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总理消失谜团
蔚蓝色的星体,覆盖着百分之七十五的海洋面积,在浩渺宇宙中徐徐自转,当柔和的阳光洒入纬度东经80度时,亚洲大陆上那古老的国度印度迎来了又一天的早晨。简陋暗色的建筑群间,穿梭着黝黑肤色的人,恒河寂静地流淌过这片大地。
难得的假日,相熟的人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小吃店里,咖啡奇异的香气缠绕着充盈了整条街道。十点整。电视画面突然切到现场直播,吵嚷的街边顿时安静下来。
每一个印度人都紧紧盯着电视机。此时,他们敬仰的总理阁下,出现在画面中。
“电视机前的印度人民,本人宣布从今天起,国家将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有证据表明,巴基斯坦在克什米尔边界囤积了重兵,甚至有部队越过了边界。据指示,国防部……”
电视里,总理一脸花白的胡须,正在国会进行演讲。战争的阴云笼罩在这个城市的上空,一双双眼睛关注着屏幕。
“国家领土不容侵犯!”总理再次重申,他站在台前,握紧拳头,脸上坚决的战斗意志感染了在场的国会议员。大家纷纷起身鼓掌。随着震耳欲聋掌声出现的,却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白烟。
那团白烟犹如恶魔无声无息地出现,迅速笼罩住演讲台。总理的身影顷刻吞没其中。
“发生了什么事?”底下的议员们一阵骚动,纷纷掩鼻退后,生怕这烟有毒。而电视机前的民众亦面面相觑,不明就里。这番突发情况如一段舒缓曲中猛然插入的凌乱曲调,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不安的观望之中。
白烟中,不见总理的身影,亦不闻他发出任何声响。
很快,一个厚重的休止符结束了这段音乐——白烟渐渐消失,演讲台重现眼前。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吃咖喱的食客拿着汤匙静止;理发师理了一半光头静止;追逐的小孩仿佛都成了木头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眼中的所见。
不见了!——在千万双眼皮子底下,在眨眼的工夫间,没有任何征兆,没有可疑的东西出现,就在拍摄的镜头底下,总理不见了。
像是化在了那团白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的总理……凭空消失了!”
几分钟后,呆若木鸡的电视主持人才如梦初醒地惊呼,仿佛咚的巨钟一声敲响了混乱的序幕,电视机前的人们的神情才由呆滞转向了无比的讶异。
镜头顿时摇晃起来,摄影师纷纷去抢拍那个讲台,而议员们像无头苍蝇一样进入了搜寻之中,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然而,最终一无所获。
“这是一次突发事件。”现场中,一个女记者进行陈述,镜头里,她的大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恐慌,“一个非常悲伤的消息,就在上一刻,我们的总理在一片白色的烟雾中,离奇消失了……神,怎么会这样……”她仰望天空念起了梵语,哀伤地双手合十,闭着眼做起了祷告。随之,广告插播进来,这次的现场直播被硬生生终止了。
电视机前,只剩一群瞠目结舌的印度民众。
谁也没有注意到,镜头中,在那个演讲台上,赫然出现了一只白色面具。
“演讲台上印度总理离奇消失,尚无任何组织宣布对此次事件负责。”、“国会总脑无故失踪,毫无先兆事件诡异,”、“各国记者发来关于印总理失踪案的相关资料”……第二天,这个消息飞越四大洋,成为了各地报纸的头条。
几天后,新德里帕拉姆空军机场,一架湾流IV-SP安静停靠在一角。机舱里,一群身穿西服的人正紧锁眉头。这些人长着深邃的西方面孔,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张当天的《纽约时报》。而他们的西装口袋里佩戴的证件,一致地烫印着三个字母,F,B,I。
印度总理消失的新闻,是这次纽约时报的头条。
在FBI团队的对面,坐着另一群来自印度警方的交涉员。
“怎么样,有头绪吗?”带头的高级主管是个高大孔武的男人。他黝黑的额上,带有几滴焦虑的汗水,手足无措的神情证明他对这件案件的头疼程度。而让他再次失望的是,这些世界上最顶尖的破案专家也纷纷无奈摇头。
“唉!”主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出机舱外,点燃一支烟。
这不是唯一一个破不了案的小组。这次突如其来的失踪案,比任何复杂难解的案件都让人焦头烂额,他们几乎请尽了世界上最顶尖的破案组织来协助此次案件。可,无论是他们,还是军情六处、FBI,国安局,都只能无奈地摇头。
“但是,我们发现一个线索。”忽然,FBI为首的探员从机舱里走出来。
“什么线索?”主管微微侧身,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神采。探员靠近他,拿出一组案发现场的照片,指出了那个被忽略的白面具。
“就是它,这个面具。”
“这个面具是犯人留下的。”高级主管其实心里早就纠结,犯人为何要留下一只白面具?这是否有着特殊的意义?只不过他至今没想出里面的奥秘。
FBI探员盯着照片,表情凝重地说:“实不相瞒。这次的作案形式,我并不是头次见识。”
“什么?”高级主管有些惊讶。
“我以前查案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例奇案。犯人作案速度快时间短,且手法诡谲,来无影去无踪,并喜欢在犯罪的现场,留下一只白面具。”
“那个犯人是谁?!”高级主管用力掐灭烟头,迫不及待。
“根据往昔案例,常用这种伎俩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隐之犯罪师。”
FBI探员说出了那如神一般存在的名字。
从没有人知道他的性别,年龄,名字。
亦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
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出现,又如何消失的。
他在犯罪师界是个传说。
人们只知道他的一点,那就是,他叫隐之犯罪师。
“日前,因各国对印度的总理失踪案持续高度密切的关注,这一离奇案件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人们发现绑架总理的犯人很可能是……”
这条消息很快便出现在各个国家媒体的头版。
“的确是有趣的失踪案。”
八月的广州繁市,暑热未退,一家闲静的咖啡店二楼露天阳台上,穿着亚麻白衫的齐木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报纸。
晴好的天气,阳光铺满他的眉梢。那张五官精致的脸上,却带着金属般的冷光。手中,一颗苹果鲜红欲滴,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汁液在口腔里溢出清爽的香气。
“隐之犯罪师?”
他的目光被头条标题所吸引,吃苹果的动作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接下来的报道。
这个厉害的犯罪师他屡有所闻。
即便当初扑克牌首脑JOKER想招揽他也不得其法。他的存在,像空气一样神秘。
因此,报道里对这个犯罪师的描述寥寥无几,人们实在无法获得有关他的更多资料,只能将话题转移到别处——印度和巴基斯坦的紧张局势越演越烈。有鹰派倾向的在野党议员义愤填膺地指出幕后主使一定是巴基斯坦,为了救出总理,就必须发动战争,以此显威;而另一方面,鸽派的执政党以党副主席沙鲁克为首,呼吁大家一定要冷静对待,查出事实真相之后,再做商论。这个离奇的案件,成为压在弦上的最后一根羽毛,推进了矛盾的全面爆发。
一旦爆发战争,那必将生灵涂炭,家园尽毁,又会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呢?
齐木眉头紧蹙,眼睛如大海般沉静。
他痛恨犯罪,战争是最严重却又最畸形的罪行。很多时候,它没有所谓的正义。那些强大的国家所主张的正义,只是侵略别人的土地,掠夺别人的资源,摧毁别人的家园。
战争中,正义只是武力。这既可笑又可悲。
而我的正义,是保护一切弱者。
风,从远方吹来,卷起报纸的一角,孤单地散发着油墨的味道。二楼的阳台上,等到咖啡馆的服务生过来时,看报纸的少年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剩下那个只剩一半的苹果,压在报纸上。
孤身走在繁华街头的齐木,完全不知道,一个可怕的阴谋,正如一张撒开的无形大网,罩在日光之下,逐渐收拢。而接下来,他的遭遇,将与那个古老的异国度产生交集。
他要寻找的其中那一份失落的笔记,此时正静静地出现在新德里贫民区的一家屋顶上。
炽热的阳光倾泻而下,那个人穿着背心,安静地躺在摇椅上,云朵寂静地在头顶蔓延。四周是杂乱划破天空的电线,晾晒的衣服随风飘动,露出一大片向日葵盆栽。
这番宁静,这番舒适。
直到他突然举高双手,带着耶稣拯救世人的姿态,一本黑色的笔记出现在阳光中。
而他的手臂,露出一头狼的纹身。
狼,露出奸笑。
放置在墙角的木箱,这时突然响起了轻微的撞击声音。他回过头,笑着走过去。
他打开木箱。里面躺着一个身形略胖,五花大绑的男人。
“哦,差点把你忘了。来,今天的早饭。”
他从餐盘里拿出一个肉包,拔掉男人口中的布团:“今天的是咖喱肉包哦,希望能合你胃口。”他把肉包递过去,男人却不吃。
“你到底是什么人?”男人用英文问道。
由于蒙着双眼,他看不到狼的真面目。
“我是什么人,这个重要吗?”他冷笑。
“你竟敢绑架我?”男人怒斥,“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尊敬的总理阁下。”
他的话让男人有些震惊。男人不可置信地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总理,你怎么还敢……”
“没有我不敢做的事。因为,我是隐之犯罪师。”
“隐之犯罪师?”总理对这个名词很陌生。但他记得他在国会演讲时突然讲台弥漫起一团白雾,他就在那时昏过去了。这么说,这个人是在国会绑架他的?!他竟能做到这么不可思议的犯罪?
