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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周日,吕又过来,依旧是坐了一会儿就走。
看到天色尚早,惠才说:“我送送你吧。”她边说边锁好自己房间的门,顺手带上了外面的大门,但没上锁。走了没多远,她不放心地说:“我还是回去算了,大门没锁,心里不踏实,仓库里放着队上的东西呢。”
第二天早晨,惠才像往常一样去将鸡放出来。可当她揭开木板时,箩筐里空空如也,两只白鸡被人偷掉了。
惠才不会骂人,更不会像一些乡下女人那样用恶毒的话去咒人家,顶多上工时和人讲讲,说她的两只鸡都被人偷了,真是伤心死了。
等到吕回来,惠才告诉他,别人把鸡偷去了。“要是我锁了大门就好了,这是让小偷钻了空子呀。我和你出门时被人看见了,我们前脚走,别人就立马去偷鸡了。多好的两只鸡呀,真可惜。”她懊恼至极地说。
吕一句话也没讲,脸色阴沉得可怕。无论惠才怎样和他讲话,他都不搭理。她一点都不怪他。这对鸡是他父母送的,他又是那么喜欢,丢了自然难过。
接下来的日子,吕仍是几天回来一次,只是不搭理惠才,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总是热脸去贴冷屁股,怎么也讨不到他一点欢心。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惠才扪心自问,鸡被偷了是她的责任,可她也不想别人偷她的鸡呀。为了两只鸡,总不能夫妻反目吧。
一日吕回来,站在屋檐下,连门都不愿进。
惠才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你这么久都不理我?是不是在医院里遇到了烦心事?你尽管告诉我,我们一起来分担好吗?”
吕将脸望向别处,说:“医院里会有什么事?”
惠才等着他说究竟是为什么,可他再不肯言语。
快两个月了,吕仍是那副爱搭不理的德行。惠才感到无所适从,一见到他就想哭,曾经那么爱说爱笑的人变得可怜巴巴的。但她一哭,他走得更快,脸上还添了愤恨的神态。
终于有一次,惠才忍不住拽住吕的手,边哭边说:“请你告诉我,你要恨我到几时?”
他一言不发,甩手走了。
惠才无法从吕那儿获得温暖,便越发想有一门事做,希望能独立生活,不依靠他人。她办了图书馆的借书证,努力看书,努力找工作。
县城边上有个西湖垦殖场,离县医院五里路。垦殖场是全民所有制,职工虽做着和农民一样的活计,但每月都拿工资。他们种水稻、芝麻、花生、豆子,也养蚕。惠才找到垦殖场的领导打听,得知二中队需要一个会计。惠才能写会算,领导同意她去当会计,一个月发二十七块钱。
来不及告诉吕,惠才立马决定搬过去上班,免得夜长梦多。搬家那天,她站在大门口环顾四周,毕竟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看着眼圈红红的全秀,真是难舍难分。
这时,一个八十来岁的婆婆走到惠才面前,说:“妹子呀,你是个有正气的人。你住的那个屋,不到一个月,死了十一个人。有一对做饼的浏阳夫妻,住不到三天就双双死在床上。搬走好,搬走好呀。”
听婆婆这么一说,惠才心里一颤。她想起天黑时一走进屋里,就莫名其妙地害怕,感到阴气逼人,难道是冥冥中的一种警示?一个人睡觉时,总有人在耳边絮絮不休,难道真是阴魂未散?最初那几夜,她被搞得心力交瘁,后来若不是全秀在旁,也许会被活活折磨死。
再望一眼屋子,惠才有了种死里逃生、还魂阳世的感觉。她知道队上遭过人瘟,但没想到这屋里竟然死了那么多人。队上有不少空房,偏偏让她住在这里。她深觉自己这条小命生来多舛,有点欲哭无泪。
末了,惠才紧紧地搂住全秀,说:“谢谢你,这段时间幸亏有你做伴,否则我早就吓出病来了。请你替我转告吕,说我搬到西湖垦殖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