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泪(第一部):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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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一)

此时,已有宾客陆陆续续地谈笑着进入天音阁大门,天音阁里的人来来往往,张灯结彩,忙碌非常,都在为斗乐大会作准备。凝视窗外许久,若寒才缓缓道:“王子应知热闹场人多混杂,易出乱子。”

纳兰繁峰听后蹙起了眉头:“殿下是信不过我天音阁?”

若寒摇了摇头道:“我此次出行,父王已经严密封锁了消息,结果还是让章王后得了风声。她们已经派刺客追杀本宫,本宫绕道躲过,但刺客现在必定已追至天音城。敌在暗,我在明,得使点招数让他们出来,章王后可是不见血——不罢休。”

最后几个字,若寒吐得很慢,字字透着寒气渗入纳兰繁峰的肌肤。

他深知面前这位太子殿下的极深城府。幼年丧母,体弱多病,无数人想加害于他,结果不是丢了性命就是自伤元气,他的势力却是越扩越大,太子之位越坐越稳……他与他同是生母出身卑微,但纪王后虽是舞姬出身,终是阴差阳错成为若羽正妻,得封王后。而他不过是个无名无分奴隶之子,被驱逐至此,忍气吞声……

回了回神,他明白了若寒想要干什么,心中一颤,却故作轻松道:“这么说来,殿下这是要砸在下的场子!”

天音阁正殿中宾客无数,喧闹非凡。由于不宜声张,纳兰繁峰带领若寒若月二人进入一个由纱幔珠帘围城成僻的角落。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殿上发生的情景,但别人却很难看到此处发生了何事。

帏幔又分内帏和外帏。若寒若月,纳兰繁峰和花离雨处于内帏中。其余诸如铁血芍药青萝等皆侍立于外帏。

精致的酒菜盛放在桌上,餐具用的都是金杯玉盏象牙箸。花离雨用夜光白玉壶为众人斟酒,琼浆玉液顺着壶口缓缓倾泻,投射出七彩的光环,迷离的色彩竟让若月一时有些出神。

“知道你素来口味清淡,所以特地吩咐下人准备了几道精致小菜,不知可合口味否?纳兰繁峰笑着说道。他的声音魅惑无比,传入耳中不禁泛起一片酥麻。而他的笑,比此时在帏幔外不远处的地毯上,跳着胡旋,不住地扭动窈窕腰只的妖娆美女,还要风情。他一边含着这样风情万种的笑,一边用撩卷着随意垂下的黑发,鲜红大袍衬得他面似桃花。明明是俊美无双的美男子,却越看越像是妩媚妖娆的女人。

若寒纵使知道纳兰繁峰这玩世不恭的表面下,有一颗怎样坚忍的心和绝世的才华,但还是越看越觉得不舒服。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别开脸道:“繁峰,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如此。”

纳兰繁峰还是继续笑着端起酒盏,轻晃一下里面的美酒之后一饮而进,放下酒杯,舌尖舔过红唇,方道:“子萧,说句实在话,要不是今日你在这里,我早就去外面揽两个美女玩着去了,哪里还会这般寂寞。”

在旁若月听着他轻佻的话语,没有真正经历俗世生活的她,只觉得这话不堪入耳,强忍着不动声色地低头吃饭。她微微抬眸瞥了一眼花离雨。花离雨和她一样吃着东西,面无表情,神色漠然。垂下的眼帘遮住了动人如水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波澜。这沉静的模样和今早最初见到她时截然不同。

若月心想:即使这轻佻浪荡是纳兰繁峰遮掩自己的面具,可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一直带着这样的面具又是怎样的女子才能一直忠心守护在带着这样面具的男子的身旁。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子萧”她忍不住轻唤出声,看向身侧的若寒。只见他正好抬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如玉石雕刻般的下巴微抬。即使是一个那么平常的饮酒的动作,在他身上也透散着王者的贵气,在云端之巅,不可触及。

若寒咽下那口酒,这酒入口醇香缱绻,让他想到了很久远的过去。他侧目对上若月询问的晶亮目光,浅浅一笑,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去,如冬日冰雪消融,点滴流淌,夺人心神。

“子萧是十多年前,京城被破后,母后携我逃亡时给我取的代名。满城萧索待子归,月儿精通诗词,可能读懂这句?”

满城萧索待子归。北塞王城名曰萧索城。这么一说,若月倒是顿时明白了。

接着若寒又道:“除了繁峰和母后,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自从我九岁回京后,母后也不再提及此名,唯有繁峰十数年来在私下较为随意的场合这么叫我。不过——”若寒将声音拉长,“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若月怔怔地望着若寒,

“殿下的名字,若月不敢直呼。”

“等明日去了南塞,你不想直呼也得直呼了。”若寒抬手夹起一块金线鱼肉,优雅从容的一举一动皆如流风回雪,“具体事宜今晚我会再同你细说。”

“嗯。”若月点了点头,又把注意力转回满桌的美味佳肴。过去十多年吃的都是山肴野蔌,前几日住在宫里又心事重重,食之无味。现下,明明同席之人一个是北塞太子,一个是多伦王子,皆是身份极高的人,反而更不似深宫中面对诸众婢女那般拘谨。

“离雨,可以开始了。”纳兰繁峰用手拍了拍花离雨的肩,花离雨会意起身,躬身施礼后,撩开帏幔走出,一个绾着云鬟,约摸十二三岁的豆蔻少女见她出来,忙捧上一把琵琶。

花离雨怀抱琵琶走到大殿中央,素手只一撩琴弦,大珠小珠落玉盘。而喧闹的大殿中,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演奏的乐伎,翩翩的舞者都悄然停下。这是天音阁的规矩,花离雨只要一拨琵琶,天音中人就要停下一切事务,听她吩咐。花离雨无需张口,手中琵琶便是命令。

她继续拨弦奏曲,胡旋舞者退下,而另一波身批鹅黄轻纱,带着面具,手持木剑的女子迈着蹁跹的舞步上场。待所有人聚齐,花离雨随后撩起一音,便又回到帏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