总理定了定神,冷静问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绑架我?”
“我也是听命于人。好了,乖乖吃饭吧,我们不会杀你的。”
说完,他便将包子硬塞到总理嘴里,逼着他咽下去。
包子里放了安眠药。
看着总理渐渐昏睡过去,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果然听到楼梯里响起脚步声。
接收货物的人来了。
“这种破地方……”一个男人从楼梯口走出来,叼着名贵的雪茄,一脸嫌恶地观察四周。
“不好意思,就是这种破地方,所以才不会有人想到总理藏在这里。”他对雪茄男的态度并不算好。雪茄男感到被冒犯,却忍着不发作,悻悻地拿下雪茄,走到木箱边看了看总理。
“他还好吧?”
“能吃能喝,现在吃了药,睡着了。”
“日子过得还真舒服。要不是留他的命有用,我早除掉他了。”男人啪嗒抽了口雪茄,挥挥手,身后的四个保镖立即走过来,将木箱连人一起抬下楼。
雪茄男跟在他们后面,走到楼梯口时突然回头,盯着他问:“你真的不要一分钱报酬?”
他冷笑:“钱,对我没用。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我。”
“你到底要什么。”雪茄男充满好奇地问。
他慢慢说出:“隐之犯罪师的名号。”
莫名其妙的家伙。雪茄男心里嘀咕这一句,走进了楼梯口。
稍后,他站在屋顶上看着一辆搬家公司的货车将那个木箱和雪茄男等人一同带走了。
但,事情还没结束呢。他笑着说。
新德里富人区,一栋造型雄伟的豪华大楼不可一世地俯视着远处一大片落后的平民区。
它的主人是印度最有钱的男人。他叫艾曼,他的财富可以买得起半个城市。但他只在乎用金钱买不到的亲情。
“阿布,今天晚上,爸爸会回来跟你一起过生日的。”
这一天,艾曼从家门走出来,手中提着大容量的黑色FENDI包,装着简约的服装及日用品。他叼着雪茄,卷曲的黑发下面一双深邃的眼。
“爸爸!”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孩,脚步匆忙地从门口跟出来唤他,他光着脚丫,脸上挂着几丝担忧。男孩继承了父亲的卷发和深邃的眼睛。这是他的儿子阿布。
“阿布,怎么了?”艾曼转过身,柔情看着儿子,“爸爸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回来跟你过生日。”他露出一丝俏皮的神情,“我已经给你准备好礼物了,猜猜看是什么。”
然而,此时此刻,礼物都不能使阿布快乐起来。
“爸爸,你今天不要出去好吗?”他迫切地看着艾曼,声音微微颤抖起来,“隐之犯罪师可能会对你不利啊!”
听到这话,艾曼微微一怔,摸摸他那头卷发:
“傻孩子,不会有事的。”艾曼轻声安慰他,“隐之犯罪师和我无冤无仇,他怎么会盯上我呢?而且,我今天和沙鲁克先生约过了有事情要谈,做人怎么能言而无信呢?”他看了看表,随即站起来,“看,时间快要来不及了,爸爸先走了。”
“可是,他昨天发来了犯罪预告……”阿布不死心地劝阻父亲。
“没事的。”艾曼说着,钻上停在门口的劳斯莱斯,从车窗里看着站在门口送行的阿布,突然意味深长说道,“阿布,过完今天晚上你就十六岁了,要像男子汉一样活下去,知道吗?”
然后,他关上了车门。
希望那个犯罪预告只是个恶作剧……艾曼想着并示意司机开车,他不再看儿子,目光坚定地落在前方,可是尽管如此,不得不承认内心依然有种隐隐的不安。
“爸爸……”阿布站在门口,久久望着那辆限量版劳斯莱斯车型缓缓行驶在富人区的道路,仿佛这一别,就是永远。直到身边的年轻管家唤他的名字:“阿布少爷,我们进屋吧。”阿布这才转身朝门口走去。
那辆还没驶出多远的劳斯莱斯车上,安静的车中异常刺耳地响起了手机铃声。
——来电不明。
艾曼看着手中的手机,心中莫名有种不安,但他还是接了起来。
“喂哪位?”
听到的,却是一阵阵阴森森的冷笑。
“嘿嘿嘿嘿……”诡谲的嗓音,犹如生锈的金属机器一样艰涩,一股寒意悄然笼在艾曼的心头。
“你是谁?”他强装镇定地问着。对方的声线难掩变态般的快感:“我是隐之犯罪师……再见……哈哈哈哈……”
随着他放肆的奸笑声,一种无尽的绝望在电光火石之间来临,带着崩裂之势,瓢泼在艾曼的头顶……
“轰隆!”
爆炸的巨响一瞬间统治了整片天空。热量和火光疯狂地向四周迸射,车盖冲向半空,又重重砸下来。道路上的橡木长椅和环保垃圾桶被冲击波掀翻,附近房子的玻璃尖叫着碎裂,随之刺鼻的硝烟四散开来,伴随着难闻的焦味。车道上所有停泊的汽车都因为震动而发出疯狂的呜呜报警声。
阿布站在门口,扭头,看着那辆爆炸起火的汽车。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II加长版。没有人能够比它更特别了。“不会的……”他一边颤声地说着一边逐渐瘫软在门口。绝望像一桶漆黑的墨,将他由头至脚,拖入黑暗之中。
那是他爸爸的车。
“爸爸!”他光着脚奔跑,脚底踩着滚烫的铁片和尖锐的玻璃,流出来的血把脚印烙在地上,那么鲜艳。要不是年轻管家跑过来抱住他,他已经冲进火里了。
“救救我爸爸!救救他!”阿布朝年轻的管家哀求,可管家只是叹气:“少爷,太迟了。”
人已经死了,和价值几千万的轿车一起葬身火海中。阿布呆呆地坐在地上,脑内像是一部出了故障的放映机,不断重播着刚才爸爸对他的笑。爸爸说:“阿布,要像男子汉一样坚强!”
可是,再坚强的人生,我也希望和你一起走下去啊,爸爸!
火还在燃烧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消防车从远方吵吵闹闹地开来。大火灭去,又来了许多的记者和警察,咔嚓咔嚓地拍着现场,人声鼎沸,震耳欲聋,那阵仗,似乎比湿婆的祭祀都还要热闹许多。
然而,阿布只感到被吵得头痛。
此时此刻,他失去了最亲爱的人。他流着泪,呆呆地望着车子在燃烧过后仅剩的焦黑躯壳,人们从里面搜寻到两具同样焦黑的尸骨,在犯罪现场,一切能认出原形的东西,仅剩一只烧焦的白色面具。
隐之犯罪师,是你干的!
阿布紧紧咬着牙,他的愤怒像一场永不熄的烈火,燃烧着身体。
黑夜淹没大地,从落地玻璃窗望出去,夜空披着寥寥数星。新德里这座城沉睡在一片静谧中。
“阿布,生日快乐。”
空荡的客厅里,一个声音轻轻地说道。那是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却冰冷,机械,毫无感情。阿布怔怔地凝视着跟前一部巨大的变形金刚——汽车人领袖擎天柱。它手持激光炮,双眼闪烁着红光,眺望星际。放置在它体内的录音机会在按下按钮后重复播放着父亲事先录入的声音:“阿布,生日快乐。”
父亲知道他一直有收集变形金刚的爱好,所以特别请美国好莱坞的特技公司帮他制作了这台两米多高的擎天柱模型。
它制作得十分精致逼真,只是每一个细小的螺丝钉,都染满了哀意。
“少爷,该用餐了。”年轻管家推着餐车走进来。
阿布没理他,只是抱着身体在发呆。失去亲人后的安静独处,别人不适宜闯入。管家深知这一点,轻叹一口气,又退了出去。
客厅里,悲伤在缓缓流动。“爸爸……”阿布望着这堆金属,泪水冲破囚笼,流过脸颊。就在不久之前,父亲还微笑着对他说:“等爸爸一起回来过生日,儿子。”
然而,父亲失信了。现如今,这个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这部用冰冷铁块制造的模型。
世界,如瞬间进入冰河时期。突兀的寒冷,绵密地缠绕住每一寸空气。阿布紧紧抱住身体,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冷,冷到入心入肺,冷到血液和眼泪的沸点都改变。
阿布倾着脸,慢慢贴上擎天柱那冰冷的身体,伤心地哭了起来。
突然,一团墨一般的黑色隔绝了窗台照射进来的月光,包裹住他小小的身躯。那是一个巨大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身后,铺天盖地压下来。阿布心里一惊:“是谁!”他猛然回头,却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他的眼前漂浮着一只白色的面具,像鬼魅。
“初次见面,我是隐之犯罪师。”白面具后面,发出一个充满磁性却诡异十足的声音。
愤怒很快代替了震惊。阿布从地上跳起来,无所畏惧地朝隐之犯罪师冲过去。
“是你杀了我爸爸!”
