”
“老夫没想到，姬息姑这小子很有主见，并不能安心做一个傀儡。更没想到，他竟能指挥一支杂牌军打退宋军。当我听到士卒们对他的评价之后，我决定不再刻意控制他，给他自由发挥的空间。没承想，他却把老夫当成了敌人。”公子彄说着，又灌了一大口酒。
“当有刺客刺杀与我走得近的臣子时，老夫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鲁国政局会混乱下去，到时候更加不可收拾。于是，老夫选择推让。”
“老夫不愿去追究那些刺客背后的人是谁，同时，老夫也希望那人能够停手，那些被刺杀的，也都是鲁国子民。”
“诸位，不管你是不是周公之后，鲁国都是我们的家园，大家都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只有鲁国强大了，我们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我们要睁开眼睛看天下，周王朝已今非昔比，已渐渐有礼崩乐坏，瓦釜雷鸣的意思。对鲁国来说，这种形势既是一种挑战，更是一次机遇。”
“一个靠拳头，靠力量说话的时代就在眼前，我们想赢，就要变得强大起来。要变得强大，只有热血与激情是不够的，我们还要有富足的经济，有强大的军队。”
“所谓的效法周公，并不是要效法当年周公制定的一套制度，而是要学习周公那种从实际出发，勇于创新的精神。如此，才能做好鲁国的摄政。”
“诸位，老夫今日疯疯癫癫，多有得罪，但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老夫希望诸位能联起手来，共同创造鲁国美好的明天。”说完，公子彄提起酒壶，仰头痛饮。
起风了，空中的云彩在翻涌。
直到这时，姬息姑才完全明白过来，原来一直误会了公子彄，叔侄俩本来可以成为盟友，共同推行新政，却因误会，竟动起了刀兵。
想到这里，姬息姑突然觉得鼻头一酸，眼泪禁不住地流了下来。于是，也提起一只酒壶，走到公子彄跟前，哽咽着说：“叔父……恕侄儿……鲁钝，没能理解叔父的一片冰心。从此，我们……鲁国……上下，戮力一心，共创大业。功成，荣耀属于鲁国；失败，罪责在余一人。”
说完，姬息姑提起酒壶，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酒水。这一刻，他意气风发，他慷慨激昂，他俯视乾坤……
从小到大，姬息姑从没有这样喝过酒，从没有体会到这样无所束缚的感觉。
这一刻，太庙中的所有人，都仿佛心有灵犀，或用酒壶，或用酒爵，都在临风痛饮。
姬息姑十分奇怪，以往，他几乎滴酒不沾，今天，竟痛饮不醉！他看到，公子彄、公孙众仲、公子翚、公子豫等人的脸上都有一种别样的风采，那是之前从未见过的。
“诸位，今日既然大家都在，老夫有个提议，革新一事不宜再拖，不如明日一早，在明堂中商讨出一个方案来，大家意向如何？”公子彄站在西阶之上，高声问道。
“一切听司徒大人安排。”公子展带头应道。
“诸位，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息姑用刀兵劫持，都是不对的。在此，息姑向诸位致歉。”姬息姑说着，满饮一杯酒。
“方才立誓，是在刀兵的威胁之下，不一定是出于诚心。而今，我等心悦诚服，何不在列祖列宗之前，再次立誓，不违本心。诸位以为如何？”公子展问道。
“这等提议甚好。”
于是，在相礼者的带领下，众人齐声吟诵《鲁颂》，回顾先祖功业。
继而，按照长幼顺序拍好次序，共同祭拜先祖。
“姬氏子孙，周公之胤，不忘先祖，同创勋业……”
就在众人齐声立誓之时，几个行踪诡秘的人进了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