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裳客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0章 喘息

宁和从站在墙上,直到那伙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松出一口气,跃下墙头,向诸位师兄弟谢道:“多谢各位师兄弟相助了。”邢和擿道:“嗐,哪里的话。”向王和令道:“不知大师兄此番召集师弟们,是为何事?”

王和令道:“不忙。”向苏剑云道:“贫道王和令,这是贫道的二师弟邢和擿,四师弟宁和从,五师弟杜和秋。”

苏剑云道:“在下苏剑云。”生怕紫医仙多嘴,抢道:“这位是紫医仙。”王和令道:“久仰。”紫医仙问道:“是一般都久仰呢,还是二般的久仰?”

王和令一怔,思考着紫医仙话中寓意。苏剑云道:“医仙兄,先把在下身上刀伤处理一下可好?”

紫医仙忙道:“对,对。”连忙将苏剑云放在地上,解开他上身衣襟,跟着又将他双腿裤腿用刀割下,露出两条大腿来。只见那一十三道刀伤有深有浅,浅伤已结上一层薄薄的血痂,刀口较深的尚在汩汩出血。

王和令沉吟片刻,对宁和从道:“四师弟,你留下同洛少爷解释清楚。我们三人暂且离开,毕竟……那事也耽误不得。”宁和从道:“好。”

眼望着师兄弟们离开府中,宁和从晃了晃刚刚解开穴道的右臂。见紫医仙正帮苏剑云疗伤,走上前去问道:“苏兄可是受了刀伤?”

苏剑云应到:“是。”宁和从道:“若是如此,贫道身上尚有些蔽派‘红药散’...”说着从衣袍中取出一小囊来:“此药对外伤止血颇有奇效,苏兄若是情愿,还请用些。”

不待苏剑云答话,紫医仙应道:“好,拿来。”一把抢过小囊打开,把囊中药粉没价般的乱撒在伤口上,跟着取出针线,将较深的伤口一针一针缝上。他十根手指明明粗如萝卜,疗伤时却十分灵活。

苏剑云苦笑道:“多谢道长。”宁和从微微一笑,向主屋喊道:“洛二小姐,出来吧。”一娇柔女声应道:“好。”

苏剑云向主屋看去,只见皎洁明亮的月光之下,一白衣女子曼立屋檐,那女子皮肤白皙,青丝悬额,一双眼睛清澄如镜,樱唇微动,眼波欲流,衣袖随着夜风轻轻摆动,似是被氤氲所包裹了一般。

院中三人之中,宁和从早已出家为道,紫医仙全然不懂男女情爱之事,就只苏剑云一人瞧得神动心乱,不免春心荡漾,心中暗想:“书上说,仙境有个芙蓉国,国中七仙女花容月貌,倾国倾城。若真如此,眼前的洛二小姐却也不输她们了。”

洛澐白衣轻摆,自屋檐飘落于地。莲步微移至苏剑云身旁,问道:“你回来啦,怎么又受了这许多的刀伤?”

苏剑云虽是二次与她相见,却仍不免脸红。适才初次与她相见是天色昏黑,看不清面貌。现下黑云消散,月光洒落,双方面貌都瞧得清清楚楚的。生怕面色不敬被她察觉,赶忙低下了头,问道:“还好,你怎样?没事吗?”

洛澐右手支颐,道:“嗯,你走后,我本以为这些人穴道受点,又被绑住,想去前院看看。哪知他们突然暴起,两人手持一张铁网,摆了个阵法要来捉我,我接连几次都没能冲破。”

苏剑云道:“之后呢?你被擒住了?”

