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初战
大军沿着洙水行进，出曲阜城之后，先向西，再折向南。
这是姬息姑的主意，理由是由水路运粮比较方便快捷。他相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军中有粮，就已赢了一半了。
这样走了几日，公子豫和公子翚就有了意见，他们认为沿着河道走绕远了，会贻误战机，他们想率军直接穿过邾国，早日与宋军接战。
在这几日的军议会上，这种分歧越来越明显。不得已，姬息姑只好同意公子翚和公子豫分兵的要求。
“大敌当前，分兵乃是自取灭亡。”公孙众仲提议道。
仍旧阻止不了分兵的现实。在分兵只好，姬息姑统帅的中军只剩下五十乘，三千多人。由姬息姑和公孙众仲带领着，继续沿洙水河谷行进。
据边境传来的消息，宋军推进到费邑一线后，受到了费伯的抵抗，暂时放缓了推进的速度。
当姬息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觉得心里悬着的石头又放下了一块。毕竟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如果费伯与宋军里应外合，联手进攻的话，鲁国的西南一带极有可能会落入敌手。
看来，当时怀疑费伯是完全没有必要的？那么，大费周章地派公羊兄弟去打探消息，还有意义吗？
姬息姑并没有因此放慢行军速度，虽然绕了远路，但一路上水源和粮草充足，行军速度并不慢。
越是接近前线，姬息姑就越是谨慎，他每天都派出大量斥候，探查前方情况。
一连阴了几日的天终于放晴，蔚蓝的天空映着澄澈的河水，看着这一切，如果没有战车和步卒，姬息姑还以为自己是在出游呢。
“报，前方九十里处发现宋军斥候。”一名斥候乘着戎车飞速驰到姬息姑的戎车前。
“再探！”姬息姑大声命令道。
斥候一抖缰绳，戎车飞奔而去。
“命令各部，准备接战。”
传令兵站在戎车里，快速地翻转着手中的旗帜，向全军传令。
“报，宋军杀过来了，不下一百乘。”又一个斥候飞奔前来。
“传我命令，全军停止前进，结阵御敌。”姬息姑出奇地冷静。
“公子，敌众我寡，我们不如用计策破敌。”公孙众仲说。
姬息姑与公孙众仲相视而笑，这几天来，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是时候让那些草人穿上军服了。”姬息姑说。
在河谷中遇敌，正好可以利用河流，在船上扎上草人，并给草人穿上军服，顺流而下，就可以迷惑敌人。
“让车兵正面迎敌，步卒两侧埋伏，盾兵在前，弓手在后。接战之后，车兵迅速后撤，弓手放箭压制敌人。”
命令一道道传递了下去，河谷正前方尘头大起，应该是大队人马攻过来了。
“放！”一声令下，小船的缆绳被割断，载着草人顺流而下。
“鼓！”公孙众仲亲自拿起鼓槌，用尽全力敲了起来，声音激荡。
站在望车上，姬息姑望见宋军正在朝小船放箭，这正是车兵冲锋的好机会。于是，手中的令旗一展，五十辆战车纷纷冲了出去。
宋国的车兵也在冲锋！
两方的车兵像两支离弦的黑色箭簇，迅疾地朝对方冲去。
眼看就要到达弓箭的射程之内了，鲁国的车兵却纷纷调转马头，朝后方奔去，车上的弓手回头向宋军射箭。
宋军的攻势没有停滞，依然像一把黑剑一般锋利……
“放！”埋伏在两侧高地上的步卒射出一阵箭雨，带着一阵阵呼啸，纷纷砸进宋军的车阵之中，纷纷有车马倒地……
第二波箭雨呼啸而至！
第三波……
宋军车兵的伤亡在增加……
公孙众仲把战鼓擂得更响了！
宋国车兵的进攻受阻，而鲁国车兵又杀了个回马枪！
姬息姑站在轈车中，望着鲁国车兵突破宋军车兵，在宋军步卒中间横冲直撞；望着鲁国步卒从岸边的山坡上冲下来，杀入战团……
战场上的局势正在逆转，姬息姑不禁热泪盈眶，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真的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远远地，传来宋军鸣金的声音。这意味着鲁军初战告捷……
“接下来，该你这个司勋忙了。”姬息姑来到公孙众仲身边，笑着说。
“这一仗，真是畅快。”公孙众仲扔掉鼓槌，躺在战车之上。
“或许会有人指责，说我们不安战争的规则来。”姬息姑却隐隐有个担忧，虽然打赢了，可是却使用了很多计谋，是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作战规则的。
如果那些守旧派抓着这一点做文章，说鲁国的摄政不讲礼法，打仗时只求多杀伤。如果这个名声传出去，会不会引来其他国家的讨伐？
“公子，礼崩乐坏了，还没看出来？咱们赢了，就是咱们赢了，这就足够了。”公孙众仲站起来，“我要带着军司马们统计战功了。”
姬息姑望着公孙众仲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妇人之仁了。
望着遍地狼藉的战场，禁不住暗暗心惊。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是最基本的规则。至于是不是合乎礼法，就交给那些喜欢纸上谈兵的人议论吧。
想通了这些，姬息姑心情大畅，并且已经开始在心中谋划下一步的策略了。
姬息姑传令就地休整，并把军中最好的帐篷让给了伤员，让随军的医正为士卒疗伤。
经此一战，姬息姑发现，从士卒到将领，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了变化，多了一层敬畏。这是他期待已久的。
虽然打了一场胜仗，姬息姑依旧不敢粗心大意，仍在营垒周围布置了大量的明哨和暗哨。
入夜了，墨色的天幕下有两三颗星星在闪烁。姬息姑借着火光，在竹简上整理那些曾经学过的历史知识。
“报，抓到两个可疑的人。”帐篷外传来卫兵的声音。
“带进来。”姬息姑收起竹简，大声命令道。
两个灰头土脸的人被卫兵推搡着进了帐篷。
姬息姑看到这两人之后，心中一惊，竟是公羊兄弟，“是你们？”
“公子救我。”哥哥公羊左说。
姬息姑朝卫兵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你们怎么在这？”
“费伯，他正在郎地筑城。”弟弟公羊右说。
“什么？姬息姑拍案而起。没我的命令，他怎能筑城呢？”姬息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很虚，自从摄政以来，鲁国上下，不听他号令的人多了去了。
“我们兄弟打探到这个消息后，正打算星夜奔回曲阜，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公子。”
“你们就留在军中歇息，千万不要走漏消息。”姬息姑严肃地说。
费伯竟擅自筑城，他想要干什么？姬息姑走出帐篷，望着茫茫暗夜，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