他要为父亲报仇。即便对方是人们谈之色变的可怕魔鬼。
“真是幼稚。”白面具发出类似嘲讽的笑声,身影弯下,再站直时,阿布已经捂着肚子,痛得在地上打滚。该死!他痛得冷汗迭出,心里真悔恨当初没参加学校的拳击社。班里那些男生嘲笑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时,他真的有种想让人刮目相看的冲动。但他站在拳击社门口很久也没把申请表递交上去。
他怕疼,一直很懦弱。父亲经常告诫他,要活得像个男人。可是他做不到,他连替父亲报仇这样的事也做不到。
“可恶!”阿布悔恨地挥起拳头狠砸地面。他多么恨自己。
隐之犯罪师又走到了他面前。仍然是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白面具。
“你到底想干什么?”阿布恨得牙痒痒。
隐之犯罪师冷笑:“我要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过了很久,客厅里都没有声响,安静得过于诡异了。年轻的管家忍不住再次推开门:“少爷,你还好吧?”他走进客厅,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少爷!”管家急切叫唤,冲到了客厅中央。四周空空如也,只有一部冰冷的变形金刚擎天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单调的话:“阿布,生日快乐。”
而,阿布,消失了。
几天后,在新德里的贫民区,街道上充盈着印度传统音乐和美味的咖喱香气。
一排破落楼房其中一个房间里。
“噼里啪啦……”修长的手指敲击着键盘发出清脆的声响。电脑的荧幕白光,照亮了这所躲藏在城市角落里的阴暗房间。一个少年正盯着屏幕,头发柔软的卷曲着,皮肤显出常年阳光照晒的棕色。在他的身前,另一个人正坐在电脑椅上,双击鼠标,点开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面庞清秀的少年正拿着一张三好学生年级第一名的奖状,在镜头前笑得春暖花开。抓鼠标的人移动滚轮,随着图片的放大,少年的面容越发清晰。
“就是这个人。”手抓鼠标的人说。
“果然和你说的一样,那我们开始行动吧”卷发少年激动说道。
“好。”那个人也站了起来,与卷发少年四目相对。一张白色面具,挂在他的脸上。
照片里的那个少年,是整个计划的关键。
中国南方,珠江岸边的那座国际化都市。
数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泊在位于海珠区的一栋高尚住宅小区里。A座502号房,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形成一股停滞感,警戒线封锁的现场内,警方人员正忙碌地搜集证据,而客厅里躺着一具尸体。
死者是男性,二十多岁,穿着连帽运动服。胸口插着水果刀,这是致命伤。
“这件案子的诡异之处在于,位于走廊的监控录像显示,死者回家之后,便没有其他人进出这个房间。那么,凶手从何而来,又怎么离开的呢?”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官边介绍案情,边充满期待地看着面前一位书卷气十足的白衬衫少年。
“这个……”少年认真思考,抱着记事本,嘴里咬着圆珠笔。
警官对他期望很高:“米卡卡同学,拜托了!这件密室杀人案我实在束手无策,只有靠你了!你是最厉害的校园侦探米卡卡,请助我一臂之力吧!”
被人吹捧上天,米卡卡都不好意思了,他脸红得像草莓:“警官,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那么先让我咨询一下目击证人吧。”
目击证人A,大厦管理员:“陈先生晚上有跑步的习惯,九点钟他大概出去十五分钟就回来了。”
目击证人B,同一层楼的邻居:“陈先生回来的时候,我跟他打招呼他都没理我。”
证人C,死者朋友:“我在公司加班的时候,接到小陈的短信,约我明天去爬白云山。那时候大概是晚上10点15分左右。”
米卡卡拿着本子一一做着记录:本案要点,凶器是死者家里的水果刀,说明死者是在家里被杀的;朋友10点15分收到短信,证明死者当时还活着;楼道的监控器没拍下任何人进出房间的身影;死者房间位于五楼……
这里面到底藏着何种诡计?米卡卡根据记录下来的证据,依然没理清头绪。
凶手是怎么进入房间又离开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警官表情越发失望:“还没想出来吗?”他心急如焚。听说这位校园侦探是省公安厅高层米杰的弟弟,推理功夫比那位号称中国福尔摩斯的哥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才特地跑去学校请来的。现在看来,名不副实啊……警官偷偷摇头叹息。
忽然,“那个!”米卡卡像回答课堂提问似的举起手,警官心里一阵惊喜:“你推理出来了?”
“不是,我想问,我能去一下厕所吗?”米卡卡尴尬说道。
“请去……”
离开案发现场,米卡卡心里充满了失落感。他有负警官的重托啊。唉,没想到他堂堂校园侦探,居然要借尿遁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米卡卡啊米卡卡,好歹你也跟爱迪生破了不少案子,耳濡目染之下,推理水平怎么也应该升级到2.0了吧,可为什么就是想不出来呢?米卡卡站在厕所的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怒其不争。
米卡卡拍了拍脸,又往脸上泼冷水,试图让大脑清醒一下。然后,他深呼吸一口气,对着镜子鼓励道:“米卡卡,你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己!加油!”带着坚定的信念,他打开厕所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刚回到客厅,那位警官竟迎上来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厉害厉害!名侦探果然名不虚传啊!上个厕所就把案子给破了!”
“啥?”米卡卡被抱得糊里糊涂。
警官则开怀大笑,心情高亢:“哎呀,还装傻!刚才你的助手都已经来传达你的推理结果了。跟你推理的一样,我们锁定犯罪嫌疑人了。”
我的助手?米卡卡这才明白——刚有人冒充他的助手,在他去厕所的短短时间内,便把案子给破了!
这逆天的速度,能做到的,只有一个人。
“警官。”米卡卡赶紧问,“那助手长什么样?”
“啊?”警官愣了半秒,奇怪地看着米卡卡说,“那助手年纪跟你差不多呀,很帅气。对了,他还吃着苹果。”
是他!万年不变的苹果党!
米卡卡扶额,转身跑下楼,果然发现齐木正坐在小区公园的长椅上,坐姿优美,出场道具已经从苹果换成了百事可乐。氤氲的光线中,淡淡浮出少年一圈清冷的轮廓,米卡卡忍不住擦拭眼角,手指沾上泪水,湿湿的。
在漫长的人生路途中,有些人会半路下车,譬如那个名侦探爱迪生。可有些人还在,陪着我们一起前往终点。
靠着长椅的齐木转过那张冰冷的侧脸:“哟!”他朝米卡卡扬扬手,一罐百事乘着阳光抛了过来。米卡卡顺手接住,走过去。久别的话他憋了很久才问出最简单的一句:“你,有何贵干?”
齐木微微一笑:“只是来看看我昔日的跟班混得怎么样。现在看来,你混得不错,再添条红领巾,能升二年级了。”
“呵呵。”米卡卡不生气。反正被对方腹黑多了,他早熟悉流程,“这些天果然是你在跟踪我吧。”他拉开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可乐。
“我跟踪你?”齐木轻轻皱眉,“图财还是图色?这两样你都没有啊。”
“难道不是你?”米卡卡悻悻然。
这就奇怪了,这几天他总有种被监视的感觉。如果跟踪者不是齐木,那又会是谁呢?他一直有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个巨大的阴谋正在身边悄然展开,稍有不慎,他就会掉入万丈深渊。但米卡卡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他郁闷地喝着可乐。而齐木不说话,望着别处,目光深邃,那张冷漠的侧脸如一面陡峭的断崖。没人能猜透这人此刻的心思。两个人沉默片刻,米卡卡捏了捏喝剩一半的可乐,问道:“刚才的案子真相是怎么样的?”
“很简单。”齐木一脸的轻描淡写,待他说出谜底后,米卡卡大呼坑爹。原来死者是在外面跑步的时候被杀死的,之后回到家的是凶手。凶手是住对面四楼的住户。凶手先杀死死者,然后从对面楼顶用绳索运回到死者房间内,之后他再假装死者回到家,用死者家里的水果刀在原先的伤口位置再捅一刀,造成凶器是这把水果刀的假象,误导警方第一案发现场是在死者家里。之后他再用同样的方法,沿绳索回到对面四楼自己的家中,之后回收绳索就行。
凶手用的诡计并不高明,米卡卡只能用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之情。他所做的记录居然对案情毫无帮助,而齐木只是根据两栋楼间地上的滴血就判断出了尸体是经过空中运输回到家中,从而识破了凶手所用的诡计。
我怎么就看漏了这些细节呢!输给其他人不要紧,偏偏输给齐木……米卡卡郁闷得想挠墙。而齐木从长椅上站起来,一副胜者为王的姿态,藐视着米卡卡:“喂,还有没有兴趣再当我的跟屁虫?”
“谁要当你的跟屁虫!就不能叫好听点吗?叫助手!”米卡卡对这种小细节还是十分在意的。
齐木耸耸肩:“So?Yes Or No?”
这小子居然还飙English了。“NO!”米卡卡挺直腰板,骨气四射。
“OK.”齐木迈步就走。走出不远,他回过头,寂然无声地绽出一抹诡笑。
笑得米卡卡惊心动魄,尿意澎湃。
“当不当是你的自由。我只能提醒你,这次的对手是隐之犯罪师。你应该知道吧,在印度发生的那一连串恐怖案件。这种案子绝非你现在这种小Case所能相提并论的。”
“噢!难道你说的是印度总理凭空消失案?!”米卡卡情不自禁叫道,怦然心动。这是目前全球最轰动的大案,各国的警方和名侦探趋之若鹜。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怎么可能放过?!