洛澐微微一笑,下巴微扬,一副得意神气的模样:“我一施展轻功,他们的阵法就跟不上了。他们追不上我的。

“后来,我躲在了主屋后面,就在他们说要好好搜查时,你们推门进来了。

“我本想出去帮你,可突然听见有人喊道:‘乾抢兑,兑换巽,坎刺离,震护坤。’我抬头看,是位道长,就是他了。他一边喊,一遍悄悄伸出手指向我的脚边,我一低头,是张白纸。那张纸上写着“莫动”,于是我就伏在屋后,直到刚刚才出来。道长,你真厉害,你何时在我脚边放的白纸,我丝毫不知。”

宁和从笑道:“哪里,若是姑娘穿好鞋袜,好好与贫道比试一场,胜负如何只怕难说。”

苏剑云闻言低头一看,果见洛澐脚上并无鞋袜,两只白玉般的小脚被寒风刮得通红,脚底满是泥污。心中不忍,问道:“你不冷吗?”

洛澐道:“光顾着躲人,忘记冷了。”说罢向二人盈盈行礼,转身进屋。片刻后方才出来,却已穿好鞋袜,手中另抱着一毯子。

洛澐将手中毯子递与苏剑云,道:“夜寒,我屋中并无男子衣衫,先将就着。”苏剑云谢过,将毯子披在身上。

忽听身后有人喊道:“苏兄,澐儿,你们无事吗?”众人一齐回头,只见洛天驹带着十余人众,举着灯笼火把走来。

洛澐道:“哥。”洛天驹笑道:“怎么,终于肯出来了?”洛澐俏脸一板,道:“你再说笑,不理你了。”洛天驹忙道:“好,好,我不说了便是。”

一声音喊道:“哎?不是十几个人吗?怎么就剩一个了?”

只见那名为莫辞的高大精壮的男子叉腰站在鲁奇身旁,伸脚踢了踢像布袋一样晃动的鲁奇,道:“还是个死的?”

洛天驹眉头一蹙,看向苏剑云问道:“一个?”

苏剑云于是将自己如何奋力杀了鲁奇,余下十三人如何装作穴道受点,洛澐与自己如何受敌,宁和从等人如何相救一事与洛天驹说了。

洛天驹听闻眼前这个青年道士便是青云七四子宁和从,忙拱手道:“久闻青云七子之名,今日终于得见。愚妹承蒙照顾了。”

宁和从还礼道:“哪里,今日之事贫道所帮甚少,洛少爷此番言重了。”又将众师兄弟为何离场与洛天驹解释了。

洛天驹道:“今日各位贵客到访寒舍,本应尽一尽地主之谊。奈何寒舍突逢大变,实在是对不住之极。”宁和从连称不敢。

洛天驹又道:“莫辞,你领些人手在府外沿墙巡查,看歹人是否留下些物事,另外墙上是否留有油污,若是存有,一并清除。”那高大男子应了,领了数人自后门出去。

洛天驹又命人将后院厢房中王总管等人的尸身抬出,送往前院,与其他受难者一起,明日命人去打造棺材。王总管在洛府多年,众人见他惨死,均是义愤填膺。

宁和从低声道:“这几位的惨死,恐怕跟那位武面脱不了干系。”苏剑云点头作应。

“秦音已向官府报案,道长请移步他院说话,澐儿...”

洛澐道:“我便在此处。”

洛天驹一顿,道:“好。”向几个门客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在院外提防守护,那几个门客点头应过。洛天驹跟着请众人一起出了后院,经过苏剑云身旁时低声道:“苏兄,愚妹拜托了。”苏剑云应过,眼看洛天驹与众人出了后院,关上大门。

紫医仙“啪”的一声咬断针线,道:“缝好了,看,漂亮的很。”苏剑云闻言低头一看,伤口缝的平平整整,果真十分漂亮,赞道:“确实漂亮的很,多谢了。”

紫医仙嘿嘿一笑,露出几颗稀疏的黄牙,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苏剑云问道:“紫兄要去何处?”紫医仙道:“我们七个兄弟打赌玩捉迷藏,橙医仙来捉,我们六个躲,谁躲过一个时辰便算是胜了。过了这么长时候,我也该胜了,再见。”说着从后门出去,关上了门,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远,想来是紫医仙已然跑远。

苏剑云长吁一口气,双肘撑地身子半躺,向洛澐道:“天寒,二小姐还是进屋避避风罢。”洛澐摇头道:“适才与那些人相斗时,屋中桌椅都被打烂的差不多了。”苏剑云道:“那主屋...”洛澐道:“上锁,没钥匙,再说屋中也无桌椅床褥。”

