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鞘
出门进了中院，但见众仆役、马夫、守卫均忙的不可开交，一面吆喝一面从前院将伤者抬下送入房中，四周房屋门户大开，作为临时抬放伤者所用。
苏剑云抢进前院，但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前院东南、东北角处火势甚大，百余人正在院中相斗，兵刃撞击声，呼喝声不住传来。
眼见其中一伙人皆是身着黑衣，多半是那些歹人。另一伙人，衣衫不整，不是少了上衣，就是少了鞋子裤子，显然是慌乱之中来不及穿戴的洛府守卫。
苏剑云双足蓄力，正欲上前。蓦地里一把长刀迎头砍下，苏剑云连忙向左避开，那柄长刀刀身翻转，拦腰向苏剑云横劈而出，苏剑云腰身向后猛仰躲过。刚站直身子，耳听背后破风声响起，那柄长刀又将砍至，苏剑云右手后探，剑身伸出，负剑于背。
“锵”的一声，那长刀砍住刀鞘，贴上脊背。苏剑云趁势“铮”的一声拔出长剑，回身刺出，那人长刀挥出格挡。苏剑云一招抢入先手，三剑齐发，那人挡开两剑，最后一剑险些给刺中肩头。向后跃出丈许，缓声说道：“不愧是‘风谲云诡’本尊，跟上次那副病死鬼的样子可大相径庭呐。”
苏剑云一惊，手上剑招不撤，向那人看去。那人比他高出半头有余，身材魁梧，用黑布蒙脸，只露出一对如狼一般凶悍的眼睛，手中握着一把明刀。
苏剑云眼中杀意浮现，低声道：“冒牌货...”那人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啊，前辈，我叫左刃之。”苏剑云道：“为何要冒充我的名号？”左刃之笑道：“若非如此，也引不了你出来啊，鱼禾。”苏剑云道：“用不着。”
这个“着”字刚出口，手中长剑直刺而出，左刃之挥刀格开。苏剑云连刺三剑，左刃之一一格开，突然之间三刀暴砍而出，苏剑云又一一挡去，猛然间长剑直刺左刃之面门，左刃之头一歪躲开，跟着挺刀刺向苏剑云额头，苏剑云也歪头躲开。二人刀剑放横一左一右横劈而出，“锵”的一声刀剑相交，就此僵住。
若是放在平时，苏剑云也不敢轻易较量劲力，何况现在肺毒方除，腰伤未愈，胸前开了一个大口子，又丝毫不敢牵动内息？过不多时，便觉得那明刀上的劲力如泄洪般向冲来，虽强加抵抗，可剑身依旧缓缓向自己逼来。
左刃之察觉苏剑云情况不佳，当即提运一口气，猛的加大手上劲力，想一招制住苏剑云死命。哪料苏剑云趁他提气换息的一雯之间放平剑身，向旁送出，左刃之手中明刀顺着剑身扫出，适才那股大劲力便一下扑了个空。
苏剑云当即抽出长剑砍向左刃之面门，左刃之连忙举刀相格。不料苏剑云手中长剑一晃，又向左刃之小腹刺去。左刃之横刀当胸直斩而下，苏剑云撤回长剑，横削左刃之右臂，左刃之向左一避，与苏剑云之间多出一步距离，登时使出快刀刀法，将一柄长刀舞的生风。苏剑云见他将刀舞成一面光网，一时无法抢进，便凝了剑招。哪知苏剑云攻势刚停，左刃之便将那面光网向他罩来。
苏剑云屏息凝神的盯着那面光网，但左刃之使得极快，一息之间光影便笼罩了苏剑云全身。苏剑云双目紧盯着左刃之手中明刀，右臂抬起，唰唰唰连刺十四剑，将那光影所罩下指向自己全身十四处要害的刀招一一拆去，跟着手中长剑舞动，将一柄剑使出残影，竟是将左刃之的快刀刀法一招招尽数接了下来，两柄刀剑登时便密如连珠般作响。四周有人向他们看去，只见火光照耀下近百道银弧穿来穿去，刀光剑影里竟是将二人的身影也被光弧映成了残影。
适才苏剑云趁那一息之间的空滞，便已瞧出左刃之所使得乃是一招名为“游尺七分剑”的快剑剑法。一般说来，剑法与刀法在快之一意上的分歧甚大，可以说是大相径庭，上下分明。可“游尺七分剑”却打破了这层隔膜，不论刀剑，皆可接这路剑法达到快刀之意。
左刃之手上刀招如同骤雨般砍落，苏剑云仗剑苦苦支撑，过不多时便感力不从心。左刃之刀法既静，招式又极是熟练。苏剑云重伤在身，加上后腰有伤，既扎不住马，又运不动劲，一时之间被左刃之占尽了上风。
“游尺七分剑”共有前后楼两式，前式七十招，后式一百四十招，共二百一十招。前七十招时苏剑云尚可抵挡，斗到七十三招时，苏剑云左臂衣袖“嗤”的一声被划破，鲜血流出；八十一招时，腰带被斩断；第八十七招时，左颊“唰”的一下被刀刃划破。
斗到一百零六招时，苏剑云脸上、腿上、腰间、胸前、右腕接连中招，剑交左手，继续相斗。
第一百二十招时，苏剑云身上衣服被汗浸湿，贴于前胸后背，胸前衣服湿的厉害，正一滴滴向下滴水。