“不过可惜,真可惜啊!”齐木作势要走,米卡卡赶紧追上去。
“好好!我做!”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中国好男儿的气节,米卡卡就差没抱人家大腿喊亲爹了。
“这才乖。”齐木竟伸出手摸他的头。
等一下,这举动怎么跟哄宠物狗一样!“去去去!”米卡卡拍开齐木的手,以人类的尊严目视对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你怎么想到要破这个案子的?”
“这件事,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齐木娓娓道来。
这一切的起因,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
明媚的夏日,耀眼的光线在树阴下汇出明亮的阴影。齐木站在斜坡之上,咬着红苹果。在他前方是一个牌坊路口。斜坡下那一片低矮的楼群,与这座华丽的城市格格不入,隐约可感受到渗出来的颓靡与破落。
这就是传说中的犯罪师之城啊。
其实这儿就是一个城中村,隔着铁丝网,对面便是香港新界北地界。由于临近边境,这里龙蛇混杂,街上时不时走过赤膊的纹身汉,即便路口等客的摩的司机,也鼠目寸光。
齐木站在路口踌躇不前。那个黑色骑士只告诉他犯罪师之城所在地,却未告知接待处。他又不是来这里观光的。齐木本想找个人问路,却又不知如何表达。最直接的办法是把那黑色骑士骑马的衰样给画出来,这么招摇的目标肯定有人见过。但齐木一想到自己画猫似狗的美术水平那么渣,惟有悻悻作罢。就在此时,忽然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走了过来,目光在齐木的身上来回打量。
“喂!你系边度嚟嘅!”领头的黄毛哥盛气凌人,操着一口纯正的粤语问他从哪来,并故意露出胳膊的蝎子纹身示威。齐木没理他,冷峻的目光望向别处。那位黄毛哥有些不爽,以为他没听懂,又用蹩脚的普通话问了一次,但仍被齐木忽视掉了。
“王八蛋!找死是吧!”黄毛哥自恃人多势众,根本不把齐木放在眼里。哪知对方气势更强,冷淡的眼神犹如罩着一层寒霜,依旧慢条斯理地啃着苹果。“惹我可是会死的哦。”齐木平静地说,却蕴含肃杀之气,小流氓们的心头纷纷掠过一丝恐惧。
从未见过敢跑到他们地盘放肆的家伙。黄毛哥对手下打了个眼色,众人欲一冲而上,而齐木衣袖里的麻醉针也蓄势待发。
却在这时——“住手!”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厉喝,旋即疾驰的马蹄声撕裂了街道的宁静。
“哪里有正义,哪里就有我的存在!”随着这句招牌式台词的闪亮登场,一匹骏马跃空而落。人们纷纷侧目。阳光如同被泼墨一块,现出一个高傲的身影。
“大家好!又是我!黑色骑士!”
这家伙用的台词简直跟TVB的搞笑主持人曾志伟一模一样!齐木差点没被吃在嘴里的苹果给噎死。
“黑色骑士三袋长老!”见到领导,黄毛哥立即换上阿谀奉承的嘴脸,“快帮我教训这个臭小子!”
黑色骑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齐木,缓缓举起剑。黄毛哥得意得笑,就等着说“小样,看你还敢拽不”这句话了。哪料剑光乱闪,齐木毫发无损,反倒是黄毛哥的皮带被切断了,华丽脱落……
“大哥,你居然穿这么可爱的内裤!”
众小弟纷纷做喷血状。黄毛哥急了:“不准看!不准看!谁敢说出去,看我揍他!”他一边提裤子,一边可怜巴巴地看向黑色骑士,“三袋长老,你怎么……”
黑色骑士对他冷目怒视:“放肆,这位可是我们的贵客,红色犯罪师,岂容你们挑衅生事。”
“什……什么?!红……红色犯罪师?!”
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众人目瞪口呆,黄毛哥的裤子吓得又滑到了膝盖上。
“你……你就是红色犯罪师大人?!”黄毛哥顾不上尊严了,连裤子都不提,忙着找笔,“大人,请给我签个名吧!”
“……”齐木笑得很僵硬。很好,现在他已经是犯罪师界的天王巨星了。
于是乎,齐木不得不为这个热情的粉丝留下了亲笔大名,看到更多的粉丝围过来,齐木忙不迭跳上了黑色骑士的马。他算是领略到当名人的痛苦了。
“快走!”他催促道。
“你可真受欢迎哪。”黑色骑士看到自己风头被压过有些不爽。齐木却高兴不起来。低调不张扬,可是他做人的风格,跟某人正好相反。
随着黑色骑士策马大喊:“马龙白兰度,Go!”黄毛哥那群粉丝立即被甩在了身后,“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伴随着马背上呼啸的风声,齐木问道。
“我的名字跟本人一样帅气。”黑色骑士又恢复了自恋的本色。齐木稍作思考,缓缓问:“所以……你叫王宝强?”
黑色骑士紧紧抱住马头才没让自己跌下去。
“谁叫王宝强!我怎么也比他帅气十倍,不,一百倍好吗!”
“那么请问帅哥尊姓大名?”
“我叫李昊儒!”黑色骑士翘起鼻子。
“这名字真帅……”帅得让人无法直视啊。齐木又问,“帅哥,刚才那位黄毛兄弟为啥叫你三袋长老。”
“这是我们组织的等级,我属于第三等。最高是第八等。”
似乎是类似扑克牌组织的等级划分,只是这个等级称呼……“这好像是丐帮的等级吧,你们首领是个起名废吗?这抄袭得太明显了。”
“我哪知道,反正大家都这么叫的。”
“等一下。”齐木忽然想到很重要的一点,“你们不会把丐帮的入帮仪式也抄袭了吧。”
听说每个丐帮弟子入帮前都要被组团吐口水。这么不讲卫生的仪式,令齐木很有理由相信坐在他身前的这个李昊儒身染各种皮肤病。他立即往马屁股后面挪了一些。
“别担心,我们这儿每年都得全国文明卫生街道奖状呢。吐口水那么不讲卫生的事我们是绝不会干的!”李昊儒看来就是那种宁愿被枪毙也不愿被口水吐死的骨气男儿,而且这家伙还喷了名贵的COLONIA古龙水,披风用的也是上乘布料,脚下那双Bottega Veneta意大利皮靴在淘宝上打折也要一万多块……
看来犯罪师混得比丐帮好多了,齐木这才放心坐回来,他又问:“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李昊儒伸出手往前面一指,说道:“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只见一家茶楼位于路旁,中国风的建筑风格,门口立着招牌——“江湖茶楼”。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名字大概取义于此。齐木想这里应该就是犯罪师们的聚集地点,类似抗日时期的地下交通站,而他们是前去接头的地下党员。
未等黑马过去,突然前面响起一阵骚乱,一群人神色仓皇地从茶楼里跑了出来。
“白长老死了!”
“不好!”李昊儒立即从黑马上跳下来,拉着跑到门口的人问了几句便直奔入内。
齐木不敢怠慢,跟进茶楼。这时茶楼里都乱了套,一个食客都没有,只见一群服务生围在其中一间厢房门口,焦急张望。“白长老!”这几个身穿服务生制服的人似乎也是犯罪师,在门外焦急地要撞门。
“稍等!”一个声音阻止了他们。
身后,齐木冷色迅速走近,让众人让开。透过门口的小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位老者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而厢房的门被人从里面用椅子顶住了,无法打开。
密室杀人?!
刚来就发生这种事,这是凶手给他的下马威吗?齐木脸色凝重,这才让不知所措的其他人一起撞门。
撞开后,李昊儒第一时间冲过去摸白长老的脉搏,他的脸刷地灰白:“死了。”
齐木蹲下去一摸,果然没有脉搏了。几个犯罪师听罢,围着白长老的尸体黯然神伤。李昊儒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谁干的!我一定要找出凶手!”
谁干的倒是其次。齐木现在更关心凶手是怎么逃出这个密室的。他勘查现场——凶手用椅子抵住门。厢房里装的是防盗窗,窗户关得很死,无法从外面打开或者关闭,除此之外,整个房间连个老鼠洞都找不到,更别说让人逃跑的通道了。
如此一来,凶手怎么离开这个房间?
如果说凶手是行凶后在门外用线之类的东西把椅子拉过来抵住门,理论上是做不到的。即便能做到,厢房对着人来人往的大厅,凶手任何鬼祟的行动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啊。
这案子,够离奇。实话说,他现在毫无头绪。齐木坐着凝视茶杯,陷入思考。突然,他发现了!杯子反射出身后的景象令他豁然开朗。
靠!居然是这样!齐木心里果断爆粗兼竖中指。
“门锁着,凶手是怎么出去的呢?”李昊儒也在思考,期待地看着齐木。
他看到,齐木脸上浮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谜底,昭然若揭。
“过来。”齐木将李昊儒叫到身边,细声耳语,“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出凶手。”
李昊儒很吃惊:“是什么办法?”待齐木小声道破机密,李昊儒的脸呈现出接近扭曲的错愕:“这真能找出凶手?”
齐木十分肯定:“绝对能!”