“......”苏剑云一时语塞,四下环顾,偌大一个后院,除去主屋、厢房外,便只剩自己居住的小房。略作沉吟,道:“若是如此,西北角尚有一小房...”洛澐扑哧一笑道:“那不是你的屋子吗?”苏剑云脸上一红道:“小姐进去避风就好,在下不进去便是。”

洛澐身穿一件粉色竖领大襟衫,外披一件紫纱氅衣,紧了紧衣领,在苏剑云身旁坐下道:“好啦,我怕冷,难道你便不怕了?你今夜劳累了一夜,又受了这许多伤,还是先顾上自己,好好歇一歇。我便在此处运功守夜,你可不准再说话了。”说着闭目养神,假装运起功来。

苏剑云见她运练内功,不敢打扰,双手枕在脑后平躺下来。只觉浑身肌肉酸痛,刀伤之处疼痛更甚,加上腰伤无法平躺,只能尽量侧转身子,勉强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苏剑云睁开眼来,天色早已大白。他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视线一扫,与一精悍目光四目相对。猛的一惊,挺身坐起,右手向旁疾抓,却“啪”的一声拍在了地上。

那人笑道:“反应挺快,难怪少爷小姐都看得上你。”

苏剑云向那人看去,只见一短小精悍的青年男子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手中提着一件衣物。

那人道:“幽生谷,幸会。”苏剑云道:“苏剑云,幸会。”

幽生谷道:“时候不早了,把衣服换上,赶紧走了。”说着把手中衣物一抛,苏剑云伸手接住,见是一灰色男子长衫,问道:“去哪?”

幽生谷道:“前院,老爷、夫人回来了。”

苏剑云一惊,抬起头来,满脸愕然:“老爷和夫人,是洛兄弟跟二小姐的父母?”

幽生谷道:“不然嘞?本来一早就要叫你,可二小姐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让你多睡一会儿,还说你身上衣衫单薄,要再给你那件衣服。”

苏剑云低头一看,原先那件衣服已经跟了自己三年,早已洗的发白。昨天晚上那番恶斗,更是被割得千疮百孔,衣服上下尽是汗泥血污,破破烂烂,简直与一叫花子无甚区别。不禁脸上一红,道:“还是小姐想得周到。”一边说,一边换下旧衣,穿上长衫。

幽生谷见他虽穿好衣衫,头脸却仍是灰扑扑的样子,头发油光发亮,浑身酸臭,不禁好笑,道:“莫急,先去清洗一番。”说着领苏剑云出了后院,走至一间名为“沐香阁”的房前,命仆从将他头脸好好擦洗,身上伤口虽多,但考虑要见老爷夫人,也只好轻轻擦拭一番。

苏剑云走出沐香阁,只觉神清气爽,无比轻松。耳听前院传出震天价般的喝彩,幽生谷道:“老爷回来了,走吧。”

幽生谷领着苏剑云走至前院,只见自大门至主屋的道路上打扫的干干净净,众仆从侍卫分站道路两旁,满脸喜色。一五十来岁的男子与一中年美妇站在道路中央,洛天驹与洛澐站在那二人身旁,众门客一一与那男子见礼。

幽生谷道:“那便是洛家家主洛天正与洛夫人殷竹茗。”

苏剑云向那二人看去,只见洛天正身材高大壮硕,精神焕发,长髯及颈,目光精炼老到,时不时透露出一丝霸悍之气,可那霸悍之气往往一露即隐,不露丝毫破绽。洛夫人则悄立其旁,柳眉善目,显得十分和蔼可亲。

洛天正左手牵着女儿,右手拂须,正听着洛天驹述说昨晚府宅如何受敌,众门客如何奋力抵抗一事。

洛澐听的无趣,眼神一撇,正巧看见站在一旁的苏剑云。轻轻拉了拉洛天驹的衣衫,小手一指。洛天驹,心领神会,笑道:“苏兄,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