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南柯一梦
纯白的元神散若点点荧光消失在空洞无边的禁忌之地。
他的元神融不进她的身体，也救不回她。
法王和亮彩呆跪在原地，没有动过，仿若两尊雕塑。
而罗丽，嘴角噙着笑。若不是她心口的空洞依然在，会让人觉着她只是睡了，还做着美梦。
亦或者，她就是陷入美梦，不肯醒来。
鲜血流动，染红长阶。
生息尽灭，再无玫瑰。
终于，死寂的空间因那些仙子人类的到来，变得喧闹。
孔雀跑向躺在至高之位的罗丽，在最后一步僵住，眼前发黑，却是强忍着走上去。
张嘴开开合合，试了好几次，伸出手去碰她，浑身发冷，
“罗丽，我来了。”
“别装了，都这么久了，你还这么幼稚。”
“罗丽，你再不起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孔雀逐渐哽咽着，嗓子坏了一样，粗粝沙哑。
她蹲下身子，想去碰她，却是犹豫着悬在空中。
她笑了，比哭还狼狈，唇瓣颤抖，
“再不醒，我真的不理你了啊……”
“罗丽……”
骗子，骗子！！
说好会带着我，说好不会抛弃我，说好的啊。
罗丽，为什么不愿意见我最后一面，为什么要再次丢下我？
孔雀痴痴笑着，眼神空洞，眼角的泪水冰冷。
她伸手想掰开法王的手，可是他握得很紧，她用力想把他推开。
他倒了，手依旧攥着，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也要攥在手心里。
孔雀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晦暗，她再次碰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
愣了几秒后，讽刺地笑出声，随后便是大笑。
多讽刺啊，哪怕是死，他都想求她醒来。
是他对她的偏执、他们对她的希冀，还有那压在她肩上的责任，杀了她。
是他们亲手杀了她，是这个世界，逼死她。
他们两个关乎世界存亡，却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讽刺。
真讽刺！！
“孔雀……”
“他们都死了。一个满心赴死，一个，甘心陪葬。”
孔雀眼角沁出血泪，那么两行在她雪白的脸上，恐怖诡异。
韩冰晶一早知道结果，却还是哭倒在地，几近晕厥。
颜爵扶着韩冰晶，虽是悲痛，但也不至无法自拔。
他们两个就那么死了，让人难以置信，可确实死了。
双双殒命，分不出胜负。
按照规矩记载，这方世界又可换来平安，直至下一个命定的幕天阁主出现。
循环往复。
‘阿纪，你见过高山碎裂吗？’
‘阿徵，你听过熔岩翻滚吗？’
‘阿澈，你到过天空外面吗？’
‘阿纪，我最最相信你。’
“孔雀。”
是罗丽，是她的罗丽在叫她。
孔雀回过神，看见浮在半空的罗丽，她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而且打扮衣服也不一样。
但她没在意，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罗丽，委屈又害怕地哭。
“孔雀，我该回去了。”
“你要去哪儿……”
孔雀慌乱，她想上前拉住她，迈开步子走却没有任何阻碍。
低下头，法王的身体不知何时消散，只剩下她静静躺着。
她脖颈间的枝叶生长成了藤蔓，就那么寄生，现如今也失了生机。
“南柯一梦，终有尽时。即便是梦，我也了却了遗憾。”
“罗丽，这不是梦。”
孔雀握紧手，握紧她的手，没有一点温度。
怎么会是梦，这些都是真的啊，罗丽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这些是梦？
“不是梦吗？”
罗丽轻笑，目光流转，一一看过辛灵她们，随即轻轻叹气。
是啊，他们不是他们，他们会对她愧疚。
他们，会掩盖那些肮脏至极的秘密，会想要弥补。
而他们只会用着刀，一下一下刺在她身上，不死不休。
“那真好。
“可时间到了，愿望完成。”
“孔雀，谢谢你选择我。”
罗丽笑着，灿烂明媚如娇艳玫瑰，可她却在慢慢消失。
“谢谢你选择我。”
谢谢你，让我得到了另一个结局。
也谢谢你。
“不，不要！罗丽你不能走，不能走！”
孔雀松开她的手，冲向空中的她，可穿过她的身形，留下的只有空中的香。
玫瑰衰败、腐烂的香。
而王座上，她的身体开始消散，亮彩他们用仙力也无法停止。
她是恨透他们，才一点念想都不留。
“罗丽，不要走，别再丢下我，求你了，求你了……”
孔雀落地，跪在她面前，紧紧握着她的手，无尽哀求。
只有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只有她被一直瞒着，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很多天前，孔雀记不清那天的罗丽是什么样子的，只记得她不开心。
她想着，再见面的时候，一定要让罗丽开心起来，一定让罗丽开心起来。
可是谁能告诉她，谁能告诉她，罗丽为什么不笑了？
罗丽为什么不起来，罗丽为什么在消失？
“罗丽，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姐妹……”
孔雀坐在王座上，半抱着她，眼泪滴在她脸上，她们的身形一起变淡。
“孔雀！！”
陈思思喊着，却无法上前，她没有契约仙子，来这里还是因为辛灵的保护。
亮彩闭了闭眼，上前，手搭在孔雀肩上。说好的姐妹，怎么能剩下自己。
她们伤了她太久，她不喜欢孤独，这次就让她们陪着她吧。
这么久，第一次决绝地选择她。
“亮彩！”
建鹏想要上去，却被亮彩的一眼定在原地，没有欣喜担忧，只有释然平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没在他面前笑过，也不曾叫他主人。
茉莉紧紧拉着舒言，浑身发颤，无声流泪。
“思思/建鹏，别再见了。”
话落，她们如绚烂斑斓的泡泡，化为泡影，连光点都没有。
她们，去陪她了。
——
‘仙子。’
‘仙子。’
‘仙子……’
泼墨一般的黑色包裹四周，点点荧星在此间沉沉浮浮，照不亮四周，也照不到边界。
‘仙子……’
‘仙子，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