左刃之起处与苏剑云相斗时，见他将自己刀招一一拆下，心下甚喜，斗得极是酣快。到了后面见他气喘不止，出剑呆滞，不免失望。当即收起快刀刀法，猛的一刀劈下，苏剑云出剑相格，哪知左刃之半空凝招，飞起一脚将苏剑云踹飞几丈远。苏剑云身子“砰”的一下砸在柱子上，将长剑插入土里稳住身子，左手扶住胸口。适才与左刃之相斗时，明显感觉有一刀自胸前划过。左手一捂，只觉胸前湿了一大片，定睛看时，一整只手掌都呈殷红色。原来胸前伤口已被划开，正一滴滴的向下滴血。
左刃之甩了甩刀上的鲜血，冷笑道：“你现在都已弱成这般模样了，鱼大人？您若是这样，早晚得让擒上教城啊。”说着将刀尖指向苏剑云，苏剑云不语。
左刃之道：“不过我们近期也不会寻你麻烦就是了，毕竟分身乏术。”说着目光后移，望向了洛府深处。
远处响起一阵锣声，一人走至左刃之身旁低声道：“大人，神都派的人来了。”左刃之听罢点了点头，还刀入鞘，道：“有缘再会，但愿下次看见你，不会是这一副窝囊样。”说罢大喊道：“喂，小的们！闹够了这就走吧！”众歹人齐声应和，大笑着冲出门去。
左刃之转身朝大门奔去，背后一声音道：“只怕没那么容易！”蓦地里一柄长剑直指左刃之后心，左刃之一回身，只见那柄长剑距自己不过寸许，不及拔刀，连刀带鞘横挡在胸。
那长剑向上一挑，指向左刃之咽喉，左刃之将手中明刀一竖，挡住咽喉面门。那长剑又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向左刃之小腹刺去。左刃之右膝一曲半跪下来，手中明刀顺势下滑，“当”的一声抵住剑尖，左手伏地，右腿向前一扫，持剑那人向后跃去。
左刃之拔出明刀站起，向持剑那人道：“好剑法！阁下何人，派系何处？”
那人道：“洛家少主洛天驹，此乃吾家传‘洛水剑法’本宗‘宣祖剑’。”
“洛水剑法”创始于宣德年间，其中本宗“宣祖剑”乃洛家先祖洛宣及其妻子荀氏所创，共四十六式，其中九式乃其夫妻共创。后洛宣征战身亡，“宣祖剑”中一十二式因此失传。荀氏为完成丈夫心愿，将余下三十四式逐一整理，并另创两式纪念丈夫并入。是以“宣祖剑”尚的保留三十六式。后荀氏怀念亡夫，另创“幻花式”与“宣祖剑”合称“洛水剑法”，并将“宣祖剑”称为本宗，“幻花式”称为系宗。本宗系宗同属一套剑法，以示夫妻二人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洛水剑法”从此成为洛家代代相传，在江湖上颇具誉名。
左刃之使一招“蛟龙翻海”，手中明刀左右横晃两下试探。洛天驹一步跨入，长剑刺向左刃之左肋，左刃之挥刀相格，可洛天驹手中长剑一拐，又刺向左刃之右肋，这一下变数甚快，左刃之不及反应，只得错过身子向后跃去。这一招名为“穿针引线”，乃当年洛宣见妻子刺绣时即兴所创，使剑身犹如针线一般在敌人剑招中游走，待其剑招错乱时一剑刺出取其性命。可左刃之本就是使得虚招试探，因此一招落空。
洛天驹又是一步跨入，长剑放直刺向左刃之胸口。左刃之见这招来势平平，右手一挥便欲挡开。哪知洛天驹剑势一转，指向左刃之右腿，左刃之一惊，右足后撤，“嗤”的一下，左腿却已中剑。不及左刃之反应，洛天驹又一连刺出三十四剑，左刃之慌忙之中使出快刀刀法相挡，可双肩、双臂、右足、脸颊、左肋相继中剑。全身衣服几乎要害之处皆被划破，除九剑被快刀格开之外，其余二十五剑全中。这一招名为“缝云穿天”，是洛宣与其妻子共创，一招共有三十六路攻法，任取一路攻法攻出，余下三十五路攻法登时便化为三十五个后着，分指人身三十五处要害。待第一剑被人格开之后，三十五个后着齐发攒刺攻敌不备，乃“洛水剑法”中招式最精、攻势最强的一招。
洛天驹一连强攻二招，只攻的左刃之吓出一身冷汗，心想：“‘洛水剑法’名不虚传，招式之精只怕不下于当年‘怜天’剑法之下，神都派即刻便至，得尽快脱身才是。”
其实“洛水剑法”攻势固精，但洛天驹尚未领悟这套剑法的精髓所在。他适才所攻出的那路“缝云穿天”，虽然招式不错，但运劲不足。这一招若是其父使出，只怕左刃之当即便横尸当场。
左刃之既不愿与他相斗，便开始盘算如何脱身。忽然向左一闪，洛天驹跟着向右跨出，哪知左刃之这一下乃是虚晃，左足一伸一收一点，身子倏的一下向右疾奔。待洛天驹反应过来，左刃之已奔至墙下，飞足跃过墙头。
众守卫待要追时，洛天驹道：“不忙，王夫子先带人扑灭府内火势。李总管劳烦领兵把守府内。秦音先把神都派的朋友请进。”众人齐声称是，各自忙碌。
待洛天驹吩咐完众人，回身去寻苏剑云时，他却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