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塔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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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无尽藏

这座洞窟寺其实是为守护峭壁上的两座石窟所建,而开凿两座石窟的人,就是北凉王沮渠蒙逊。

据老喇嘛说,这不是两座简单的石窟……

第一个故事:

沮渠蒙逊,出生在临松卢水(今甘州某地),匈奴族人,少时广泛涉猎史书,通晓天文,能言善辩,有勇有谋。面对当时后凉懿武帝吕光的忌惮,他用饮酒游猎隐藏才华。

公元397年,后凉进攻西秦失败,残暴的吕光以败军之罪斩杀了沮渠蒙逊的两位伯父。二十九岁的沮渠蒙逊听说,发誓要推翻吕光暴政,并借会葬两位伯父的时机向匈奴各部诉说心愿,短短十天就聚集了一万多人马。

很快,义军屯据在金山(今甘肃永昌县北三里),沮渠蒙逊和后凉将军沮渠男成进兵建康(今甘州高台县骆驼城),拥戴当地太守段业为凉州牧,建立北凉,改吕光龙飞二年为神玺元年。段业任命蒙逊为甘州太守,男成为辅国将军,委以军国之任。

北凉从此踏上扩张之路,沮渠蒙逊屡立战功。

公元398年6月,后凉常山公吕弘因惧怕北凉,弃甘州向东撤退,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段业不顾沮渠蒙逊的阻拦执意带兵追击吕弘,结果兵败。

老喇嘛说,接下来这段未被载入正史,不知是真是假,但可以肯定,多年后成为北凉王的沮渠蒙逊的确回到了这里,亲自主持开凿了两座石窟,将这里变成了保持至今的佛教修行之所。

相传段业领着残兵逃入祁连山,就藏在这处峭壁下,带人入山救援的沮渠蒙逊不慎迷了路,正一筹莫展时,忽然看到前方无数曼妙飘逸的飞天从天而降,幻化出一座发光白塔,无风,却传来风铃声,他们向白塔行去,不知不觉来到峭壁下,发现了段业等人,再寻白塔,早已不见。

后来,军中有人将所见奇境画了下来,将此画交由家乡的一座寺庙保管,后来几经战火,辗转到西夏皇帝手中。

当然这都是后话,我们回到正史有载的部分——公元399年,段业自称凉王,改年号为天玺。

渐渐的,因为忌惮,段业开始有意疏远沮渠蒙逊,敏锐的沮渠蒙逊先利用段业没有主见、听信谗言的弱点,借段业之手杀了对自己不利的人,之后又以杀害忠良为罪名,汇集各路人马杀了段业。

公元401年6月,沮渠蒙逊被部下推举为凉州牧,沿用国号北凉,改元永安。

此后,沮渠蒙逊对外采取远交近攻的政策,对内轻徭薄赋、颁布《劝农令》、鼓励贸易。于411年迁都姑臧(今凉州),自称河西王。他在位期间,北凉不仅成为河西一带最强大的势力,而且佛教隆盛,史书记载——“沮渠蒙逊在凉州,亦好佛法”、“沮渠蒙逊素奉大法,志在弘通”……

自此,第一个故事中,以北凉王为主角的部分结束了。

再说“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中的佛狸,即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相传他得知北凉僧人掌握「塔」的秘密后,误以为那是无尽的财富,于公元439年灭亡北凉。

可仍然没有「塔」的消息。

于是,太武帝接受了一个道士的提议,以沙门妖言惑众、私通叛军为罪名下令灭佛:焚毁佛像佛经和寺院,诛杀僧侣。

据说官兵靠近峭壁这里时,忽然起了大雾,他们在雾中迷了路,最后无功而返。而那张绘有「塔」的图纸,终于落在当时设法保全了许多无辜僧侣的信佛的太子拓跋晃手里。

太武帝死后,拓跋晃长子拓跋濬即位,废除禁佛令,支持开凿云冈石窟,从此佛教复兴,竟在北魏得到了首次大规模传播和兴盛。

相传那张图纸,在西夏时代被后人发现献给了元昊皇帝。

西夏工匠按照图纸,在拜寺口修建了三座塔,我们今天之所以只看到两座,是因为有一座在很久以前遭到破坏倒塌了。

而西夏陵的建造,也参考了那张图纸。

不知道西夏广修佛塔,是不是也与此有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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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老喇嘛起身,示意我们随他去,又转对姐姐道:“梅朵嘉措,去看看你弟弟吧,接下来的部分,你早已了解。”

姐姐点点头离开。

我们带着满腹疑团和老喇嘛穿过洞窟寺,来到一道上锁的门前,老喇嘛打开门,凉意扑面,赫然是一座瑰丽肃穆的石窟。

“这是东窟,和西窟都是中心塔柱式石窟。越靠近中心柱,「塔」的领域就越纯粹,渐渐的,异能便不再躁动。”老喇嘛仰望中心柱。

此刻我才发现,「浪烈」不知何时安静了,药蓠的鳞片和翅膀已悄然褪去,枭哥从紫瞳变回黑瞳。取而代之,是一阵发自心底的祥和,好像自己重又变回凡人,又似游子终于放过自己,卸下行囊……

这正是「塔」么?