此法虽极具危险性,若非功力深厚的人绝不敢随意尝试。但齐木深信自己的判断,他微笑着注视李昊儒把那几个犯罪师叫到身边吩咐几句。那数人面面相觑,片刻后离开房间。稍后他们回来了,一个个捏着鼻子,合力提着一大桶什么东西。臭气旋即充斥着厢房。那是一桶潲水,漂浮着几片烂菜叶。
“你确定这东西有用?”李昊儒弄不清齐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了一眼地上的潲水,扭头作呕吐状。
“有用!有用!”齐木被熏得干脆跑出房间,在外面指挥那几个犯罪师说,“把潲水全泼到尸体身上,证据就会显现了。”
这是什么高科技手段吗?从没听说过!犯罪师们大眼瞪小眼,面露难色,竟没人动手。齐木干脆亲力亲为:“我自己来泼吧!”他作势刚要泼。突然——
地上的尸体诈尸了!刚才还躺地上的白长老忽地跳起来,躲得远远的:“别别别!老朽还没死呢!”
齐木看着他,笑容如冰山一角:“再装死,下一捅淋的就不是潲水了。”
“饶命饶命!”白长老脸色酱紫,抹着额头冷汗,再起身慢半刻,他就得在潲水里游泳了,“不愧是红色犯罪师,你怎么看出我是装死的?”
齐木故作神秘,笑而不语。他指了指白长老的腋窝位置:“你装死的秘密就在那里吧。”
“哈哈,被你看穿了。”白长老尴尬笑着,从胳肢窝底掏出一只棒球,然后又用纸巾擦去嘴角的鸡血,“还真是瞒不过你啊。”他由衷地佩服。
“夹着棒球使脉搏消失,一个小把戏。”
齐木没说,其实他是从杯子的反射中看到倒地的白长老在偷笑,才知道对方在装死。这些人合伙演了这出戏。齐木心中了然,这是他们给自己的一场考试。
“这样我就放心了。”白长老一副放下重担的语气,走过来意味深长地拍拍齐木的肩膀,说,“跟我出来吧,大家要见你。”
这时茶楼二层大厅里已经聚满了犯罪师们。他们围坐在几张圆形餐桌前,交头接耳,不知为何神情惶恐。看到白长老上楼,他们刷刷起立,以示尊敬。“你们这是怎么了?”白长老察觉众人神色不对劲,问道。
一个犯罪师上前,语气里压不住恐惧。
“白长老,刚刚得到消息,东京分部的负责人樱花犯罪师暴毙街头,原因不明。”
听罢,白长老顿时面如死灰,手中的龙头拐杖因气愤而颤抖地敲击地面。久久,他才说出那个可怕的名字:“是幽灵干的。”这名字宛如低矮压迫的黑色乌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整个大厅静得出奇,仿佛恐惧缠住了人们的身体。能令这么多犯罪师闻风丧胆,这幽灵一定很可怕。齐木暗忖之际,突然白长老咳嗽两声打破僵凝的气氛:“大家不要慌,我们的救星来了。”他伸出手介绍站在身旁的齐木,“这位便是红色犯罪师。”
乌云消散,阳光刺破云层。
在场的犯罪师们随即露出了明媚欣喜之情:“难道这位就是幽灵唯一畏惧的红色犯罪师吗?”
“没错,就是他!”李昊儒时刻不忘抢镜头,但被白长老一拐杖敲了回去,委屈地缩在后面乖乖当绿叶。
“是他!我们的救星!”众人欢呼雀跃。
刚才还压抑万分的场景一下子切换到比中国队夺世界杯还举国欢腾的场面,齐木着实有些不适应。再怎么欢快,也不能让筷子茶杯乱飞啊!
“肃静!”白长老用龙头拐杖狠敲地面,威严震住了这群欢乐的犯罪师们。
茶楼又安静了。
“现在,请我们的红色犯罪师给大家讲讲话!大家鼓掌!”白长老这话说的……齐木听着怎么像学校开会邀请领导上台的说辞。
“……”齐木看着众人,缓缓道:“我只想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听说幽灵畏惧红色犯罪师的。”
听到这个问题,犯罪师们互相看身边的人,竟没有人答得出来。
“传说是这样说的呀。”其中一人小声说道。
“那这个传说是怎么来的?”齐木问。
“不知道啊,反正大家都这么传说。”
这就是人云亦云的典型案例!齐木将目光投向白长老,但对方也一脸的无知。这些人原来只是因为一个不明来历的谣言才把他当作救星的吗?!这个传说真的具有准确性吗?
这时,又一个犯罪师用奇怪的眼神瞄着齐木,轻声嘟囔:“最新的传说是,红色犯罪师投入了泰国人妖界……”
谣言,绝对的谣言!
齐木竭力保持冷静。作为偶像级的犯罪师,他必须维护冷酷的形象。不用问,这个传说一定是上次扮姜游的时候传播开去的。那次毁三观的行动果然留下了后遗症。齐木四两拨千斤,淡然说道:“本人性取向很正常,对污蔑毁谤的行为予以最强烈的谴责。”
那些犯罪师听了,部分人居然露出失望的表情。
喂喂喂,这都什么世界!
幸好白长老及时出来解围:“既然红色犯罪师在此,我们就不必担心了。他一定会帮我们对付幽灵的。”
其他人的紧张情绪已经缓解了不少,纷纷坐回座位。那一双双眼睛里充满希冀。
真的要救这些人吗?齐木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映入眼帘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样貌,好比在街上随处可见的千万路人中的平凡一员。他们当中或是父亲,或是儿子,或是邻居,或是朋友,但他们却生活在黑暗中,以罪恶为生,游离于正义法则之外。曾经,他发誓要消灭这群人。而现在,他们竟求他施予拯救?
人生给我们编排出可笑剧情的时候,我们却手足无措。齐木只是缄默。忽然被白长老唤醒:“红色犯罪师,这边请。”
齐木跟着他走进二楼尽头一个内室。其他人识趣地退避三舍,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白长老转过身。那是一张慈祥的面容,浅灰色的瞳仁里永远带着笑意,无法从其身上找出一丝戾气,反而使人感受到一种刚毅柔和的气质。这就是犯罪师界目前最高的负责人——白长老。
“能说说这个犯罪师界你是怎么统筹起来的吗?”在白长老说话之前,齐木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据他所知,犯罪师以前都是各自为战,分散在世界各地。唯一一次有大量犯罪师聚集在一起,便是JOKER成立扑克牌组织的时候。当那个罪恶集团覆灭之后,犯罪师世界又恢复到了以前零散的状态。齐木还是第一次听到犯罪师界的存在,当然,这和他独行天下的作风也有一定关系。
白长老笑着请他坐下:“实不相瞒,犯罪师界不是我搞起来的,而是幽灵。”
“幽灵?”
又是它?怎么会?
齐木的疑问随即便被解开了。白长老徐徐说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各地的犯罪师们一个个离奇地死掉,这引起了大家的重视。很明显,有个人或是一个组织,正在对付全世界的犯罪师,并且心狠手辣。我们对这个敌人的资料一无所知,为了自保,许多的犯罪师开始自发地聚集在一起。毕竟人多力量大,所以,为了对抗共同的敌人,犯罪师界正式形成了。我们将总部设置在粤港边境这个偏僻的城中村,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来是方便逃跑。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犯罪师之城。”
“但,我们的团结并未有效地阻止幽灵对犯罪师们的杀戮,现在全世界的犯罪师被消灭了将近一半。每个人都人心惶惶。幸运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搜集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情报。首先,对付我们的敌人叫幽灵,暂且未知它是个人抑或是组织。其次,我们找到了对付幽灵的方法!”说到这里,白长老沉稳的语调不禁泛起波澜,难掩激动。
“对付幽灵的方法?”齐木重复这末尾的句子,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是说我吗?”
这些犯罪师一直口口声声说他是幽灵的克星。可他到底要怎么克制对方?按照中国五行相克的说法,木克土。难道齐木这个名字能克一个名字带土的家伙?齐木觉得更现实的办法是让他们两人像美国西部牛仔对决那样,背身各走十步,然后回头拔枪便射。这样他才有必胜的把握——因为他会走第一步就回身把对手给撂倒!
白长老点点头:“你是关键人物,但要打败幽灵,必须将那三份失落的笔记收集完整。”
这老家伙,连这个都知道!齐木脸色一沉,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衣服。那三分之一的笔记就藏在怀里。真是见鬼了!齐木心里咀骂:他还没搞懂笔记是什么时候被人分成了三份,现在居然连白长老都知道这件事了。这究竟是谁干的啊!齐木沉住气,抱着双手:“你怎么知道那笔记可以制止幽灵作恶?”
白长老手紧抓住龙头拐杖:“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犯罪师界就流传着这个传说。只有持有失落笔记的红色犯罪师能打败幽灵。”
又是传说!齐木快被逼疯了。每个人听到的都是传说。问题是,谁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制造了这个传说。再说这传说可靠吗?该不会是这些人只想找个炮灰吧!齐木现在疑心病甚重,他可没忘还有一个严重失实的说他去泰国当人妖的传说。于是他眼睛冷酷地瞥着白长老,心里碎碎念着:想让我当炮灰?先拖来大炮再说!
