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潮
自从任命公子彄担任司徒之后，在朝堂之上，姬息姑几乎成了扯线木偶。
公子彄说，按照礼法，诸侯去世之后五个月才能下葬……
公子彄说，趁着冬天，要举行冬狩活动，以练习军阵……
公子彄说，要修整井田之间的沟洫，以便于来春灌溉……
只要是公子彄的提议，姬息姑一律同意。这引来了个别臣子的不满，也有臣子私下里向姬息姑表示，可以暗中支持他，以对抗公子彄。
可是，姬息姑不愿为了争夺权力而使无辜的人丧命，与其这样，不如做一个傀儡，至少可以保鲁国安宁。
要赢，就要赢得堂堂正正！
至少，鲁国国君的印信还在自己手中；至少，自己手中还有忠心的家臣与几百徒众。
姬息姑有赢的底气。
这一天，天蒙蒙亮，姬息姑就令人把人头挂在城墙之上，并发布告示，说这些人是刺客，企图刺杀自己，并在写告示的绢帛上盖上了国君印信。
一时间，曲阜城内人人自危……
公羊兄弟打扮成商人模样，驾一辆辎车，趁乱出了曲阜东门，向费邑进发。他们顺利出城之后，才放出信鸽，向姬息姑报告一切顺利。
摄政以来，公子彄几乎把持了鲁国的所有政务。
姬息姑乐得清闲，他并没有荒废时间，在这段清闲的日子里，他向鲁国太史请教，掌握了鲁国的文字。他潜心安排，希望能够找到破局之策。
收到公羊兄弟的信之后，姬息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报——司徒大人求见。”家宰站在厅堂之下大声禀告。
公子彄？他来做什么？姬息姑有些意外，但还是起身随家宰走了出去。
从礼节上讲，姬息姑当然没有必要亲自出去迎接公子彄。可是，从现实条件上讲，姬息姑不得不这样做。
“公子，这个是你贴的？”公子彄把告示塞进姬息姑的怀里。
“叔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厅堂上细细商议。”姬息姑满脸堆笑，但心里却在冷笑。
“你怎能编造这种谎言呢？不怕引起百姓恐慌么？”公子彄还没坐好，便开始指责姬息姑。
“难道是侄儿做错了？难道该死的是我？”姬息姑反问道。
“看来，老夫只能加派人手，来保护公子了。”公子彄冷冷地说。
“昨晚只是有惊无险，手下的这些卫兵足以能保护我。”姬息姑推辞道。
“公子实在不该把他们挂在城墙示众，我们鲁国是礼仪之邦。”公子彄以教训的语气说。
“他们以下犯上，妄图刺杀鲁国执政，侄儿只是想惩戒一下那些妄图以下犯上的人，杀一儆百。”姬息姑陪着笑说，“既然叔父这样说了，那就按叔父的意思去办，这就派人把人头从城楼上取下来。”
“老夫觉得，公子还是搬到鲁公的寝殿中去住，那样会安全得多。”
“叔父，这万万不可，摄政本就招人非议，如若搬到寝殿中去住，岂不是向天下昭告，我有野心做鲁公么？”
“你没这个野心么？”公子彄的语气冷冷的。
“我母亲曾经说过，作为庶子，一定要有庶子的自觉。叔父熟知鲁国历史，在历史上，哪位庶子做过鲁公呢？”
姬息姑心中明白，自己是万万不能搬到寝殿中去住的，那样的话，自由会进一步受限，或许连最后一丝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人，最难得的是时刻明白自己的位置。什么人该做什么事，都是上天注定的。”公子彄挖苦道。
姬息姑摇摇头，他并不认可这句话，可惜叔父没有听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样的话。
“叔父，还有事么？”姬息姑懒懒地问。
“这是在下逐客令么？”
“侄儿不敢，只是担心叔父公务繁忙。”
“说起公务，真有一事需要公子出面。”
“哦？什么事？难道叔父竟没有办法解决？”
“今天一早，邾国的使臣曲阜，暂时被安置在客馆之中。不知公子何时会见邾国使者？”
“邾国？难道不是我们的附庸么？这种事情，叔父应该能完全应对吧？”
“可是，他们的使者持有邾国国君的手书，说是要亲自交到公子手中。”
“叔父不妨告诉他，在鲁国，司徒总领全部政务。”
“只是印信没有在我手上，无法给他们起草回书。况且，我们正式迎接使者的时候，还需要公子出面。”
“好说，好说，都是为了鲁国社稷。”
“老臣告退。”
姬息姑一直把公子彄送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走远，才转身回到庭院之中。
“公子，司徒府上的家宰带人把城楼上的人头取走了。”家宰附在姬息姑的耳边，小声嘀咕着。
“哦？这么说，果然是他……”姬息姑既兴奋又意外。
“公子英明。”家宰恭敬地说。
姬息姑从衣襟里摸出一小块金锭，放在家宰手中，“找个时间，带兄弟们出去喝一顿。”
“谢公子。”家宰并没有推辞。
家宰名叫子若木，是和声子一起来鲁国的媵臣。应声子的请求，来姬息姑府上做家宰，并暗中保护姬息姑。
想到声子，姬息姑心中顿觉温暖。在偌大的鲁国，只有在声子面前，可以不戴面具，不伪装，能够真正地坦露内心。
可是，在朝堂之上，坦露真心只会被人利用。姬息姑明白这一点，每一天，他都觉得如履薄冰。好在，形势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已有几家卿族流露出了对公子彄的不满，并且矛盾有升级的趋势。
姬息姑知道，面对这个局势，一定不能着急。因为各个卿族都拥有城邑、土地、私兵，势力不容小觑。
只能等，等卿族之间的矛盾显露，等费伯的反叛，等戎狄的入侵……
当然，这种机会稍纵即逝，稍有不慎，或许会给鲁国带来灭顶之灾，姬息姑在心中做了无数次推演，希望到时候能一举平定动乱，稳固自己的地位。
姬息姑感到寂寞，当时，公孙众仲说要与自己同进退，在公子彄继任司徒之后，却不见了踪影。不知怎样才能与他取得联络，不知他到底会站在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