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山长水阔知何处(十)
若月推门进去。已是黄昏时分,夕阳将整个天音城都披上了一层温柔的金纱,脉脉含情,洒落一地的碎金泛着迷人的光彩。
斜阳透过敞开的门投射进屋内,若月背对着光,乌黑如锦缎的发间多了一支五牙玉簪,周身光华流转,即使看不见她的倾城容颜,也美得灼灼生辉。那绚烂的光华将若寒的整颗心都融了进去,他的掌心渗出汗来,他起身穿衣,想要移开目光,却只能定定地望着。
若月看着若寒,金色的夕阳勾勒着他俊美的轮廓,一道道线条如流水一般在她的眸中倾泻,一双眸中好似盛满了闪烁的星辰,如此明亮。病弱之驱,依然是画中走出的仙。他的面色有了暖意,让她的心稍稍放松。
若月转身关上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才道:“殿下现在可觉得好点了?”
若寒道:“这次情况比上次好多了,再加上繁峰医术高明,已无大碍。明天可照常启程,前往南塞。让你费心了。”
“殿下无事就好。殿下不多躺着休息一下吗?”此时,若寒已将衣服穿好,天青色白莲纹长衫,称得一个人如修竹挺立,不需要镶金错银,自有华贵气质。
若寒缓缓走到一张案几前坐下,示意她坐在他对面。茶壶中有纳兰繁峰备好的热茶,他抬手挽袖为自己和若月各斟上一杯茶,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他修长的手指拈起茶盏,举杯轻抿。
他缓缓开口:“人躺久了也是会乏的,倒不如起来。”他看着若月,凝视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轻笑出声:“郡主似是有话要说。”
若月抿了抿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方道:“花姐姐送我五牙簪,又送我一把月瑶琴,我推辞不过。此行匆忙,我只粗略带了些随身物品,并没带多余的珠宝首饰,没有什么可回赠花姐姐的,但总不能失了礼数。不知……殿下可否……”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若寒打断了。若寒将手中玩弄着的杯盏放下,笑望着若月,觉得她有些意思:“月儿,你是我北塞的郡主,长公主的女儿,大家都是王族,何需如此顾忌。再说你此行跟随本宫出使南塞,可算是我北塞副使,要送姐妹些礼物,有什么难开口的。只是花离雨乃是北塞第一乐伎,金银珠玉,她自然不缺。若要投其所好,也只有送谱曲乐器。且不说我们现在没有这些,就是宫中乐坊里最名贵的,她也未必瞧得上眼。”
若月听着若寒的话,他……唤她“月儿”。那一声称呼像一枚石子投入她的心湖,激起涟漪片片,不能平静。又像是清风拂过,菡萏花开,在水波中流转回旋。
之前,她背着母亲,偷着溜出楚城,在她不能说出自己姓氏的时候,别人问起名字她都是自称月儿,但对方都会客气地叫她“月儿姑娘”或“月姑娘”。除了若西蓝林和闲鹤仙师以外,她没再听过有其他人叫她“月儿”了。
就在前几天,一切突然改变,她受封明月郡主。于是,众人见她皆称她“郡主”,之前若寒也是。现在,他突然唤他“月儿”,如此亲昵的称呼又是如此轻柔的语调。她抬眼看他,迎上面前人幽潭般的双眸。这一望,似是穿越许多的时光,而他们认识却不过是数日。
片刻后,她自觉失礼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托着茶盏,沉思道:“那回赠她些什么呢?”
若寒示意若月取来笔墨。若月虽是不解,还是照做。等笔墨取来,若寒将白纸铺开,用镇纸镇好,微笑着对若月道:“郡主可会填词?”
“填词?”若月更是不解。若寒解释道:“本宫在宫中听过许多花离雨编的曲子。若说作曲,天下的确无人能及她半分。但说到填词——花离雨虽通文墨,比普通教坊女强上十倍。但毕竟比不过素日里吟风弄月的文人墨客。闻说许多风流名士倾慕于花离雨,写下无数艳词求她配曲,均被拒绝。除了繁峰之外,花离雨从不用他人之词。”
若寒的指尖细细滑过素白的纸张:“花离雨虽艳冠群芳的绝世名伶,但从她自创的词曲中可听出,她其实是厌烦浓词艳曲的。本心但求清雅,却无人会意。若是郡主能填出合她心意的词令,于她便是珍礼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