“关于失落笔记之事你还知道多少?”齐木又问。
白长老摇摇头:“了解甚微,我只知道其中一份在隐之犯罪师手里。”
“隐之犯罪师?”
这是个传说人物。齐木未曾与他有过交集,却听说过有关他的各种神迹——有谁能把美国白宫当作自己的寝室,来去自如,神出鬼没?就是他!有谁能被美国总统或其家人撞见了还淡定地装成林肯或者罗斯福的鬼魂在摇椅上抽烟斗?还是他!当然,现在他已经不住白宫了,但白宫的鬼宅传闻却依然经久不衰。
就在前些天,他还策划了印度总理绑架案。这神人,挑战的都是高难度啊!
“你必须尽早找到他,他现在陷入了很大的麻烦。”白长老说着,从后面的架子上抽出一份《广州日报》——上面有一整个版面在专题报道印度总理消失,首富被炸,隐之犯罪师在新德里策划着一系列的阴谋等等。
齐木冷瞥一眼,这样的报道他看太多了。他问:“这都是他干的?”
“不!”白长老身影略显瘦削,在内室微薄的光线中轻轻颤动。他紧握着拐杖上的龙头,言辞稍显激昂:“我跟他是老朋友了。按我对他的认识,他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所以他这么做一定有某种理由。现在的重点是他闯下了弥天大祸,印度各路人马正在疯狂地找他。我们必须赶在他被别人捉到之前,拿到失落的笔记。”
“你认识他?”齐木对这点很感兴趣,“他长什么样?男的女的?”
“跟我一样,是个老家伙。”
“原来是臭老头。”齐木口无遮拦,还有点失望。他原以为像隐之犯罪师这样的人物应该搭配年轻有为,玉树临风,英姿飒爽诸如此类的形容词,但现在他看着白长老只想到一个再贴切不过的形容词——命不久矣。
白长老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这是一年前他留给我的地址。去这个地方,或许还能找到他。拜托你了。一定要把那份笔记拿到手,犯罪师界的生存就全靠你了。”白长老走过来,紧紧握着他的手。
齐木犹豫了一下,抽回手:“黑暗的犯罪师界毁灭对世界来说是件好事不是吗?”他说道。
白长老愣了愣,笑容迟滞,变得苦涩。
“自从JOKER死后,我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已经改邪归正了。现在的犯罪师界只是徒有虚名,时代在变迁,即便不犯罪,我们也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只是幽灵手太狠,非要赶尽杀绝。红色犯罪师,我知道你的过去。你曾经以黑葵A的身份,以恶制恶。但是,对付罪恶最强大的力量不是黑暗,而是光明。我想你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你才会抛弃黑葵A的过去,成为现在的红色犯罪师。”
这番话,触及心灵。齐木垂眉沉默,他没有反驳白长老,对方一语中的。他早已不是过去的黑葵A。正如现在的犯罪师亦不是过去的犯罪师。不可否认,每个人心中都曾经存有罪恶,如果罪恶无法吞噬我们的灵魂,那么我们的灵魂必将会把它驱逐出境,实施自我净化。
他,已是有着一颗赤红之心的犯罪师。这就是他为何自称红色犯罪师的缘故。齐木站起身,深深的阴影中那双冰冷的瞳孔却流淌着火焰的光芒。他接过纸条:“不管是谁,只要拥有罪恶之心,都是我的敌人。”
然后他大步走向门口,却听身后的白长老叫道:“等等,还有一件事。我想你会有兴趣知道的。”
“原来如此啊!”米卡卡喝着百事可乐,频频点头。
他们两个这时坐在街边,马路上车来车往。“原来你的笔记已经被人分成三份了呀。居然还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你手里拿走笔记。我真想见识一下那个人的风采。”米卡卡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冲齐木摇摇手指,略带嘲笑,“啧啧,齐木兄,你可失策了哦。”
齐木冷冷盯着米卡卡,摆出日剧半泽直树的表情,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剖开心脏的柳叶刀:“放心,那个人胆敢瞧不起我,我一定会以牙还牙,十倍偿还。不,一百倍奉还!譬如,我会偷偷把五毒断魂散放在那人喝的饮料里,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刚说完,米卡卡嘴里的可乐噗地喷出来,直接跑到水沟边扣喉。想他年度三好学生得主,难道就要英年早逝了吗?身后,齐木仍坐着,似笑非笑:“卡卡兄,别紧张。对付你用不着浪费那么名贵的毒药。”
就算没用毒药,也不能保证他没下泻药。正因为对这家伙的人品太了解了,米卡卡才拼命扣喉,把胆汁都呕出来了才觉得心安。他步履不稳地回到栏杆边,只觉两脚飘浮,像踩在棉花上。齐木看他的表情就像医生在观察一位受迫害幻想症重度患者。
但齐木啥都没说,在太阳下眯起眼睛,冷笑。笑得米卡卡又想去扣喉了。
这家伙没事能别笑这么深奥吗!米卡卡哪里知道齐木正在想的事情和自己有关。
“这个人你认识吧。”当时白长老叫住他后,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少年齐木再熟悉不过了。那张大红奖状是要成为中国好学霸的节奏啊!没错,他就是香云中学年度三好学生得主——米卡卡是也!
齐木不由按住太阳穴:“这家伙咋了?”
“有人要对付他。”
白长老说的话让人震惊,齐木有点不敢相信:“这娃做啥坏事了?拐了良家妇女还是骗了小孩糖吃?”他认识的米卡卡做过最十恶不赦的事情好像就是在上历史课的时候背英语。对于这种上课不听讲的行为当然要严厉谴责,但还不至于招致寻仇吧。
“具体原因不得而知。”白长老说,“前几天,我们属下的犯罪师广州分部接到委托,要他们绑架这位少年。但我们手下认出他和你是朋友,便谢绝了对方。据手下汇报,那个委托人很神秘,并且没有透露出绑架的目的,但给出了一百万的薪酬。”
齐木缓慢地合上惊讶的嘴巴。米卡卡值一百万?这不科学!猪肉价都比他高!于是,齐木来找米卡卡的时候,顺便看看能不能揪出那个土豪猪肉贩子。
刚才听米卡卡说被人跟踪,很显然,猪肉贩子已经行动了。但齐木观察周围,却无异常:“好了,签字吧。”他转移话题,把准备好的一份文件拿出来。
“这是什么?”米卡卡接过来一看,顿觉天雷滚滚,差点把他当场劈死。那是一份合同,“炮灰劳务合同?!”米卡卡颤抖地指着那六个粗体黑字。
“不错。”齐木一脸的伪善,“我一向依法守法,既然你要当我的跟班,为了保障我们的权益,所以便提前准备了合同。”
重点不是合同,而是炮灰二字!米卡卡拿着这份合同,心情比捧着自己的遗书还要沉重。翻开合同瞄两眼,米卡卡心里直呼耶稣他爹:Oh,My God!
合同里写得很清楚,他米卡卡作为齐木的跟班,工资为零,无社保医保,无加班费,无出差费,无报销,若有身亡,会获得顶好柳州棺材一副。最后一条条款还重点标出:跟班应随时做好为雇主充当炮灰的准备,无怨无悔。
“这是跟班吗?连旧社会的包身工都比这活得有尊严有地位!”米卡卡严重抗议。
齐木挑了挑锋利好看的眉:“你见过这么帅气的黄世仁吗!”
“我才不签这么丧权辱国的条约!”米卡卡义正言辞,刚想昂首挺胸表现一下不屈不挠的英雄气概,突然——他的身体瞬间被寒意攫住,神经脉络僵住,血液停止流动。
又来了!
米卡卡觉得身上一粒一粒鸡皮疙瘩简直要蹦了起来。有人在监视!没错,又是那种身处监视中的感觉。米卡卡猛然扭头,望向四周。这条街种满了错落交叠的芒果树,人们在阳光镂空的树阴里来来往往,两边坐落着书店和咖啡馆。
“怎么了?”齐木问道,也张望。
“没事。”米卡卡郁闷说道。他没发现可疑的人物,但齐木看见了,就在那边的街角,有个栗色头发的身影飞快地缩了回去。原来那个人就是猪肉贩子啊。虽然是匆匆一瞥,但齐木已然猜出对方的身份,他现在更关心合同的问题。
“你不签会后悔的!”他重申。
米卡卡没好气:“才不会!”
齐木遗憾地摇摇头:“你不签的话,如果哪天不幸被流弹打得全身窟窿,又或者遇上车祸撞成肉酱,更或者跌入粪坑淹死,你连一副棺材都得不到,这是多么悲惨的事情啊。”
听起来,只有陨石撞击地球才能比得过这种悲惨程度了。
“啊呸!你少诅咒我一秒钟会死吗?”
齐木很认真地思考几秒,回答:“不会。所以我还是会坚持这种有益身体健康的活动。”
“……再见!”
米卡卡转身大步离开,把齐木扔在后面大喊:“你会后悔的!”
后悔你个头!
米卡卡大步流星,很快走出那条街。在下个路口等红绿灯时,急速刺耳的刹车声蓦然包围了他。米卡卡愕然抬头,看见一辆面包车停在面前。车门打开,车上跑下两个穿迷彩服戴黑色头罩的壮实男人,揪着发傻的米卡卡就往面包车里塞。
“喂,你们要干什么?!”米卡卡反应及时,迅速用脚抵住车门反抗,“救命啊!”他撕开喉咙大喊,希望经过的路人会过来帮忙。但路人们见状,纷纷躲开生怕惹上麻烦。这世态炎凉啊!米卡卡痛斥社会的弊病,另外他想不明白,正如齐木所说,他既没钱又没色,绑架他干嘛!
