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鹤之家徽
蒸汽飞艇的隔间内。
男人面对落地窗,脱下银色斗篷,露出锃亮的金属右臂,一头微卷的金棕色齐耳长发披散下来。
在他身后,黑衣男人单膝点地,垂首唤道:“卡莫拉大人。”
“说了多少遍,在外边我就是弗朗西斯。”男人语调微愠。
黑衣男人深吸一口气,赶忙改口:“弗朗西斯大人,我……对不起,请您宽恕。”
“宽恕什么?”被称作「弗朗西斯」的男人转身,他戴着日式狐脸面具,高挑的眼角下方两抹鲜艳的红,褐色双眼藏在面具的阴影中,闪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光。
“我……不知道那条机械龙是您的制作。”黑衣男人不敢抬头。
“哈哈哈哈,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为的是让你公正评判我的作品。”
黑衣男人一怔。
“修改指令我都看到了。”面具男人踱向办公桌,端起瓶子,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红酒,自己拿一杯,然后俯下身,将另一杯递给黑衣男人。
“起来吧,言翼。”
黑衣男人抬眼,缓缓起身,两人相视许久,终于面具男人笑了:“我该赞赏你才对。”
“所以,这就是您在那里学到的技术?”黑衣男人与他碰杯。
“还只是皮毛。”面具男人诚恳道,一扬脖,酒杯瞬间见底——“看见这义肢没有?”他抬起机械右臂,瞄准红木门板,轻按下肘处一个键,三枚利刃弹出,呼啸而过,眼看就要扎入门板,面具男人突然一个呼哨,三枚利刃立刻掉头,齐刷刷归入义肢肘部,“啪嗒——”按键自动合拢。
黑衣男人瞪大了眼,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这是他们的技术,我时常研究。”面具男人说着,回到办公桌后的红木椅上坐下,话锋一转,表情凝重,“异能或宗教已经无法统治这个时代,科技将是我们的「新神」。”
“这就是您外出学习的原因?”黑衣男人看向他。
面具男人点点头,别过脸去,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抓起红酒瓶晃起来:“当然,有用之人绝不能毁在愚昧的教会手里,所以,你的提议我批准了。”
“找到那个少年。”深红色酒浆映出男人面具下的阴鸷一笑,“让教会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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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匾上写着楷体“旅友驿站”,屋檐下是一排氛围灯。
院子里几个背包客在搞露天烧烤,袅袅烟雾中响起炭火与嫩肉接触的“滋啦”声……那个香啊,勾得我和药蓠一步三回头。
窗前盆栽开着花,窗户敞开,屋内是原木墙,正对门的那一面贴满彩色便签。
“哗啦——”枭哥撩开系满立方体吊坠的门帘走入,我和药蓠跟在后面。
柜台后坐着一位穿民族服饰的俊俏少女,看见我们,她双眼一亮,有些好奇地向前倾了倾身。
“请问,房车俱乐部在哪?”枭哥开门见山。
“哎哎哎,你看这个。”趁枭哥在前台问路,药蓠将我拉到贴满便签的墙前。
我向上扫了一眼:“都是情侣表白的,你想干嘛?”
“我们也写一个呗。”药蓠扬扬眉毛。
“写你个头呀,你忘了我们什么处境?”
“哦……也是。”药蓠垂下眼,有些失落地摸了摸下巴。
看他这副德性,我只得把手一摊。
“嗯?”药蓠不解。
“拿纸来。”
我接过浅蓝色便签,咬开圆珠笔盖,在上面涂画一阵,然后往墙上一贴——
画上,Q版的雄狮、牧羊犬和鼬鼠,各具神韵。
“看不出来啊,莫公子还会画画!”
忽然,身后传来动静,我和药蓠赶忙扭头,只见枭哥用托盘端来三杯热气腾腾的奶茶。
“谢谢哥!”药蓠立刻凑上前,“这杯加了奶盖,给小昱,这抹茶味的,归我!”
“枭哥那杯是什么味道?”我陶醉地吸了一大口奶盖,抬眼问。
“红酒味,”枭哥将杯子推向我,“尝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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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罢奶茶,我们走出驿站,牵着三头驴在一块宽阔地带找到了房车俱乐部。
这里存放了各种各样的房车,其中几辆亮着灯,车内传出说笑声。
因为想要设施最齐全的,枭哥和负责人交涉许久,终于留下三头驴又刷卡付了钱。
“你确定二叔不会宰了咱?”枭哥输密码开门时,药蓠问。
“用的是奖学金。”枭哥说罢,门开了,我们迫不及待地挤进去开灯,一股混合香水气息的实木味道扑面而来。
房车内部由驾驶室、小厨房、可折叠餐桌、两排沙发式座椅、三平米的洗手间和一间带推拉门的小卧室组成。
暖色灯光里,还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啧,真是惬意!”药蓠往床上四仰八叉地一躺,看我还在翻看各种橱柜,便伸手一拽——“哎!”我一个没抓住,跌倒在床上。
“莫公子,以后……”他顺势跨坐到我腰上,俯下身——“我不想听,你赶紧给我起来!”我吓得闭上眼,拼命推他,两条腿在空中乱踹,“神经病,滚下去!”
“起来。”
枭哥的突然出现使我俩一惊,他面无表情地揪住药蓠的衣领,往后一提,药蓠撅了撅嘴,最终还是在枭哥的肃然注视下下了床。
“去做饭。”枭哥望着他,“冰箱里有冻牛排。”
“好好好,”药蓠伸了个懒腰,闭上一只眼斜睨枭哥,“那么久没吃小爷做的饭,怀念了吧?”
药蓠离开后,枭哥在床边坐下,背对我脱去上衣,看见他背后一道道狰狞的旧伤,我一怔,正要下去,他忽然将大衣递来。
我接过大衣,起身把它挂进橱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枭哥手里握着挂在胸前的金属物饰,用拇指摩挲,静静注视。
“那是什么?”我好奇。
“家徽。”他回答,“一只鹤。”
我坐到他身边,只见倒三角形框架中有一只回首的鹤,鹤的轮廓有菱有角,孤傲而森严。
“为什么是鹤?”
“我祖父年轻的时候,朋友送给他两只剪去飞羽的白鹤。”枭哥缓缓开口,“祖父特别喜欢那两只漂亮的白鹤,给它们准备特制的营养餐,可两只鹤一天天的绝食,有人进笼子,它们就炸起羽毛反抗,疯了一样逮人便啄。看着它们日益消瘦,总是昂着脖子仰望头顶有限的天空,祖父心里也不是滋味。直到有一天,两只鹤用叫声引来一只野鹤,开始祖父并没当回事,然而几天后,他看到了两只鹤的尸体。”
我听得入了神,心中不由一揪。
“它们是被毒死的,那只野鹤把毒蘑菇丢进了笼子。”枭哥抬眼,望向窗外远方,“后来,祖父安葬了两只白鹤,他对鹤的情感也由喜爱变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