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跌倒

就在《大赢家》的各方面都逐渐稳定的时候，我与制片人产生了矛盾。用同事的说法，我是功高盖主，其实就是我个性张扬、不成熟，而且有了成绩之后开始膨胀了，甚至打算离开这个栏目另起炉灶。

在2002年11月的时候，制片人把我免职了，这个时候，我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我是从外地来大连台的，根基浅，也不熟悉上层领导。结果，离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下家。主要还是当时生活频道的领导不想给我安排（他与《大赢家》的制片人关系很好）工作，因此，生活频道的各个栏目都不敢接收我。

唯一的例外是小叶，她是大连电视台最知名的女主持人，本名叶蓁楠，曾经在20世纪80年代出演过电视剧《四世同堂》大赤包的女儿招娣，她是大连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能力与口碑都非常好。她主持的节目叫《霜叶集》，被称为大连的《夕阳红》。她欣赏我的能力，接收了我，让我做编导。

小叶心直口快，谈事情主要从业务的角度出发，比如她对我说：“领导选人的标准真是有意思，比如咱们频道的年轻制片人某某，在我眼里，做编导都不合格，可是咱们频道的领导却让他做制片人。”

另外，小叶说：“宝海，你的强项是文字，这可不是几个月就能练出来的，需要10年以上的功力。”

现在回头来看，这些年能够重用我的，都是一些本身能力就很强的人，他们通常不大在乎我的个性，因为他们能“驾驭住我”，而且善用我的长处。再比如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能够让我教三年的课，显然是能够包容我的个性，让我用自己的实践经验来教学。

和小叶共事的几个月，令我很快乐，虽然是老年节目，但是小叶放手让我做，鼓励我、支持我，所以我也做了几期很满意的节目。然而没过几个月，小叶告诉我：“我留不住你了，频道领导就是让你离开，怎么说都不行。这样，我跟我爱人李新说了你的情况，你去他那里吧。他在大连一套刚做了一档新闻评论节目。”

李新是大连电视台新闻频道的元老级播音员，知名度比小叶更高，走在街上，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此时，他在创办一档新闻评论节目《直接表达》，对国内的一些热点新闻进行评论，恰好需要一个撰稿，我就去报到了。

在《直接表达》期间，我工作得也很开心，总体上，李新比较支持我的工作。即使有一些分歧，也能通过沟通来化解。

有一件事，令我印象很深，我写了一期关于提倡中国电影尽早分级的稿件，李新觉得太大胆了。但是他马上对我说：“宝海，你有些不服气是吧，这样，咱们去找李主任，让他看看，如果他说没问题，咱就录。”

他说的李主任叫李盛之，当时是大连一套新闻频道的总监，年轻有为，口碑很好，也是《直接表达》栏目的监制。李盛之看完我的稿件之后说：“怎么了？这篇稿子写得很好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很惊喜。李新有些意外：“那个，您觉得这句话不过分吗？”李新指了其中的一句话。

李盛之想了想：“嗯，这句话是有些过，那就拿掉这句话吧。不过，评论文章，应该观点鲜明，多一些渲染，那样才有力度。”

我很感谢李盛之的指导。

这期节目得以正常录制。

让我没想到的是，过了半年，《直接表达》也面临改版，工作停下来了，并且一停就是很长时间。而对于我来说，没有工作，就意味着没有收入，那我拿什么交房租呢？

雪上加霜的是，就在那段时间，2003年7月，我回哈尔滨办理了离婚手续。如今想来，赌气的成分居多，我还是性格不成熟。可以说，在第一段婚姻中，我没有尽到丈夫应尽的义务，只顾自己的事业发展，过早离家北漂。而且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在朵朵6个月的时候就离开了她，去了北京。

离婚的当天中午，我到一家小饭店吃午饭，只喝了一杯啤酒，就吐了。我的心情太差了，遭受了事业与家庭的双重打击。

回到大连后，我病倒了，病了一个月左右。

在那时，我对前途感到深深的绝望，每天的心情都很沮丧。找不到工作，靠借钱交房租，又离了婚。那种情形，很像一部好莱坞电影《离开拉斯维加斯》中主人公的状态，电影讲述了一个失意的剧作家，在拉斯维加斯酗酒而死，由尼古拉斯·凯奇主演。

我给原来黑龙江台的老同事李涛打电话，跟他说，我想回哈尔滨，先争取复婚，再通过老关系，找到在电视台的工作机会。因为我实在熬不下去了，外面的世界，太冰冷了。

李涛比我大一岁，遇事很成熟，他说：“宝海，按你说的，你回哈尔滨，争取复婚，再找工作。那么过一段时间呢？你别忘了当年你是怎么离开哈尔滨的？你是因为调不到黑龙江电视台，婚姻中两人性格又不合，总闹矛盾，所以去北漂。那么你要知道，你现在不是原来的国家正式干部身份了，只能是一个临时工，电视台的栏目经常改版、调整、撤销，你的工作一定不稳定。如果失业了怎么办？如果失业的那段时间内你的婚姻又出了问题，你该怎么办？你还会再走吗？你已经是走过一次的人了，宝海，依照你的性格，你无路可走，你只有上吊自杀了！”

李涛的一席话，让我猛然清醒了。是的，不能走回头路，只能咬牙挺下去。

我一直很喜欢周星驰的电影《武状元苏乞儿》，看了无数遍，有时看着看着就会落泪。这部电影讲的就是一个人（苏察哈尔灿，周星驰扮演，广州将军的儿子，武艺高强），曾经非常风光嚣张，又跌落深渊，但是最终又重新站起并且获得了成功。

电影的高潮部分，就是苏灿刚刚考取武状元却被剥夺了头衔（因为目不识丁，被人检举抄袭而贬为乞丐），又被仇人打折了筋骨，最后沦落到以乞讨为生。最感人的段落，就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他到一户人家门前乞讨，而走出来的正是自己曾经追求过的女人（这个女人对苏灿说，要想做我的男人，就要当状元。苏灿才上京考武状元），苏灿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流泪。

片中有个最励志的段落，也是我最喜欢的段落。描写的是，困境中的苏灿，乞丐模样，在树林中发呆。这时过来一个老乞丐，对他说：“这几个字是你写的吗？”

原来苏灿在一个石板上写了“苦海无涯”四个字，要知道在此之前，他是不会写字的，正是在遭难之后，他才开始学习写字。

苏灿不承认自己写了字，赶紧把这几个字抹去。结果老乞丐对他说：“你现在缺的不是钱——缺的是自信与尊严，还有你心爱的女人。”

接下来老乞丐托梦给苏灿，梦中教会他绝世武功，当苏灿从梦中惊醒后，发现在自己刚才写字的那个石板上出现了四个字：苦尽甘来。

每次看到这里，我都会流泪，感同身受。

过了几个月，我的境况出现了转机，不是找到了新工作，而是在2003年的时候，中国的互联网产业开始蓬勃发展，我赶上了一个好时机。

我喜欢这样一句话：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

网络大发展，拯救了我，我拼命挣扎，居然成了网络红人。

那也算一种“苦尽甘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