“喂!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是矮穷挫啊!”
这么明显的事实绑匪居然无视,两人合力就要把米卡卡拖进车里了,突然此时,一个迷彩男毫无预兆地向旁边飞开,重重摔到电灯柱上。另一个迷彩男刚回头,也挨了一记飞脚,整个人在地上滑行数米,衣服都擦破了在冒烟。而在他们眼前,只见一个少年站在邮筒上,拿着红苹果,冷笑。
“快滚,不然就要你们的命。”
那双死神般的眼睛,牢牢锁死下方那对迷彩男。两人吞口口水,头罩里的眼睛难掩胆怯。眼瞅这少年非善类,两人只得打个眼色,慌慌张张钻上面包车,一溜烟逃得老远。
米卡卡得救了。
“这就是跟踪你的人吧。”齐木从绿色邮筒上跳下来,看着那辆面包车淹没在主干道的车流中。他想起那两个绑匪身上散发出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经历这一劫,米卡卡余魂未定,坐在地上喘气。齐木拍拍他的肩,圣母般的语气:“要不是我英雄救丑,你早被捉走了。”
米卡卡被吓得面无血色:“谢谢你了。”
慢着……什么叫英雄救丑!
“不用客气。”齐木豪气干云,又拿出合同,“以后帮我挡几颗子弹,就当你报恩了。”
“喂……”
当我是刀枪不入的钢铁侠吗!米卡卡懒得理他,想站起来又有点眩晕,于是继续坐地上等回神。看到米卡卡没有签约的意向,齐木悻悻把合同放回怀中,问:“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
“我怎么知道啊。”米卡卡还希望有人告诉他答案呢。齐木说:“你确定你没有卷入了多角恋,撬人墙角?又或是签下高利贷,遭人寻仇?”
做这些事的人,能当三好学生和共青团员吗?米卡卡都懒得拿出团员证摔这个腹黑党脸了。他要站起来的时候,齐木突然说:“我知道是谁派来绑架你了。”
米卡卡又惊得坐下去:“你知道?是谁啊?!”
齐木看了一眼对面马路一家蛋糕店的街角。就在三秒钟之前,那个身影还探出头来偷看这边,那头美丽的头发被光线点染成浅浅的栗色。
这个人他认识,米卡卡也认识。
“Follow Me!”齐木勾勾手指,也不扶米卡卡一把,就大步走出去。米卡卡立即拍干净屁股,跟上去。
“主人,他们来了。”坐在办公室里的一位年轻男子对耳麦说道。他盯着办公桌对面墙上的监视器屏幕。
连接一楼大厅外的监视器正将信号第一时间反馈到他眼前。耳麦里传来主人的声音:“如我所料,他们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的。”这声音冰冷而怪异,不像来自活物,令人联想到死神。
“我们该怎么办?”
主人回复:“静观其变。”
年轻男子静静注视着站在大楼外的那两个少年。
其中一个,清冷的双眸也正盯着监视器。仿佛在与他对视。
很久不见了,黑葵A。年轻男子轻轻微笑。
齐木将望向正门口上方监视器的视线收回来,他身边的同伴惊呼道:“你说的那个人难道是……?”
站在广州最豪华的珠江新城地段,米卡卡在太阳底下仰起一张惊讶的脸。一栋豪华大厦矗立于他们跟前,尖尖的楼顶犹如刺入云层。在珠江畔边,它如巨人一样霸气侧漏。这里就是程氏集团,全球500强排名前十的企业。
齐木带他来这儿,言简意赅。绑架他的人就是这家集团的掌舵人——那位千金大小姐?米卡卡好不容易才让错愕的脸恢复到正常的书卷气:“程美妮要绑架我?为什么?”
齐木摇摇头:“这得问你的旧情人了,我在现场看到了她鬼鬼祟祟的身影。”
“什么旧情人!”米卡卡坚决跟传说中的白富美撇清关系,“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齐木只是微笑。那种笑,状似无害,实则充分表现出一颗内心的奸诈与阴险。谁知道这家伙心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米卡卡要不是怕疼,早就咬破手指发誓他跟程美妮之间比农夫山泉还要纯洁了。
Follow Me Again。齐木再次勾勾手指示意,迈开大步,径直走进这栋大厦金碧辉煌的大厅。米卡卡第一次进到这么高级的地方,大厅上方那盏璀璨夺目价值不菲的水晶吊灯直接亮瞎了他的钛金合眼。看到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他都不敢穿着盗版匡威的帆布鞋踩上去。齐木则显得淡定许多,优雅地走到接待处问:“你好,我们要找你们老板。”
妆容淡雅高贵的前台小姐看了看眼前的美少年,又斜睨一眼他旁边浑身散发着跟班气质的少年,礼貌地问道:“老板?”
“董事长?CEO?主席?What ever,她叫程美妮。”齐木说。
前台小姐微笑:“对不起,我们的老板或者董事长或者CEO或者主席都不叫程美妮。”
“咦?”齐木两道酷眉彼此皱近,“难道这里不是程氏集团?”
“这位先生。”前台小姐依然笑得很官方,玉手指向身后的招牌,“我们集团三个月前就已经易主了,现在是王氏集团。”
王氏集团?状况外的齐木和米卡卡看了看墙上那四个明亮夺目的钛金大字,一时间愣了。易主了?怎么回事?难道程美妮嫁人了?还嫁给了个姓王的?
这时,大厦门口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大厅里的职员纷纷望出去,而前台小姐却对此见怪不怪,颇为头疼地自语一句:“唉,又来了。”
齐木和米卡卡好奇望出去。只见门外有个穿牛仔裤、栗色头发、蓬头散发的女孩在花基带拉起了横幅,拿一只大喇叭向来往的路人哭诉:“无良!可耻!人渣!还我幸福生活!”好事的人们纷纷围过来,揣测这年轻女孩到底有何悲惨遭遇。齐木看着那女孩的身影,胳膊捅捅身边的米卡卡:“我们没有看错吧?”
米卡卡揉揉视力5.2的双眼,定睛:“我想没有看错,不过怎么可能……她可是千金大小姐呀!”
就在他们的视界之内,那个女孩声泪俱下地向围观者哭诉她的不幸遭遇。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前台的小姐一脸头疼地接通了保安的电话。
很快,佩戴着对讲机的保安主任带着一群保安匆匆穿过大厅,直奔门口:“把她赶走。”随着保安主任的命令,女孩的大喇叭被抢走了,横幅也被扯了下来。她被一群大汉架着扔出了街外。
“You这群混蛋!竟然敢这样对me!看me到时候怎么收拾you。”混杂着英语,女孩不忿地从地上爬起来,气势汹汹地冲回来,但冲不破保安们的封锁线。又一次,她被扔到了大街上。
保安主任走到她面前一声冷笑:
“程大小姐,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白富美吗?!再敢来搞事别怪我不客气。”
“Go to hell!”女孩气急败坏,飞起高跟鞋,一脚踢向保安主任的裆部。“天。”齐木都不忍直视保安主任那张痛苦万分的脸。不过,这才是程美妮一贯的作风。齐木翘起双手等着看好戏,把要过去帮忙的米卡卡也拉住了。
“别多管闲事,小心惹祸上身。”齐木冷冷地说。
“可是……”米卡卡很犹豫,他可不像齐木那么无情,毕竟程美妮也算半个朋友。眼看保安主任憋红了脸,招呼其他人要上去围殴程美妮,米卡卡再也无法旁观了,他刚要跑过去,却听一声厉喝:“住手!”
保安们纷纷停下来。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齐木和米卡卡顺着众人的目光,只见一行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径直走向门口。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年轻人,一身气派,光彩夺目,用时下最合适的形容词就是——高富帅!