再看中心柱,每一面的塑像都分为上中下三栏,皆栩栩如生,色彩丰富。我们在其中一面停下。

“这三尊佛分别代表过去、现在和未来。”顺着老喇嘛的目光,看向中栏的三个佛龛,龛中坐佛各有不同,“西向面那一尊是代表‘现在’的释迦摩尼苦修像。”

苦修像面部清瘦,喉结锁骨突出,眼窝深邃,眉毛张开,注视远方,嘴角微微上扬,身披红色通肩袈裟。

“日食一麻一麦,依然精神矍铄,因为佛祖心怀大欢喜。”老喇嘛说着,话锋一转,望向窗外天空,“两千年来,人们一直为了‘塔’争乱不休,有人认为‘塔’是财富,有人认为是力量,也有人觉得那只是传说,更有甚者为此走火入魔,乃至流血、牺牲,相互攻伐。其实,‘塔’的能量无法覆盖我们凡人,但无论中心柱内蕴藏的是不是他们能够理解的‘塔’,在我们这些世代守护于此的人眼中,这里就是真正的‘无尽藏’——”

老喇嘛环顾石窟,不无虔诚:“佛教语中取用无穷的宝藏。”

突然,他转问我:“知道为何这样说么?”

我双手合十,想了想,道:“因为石窟本身的造像与壁画已是无可替代的瑰宝,承载着历史与艺术,也教化了修行者,而能分辨异能者内心善恶的‘塔’,又可让善良的异能者切身理解——佛祖苦修时忘记现世之苦的境界?”

“不错,”老喇嘛微笑颔首,“毕竟‘塔’的确是异能之源,但非这里的‘塔’,而是祁连山顶皑皑积雪中的‘塔’,这里的‘塔’只是由祂散落的一小部分。”

见我们齐刷刷望向远方雪山,老喇嘛点头:“《山海经》中的昆仑山,我没有去过,据说那里设有结界,由人身鸟翼的苗民一族守护。正是在那里,‘塔’赐予了莫已寒步驾驭黑眚的异能。”

听他描述“苗民”,我不由想到迟,和药蓠对视一眼。

“莫已寒步……”药蓠忍不住问,“为什么会去那里?”

“寒步拜别阿萨辛首领后,原本应该去往西方,可他却日夜兼程回到故乡,想最后告别熟悉的土地,那时他并不相信身为犬妖的自己已拥有超过常人数倍的寿命。五千多公里,没有人知道他一路究竟历经了多少磨难,究竟走了多久,换过多少匹马,只知他经过EJNQ,在一片枯死的胡杨林里歇脚,夜间沉睡时被无数亡魂侵入体内。天亮时分,路过的牧民见他怎么也叫不醒,以为是死了,正要掩埋,太子宁明赶到,将寒步带到祁连山顶,交给了自己的苗民朋友,请求他们无论如何治好他。苗民一族只得向‘塔’求助,听说仪式过后,突然黑云压顶,结界震颤,裹挟雪籽冰渣的旋风拔地而起包围了高台上的寒步,黑云中一阵电闪,随后众多黑气从天而降,从七窍进入他的体内。”

我听得心惊肉跳,仿佛自己真的曾是那个命悬一线的少年,被缚于高台,任天命摆布……

“那些亡魂其实是战死的西夏士兵,因为被困古战场太久无法归乡才忘记了生前,融入黑眚的他们开始渐渐恢复。寒步在那里沉睡了三天,终于醒来,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慌忙不辞而别。可他不知,昆仑山结界之内的一天,是外界一百年,他表面上睡了三天,山下却已经过去三百年。”

所有人都怔了。

“所以,哪有什么恶魔——”老喇嘛走向我,表情凝重,声音嘶哑,“寒步被西方人烧死前呈现的异象,是族人的亡魂拼命想要救他啊!”

刹那间,来自另一部分记忆的悲痛与感激席卷了我,我湿了眼眶,跪倒在中心柱前。茫茫然抬头,佛像上方,无数曼妙俊美的飞天塑像仿佛向我飞来……

恍然,我明白了这里的修行者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