“是他?”齐木和米卡卡同时出声。
经过他们面前的那位高富帅正是王子。他俨然商界成功人士,身后跟着一班精英。就是他喝止了保安,保安们纷纷列队让路,连子孙根受损的保安主任也不得不以奇怪的站姿迎接他的到来。王子微笑着走到程美妮的面前,彬彬有礼:“尊敬的前主人,请别再来闹事了。程氏集团早已不复存在,你还是认清现实吧。”
“哼!”程美妮气得冲上去揪住王子的领带要把他勒死似的,“你这根墙头草,敢背叛me?”保安慌忙把她给拉开了。王子叮嘱保安们要怜香惜玉,她才没受到粗鲁的对待。不然,她会被扔进垃圾桶。
“前主人。”王子整整领带,一脸淡然地拍拍阿玛尼西装的褶皱,显得很无辜:“你不能怪我啊,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我无意冒犯你,但你已经不够资格当我的主人了。哈哈,如有得罪请见谅。再见。”
他朝她稍稍鞠了个躬,然后打个漂亮的响指,身后的精英分子立即刷刷转过身,随着他走向停在路边的那排商务轿车。
“王主席,今天下午我们的行程是要和香港的和黄集团商谈合作事宜,并召开记者发布会……”秘书跟在王子背后汇报今天的行程。
“知道了。”王子边说着,边偷偷瞥了一眼躲在人群后面的齐木和米卡卡。他又抹出一片诡秘的轻笑。然后带着随从们钻进停在路边的一排华丽名贵的商务车,绝尘而去。保安们和围观的人群也随之散去。
“你们给me等着!”门口只剩程美妮一个人,她看了看被扯烂的横幅,踩扁的大喇叭,再仰头望着这栋本属于她的摩天大楼,突然,她哇地哭了出来,“你们都欺负me!呜呜呜!Dad,Mum!I miss you!”她哭得如此伤心,令旁观许久的米卡卡再次忍不住想上前,齐木伸出脚差点绊他个狗吃屎:“别管她。”他冷冷说道。虽然暂未搞清程美妮和王子演的是哪一出,但最好和这个女孩保持距离。毕竟,她曾经是红桃Q,曾经策划过一系列的案子,人心难测啊。于是齐木拽着米卡卡像躲瘟疫一般,从门口捡了几张宣传单遮住脸,便悄悄从侧门离开。善良的米卡卡仍于心不忍,三步一回头。
眼看走远了,齐木刚要松一口气。哪知米卡卡哇地叫了一声。
“一惊一乍的干嘛?见鬼了?!”
“不是……程美妮跟过来了。”米卡卡一边用宣传单遮脸,一边说。齐木一瞅,果然,那女孩像只精明的猎犬,正疑神疑鬼地朝他们跟过来。
被发现了?米卡卡像偷了别人底裤的贼,竟慌起来:“我们快溜吧。”
“慌什么,淡定淡定。”齐木想了一下,把米卡卡这熊孩子拉到路边的电影海报前,装作在欣赏艺术。哪知程美妮走到两人身后,瞄来瞄去。
“米卡卡?”
米卡卡真想应一声,但齐木狠踩他的脚示意,两个继续用宣传单遮脸,将后背对准程美妮。不管程美妮跑哪边,他们都背对她,一声不吭。
“呜呜!没人理me,me知道,me以前做了那么多坏事,今天的下场是me应得的,呜呜呜呜……”
苦情戏什么的,米卡卡最受不了了。
“诶……”他忍不住转身,彻底暴露了目标。
“米卡卡!遇到你真是太好了,me是程美妮啊!”程美妮欣喜异常,眼里闪烁的十字星光芒让人无法直视,米卡卡一时无词。
“什么程美妮,我们只认识程咬金。”齐木抢在米卡卡前面,瞪了她一眼,赶紧装作不认识拉着米卡卡就走,顺手把那两张没用的宣传单扔进垃圾桶。
“我们会不会太残忍了?”一边走,米卡卡一边说。他心地就是善良。不过越善良,越容易上当。齐木冷着脸,拉着他越走越快,结果程美妮比口香糖还黏人,怎么也甩不掉,走了几条街,她还是可怜兮兮地跟在后面。
“好几天没吃东西了,I very hungry。”她耷拉着脑袋,宛若流浪的小狗,自言自语,肚子还配出咕噜咕噜的音效,“房租也到期了,房东太太说这个月再不交房租,就把me赶出去。Me不敢睡天桥。Me怕流浪汉,呜呜。”
米卡卡忍不住停步,齐木冷道:“别上当。”
“家没了,公司没了,me连一块钱的油条都吃不起……”
“别管她。”齐木再次重申,但米卡卡的脑中早已灌满了程美妮那悲惨人生的魔音。他彻底停下来,就在这时,突然噗通一声,程美妮缓缓倒在路边,做饿晕状。我靠!齐木惊呼:这女的演技比章子怡还炉火纯青!
在这么精湛的演技下,米卡卡怎能不中计。他急忙跑向程美妮,扶起她:“喂,喂,你醒醒!”
靠在米卡卡的手臂上,程美妮虚弱地睁开双眼,仿佛随时会化作风中的一缕尘埃:“请……给我一碗粥喝……”
“你不去演苏乞儿真是浪费了。”跟过来的齐木诚恳地说道。就这演技,他甘拜下风。
米卡卡还很配合:“别喝粥了,我请你吃饭吧,吃得饱饱的。”
“米卡卡,你对我真好。”程美妮气若游丝,抓紧米卡卡的手。米卡卡刚要抹一把眼泪和鼻涕,哪知怀中的女孩突然蹦哒地跳了起来:“Me知道有一家餐馆,里面的东西very delicious!Let's go!”
米卡卡呆坐原地,目瞪口呆。刚才还奄奄一息,现在是满血复活开外挂的节奏吗?齐木冷眼旁观,一副“看吧,我早警告过你人家是谋女郎!”的表情。
“Follow me!Come on!”程美妮回头冲这两人喊,两人对视,无奈跟上。
程美妮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他们三人载到一家高级法国餐厅的门口。程美妮还大方地给了司机十块小费,至于那钱,自然是米卡卡出的。走到餐厅门口,齐木忽然一把拉住米卡卡:“你的存款多吗?”
米卡卡变得警惕,电视里的警讯节目时常告诫我们不要轻信诈骗手段:“你问这个干吗?”
“我只是想让你确定一下待会儿够钱埋单不。”
“放心。”米卡卡拍拍胸口,“土豪说不上,一千几百还是有的!我前几天刚领了三好学生奖学金,足足三百块呢!”
听完这话,齐木又笑了。笑得很灿烂。那简直是要看人受虐的表情。米卡卡心里直哆嗦:“你……你笑什么……你不要觊觎我的财产!”
这些钱是要用来买参考书,上补习班的!
齐木心情舒朗地指指餐厅上方的招牌:“这家店我前几天刚来吃过。”
米卡卡说:“然后?”
齐木耸耸肩:“没事,就是无聊想炫富一下,我上次在这里吃了一客牛排,结账一千块而已,不贵不贵。”
“……”
这还不贵?!米卡卡下巴都砸地上了。“没事。”齐木拽他进去,“对穷人来说,一千块和一万块是没区别的,反正都付不起。”
这话说得多么有哲理。可米卡卡没空琢磨这其中的大道理了,他在想待会儿能不能叫一客牛排分成三份,那样一来,他的存款起码还能剩十块钱,够付银行管理费了!
但这样做,会被人鄙视至死吧……
前台经理看到走进来的三人,忙迎上前。他看到程美妮很惊讶:“Miss程,你已经很久没来我们店里了。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哦。”程美妮打量了一下自己邋遢的外表,解释道,“Me今天演话剧……别提这个了,一切照旧。”
“好的,这边请。”
经理带着程美妮一行人来到二楼。这显然是最好的座位,整个餐厅高端奢华,充满法国浪漫情调,昏黄的灯光搭配摇曳的红酒,酒杯和刀叉在宁静安详的空间下交错。舒缓的音乐让人感觉舒适,仿佛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与忙碌。
程美妮和齐木惬意地坐下,而米卡卡却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这种餐厅一看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他一个矮穷挫走得进来,还能活着出去吗?
齐木看出了米卡卡的忧虑,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米卡卡!做人要有视死如归的精神!”
靠!这分明是目送我上刑场的挥别眼神!
米卡卡有些脚软了,当服务生递上菜单的那一刻,米卡卡的眼球直接从眼眶里蹦出来。
“这这这这这这……”他指着餐牌,舌头不住地打结,“这上面的价格是少了一个小数点吧?!”
放眼望去,那一列价格数字简直是触目惊心。最便宜的一杯白开水标价都要18块!
你们确定这是水吗!
一旁的齐木倒幸灾乐祸,在他脆弱的心灵上再补一刀:“小数点没少,不过标注的是美金,不是人民币。”
爱国的共青团员米卡卡几乎要掀桌而起了——你们就不能用人民币吗!
齐木同情地看看米卡卡,然后把侍应叫过来。
“Please,我要点马赛鱼羹,鹅肝排配鱼子酱,巴黎龙虾,法国蜗牛,红酒山鸡,沙福罗鸡,鸡肝牛排,菠菜乳酪焗生蚝,白酒法国田螺,韩氏鳀鱼炒香菇……”
每一个从他嘴里吐出的名字,都好像一颗子弹,射穿米卡卡那弱不禁风的小心灵。米卡卡算明白了,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人能长那么帅,内心还那么毒。米卡卡已经有种梦游太虚的感觉了,这是梦……噩梦!他迷迷糊糊听见侍应生好心提醒:“先生,吃法国餐一般先点一盘冷菜,然后是汤……”
齐木学起赵本山大爷:“哪这么多规矩呢!快去准备,不差钱知道吗?不差钱!”
反正又不是他钱。不差,一点不差。
侍应生赶紧去厨房下单。末了,齐木还很绅士地把菜单递给程美妮:“这位小姐,请问你要点什么?”
程美妮缓慢合上张大的嘴巴:“……不用了。Me要的,你全点了……”
没要的,你也点了!
没想到,这货比自己还狠!程美妮本来已存了一颗善心,打算把平常吃的最贵的A套餐改为比较便宜的B套餐,但现在看来不必要了。
再看看旁边的米卡卡,他已经傻了,两目呆滞,叫啥也不应了。
“他一定是太高兴了。”齐木竟作此判断。
拜托,这是高兴的表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