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2,村北头水磨坊
52,村北头水磨坊
多年前到荷兰旅游,到处都有风车的景致。导游介绍说风车具有童话世界的扑朔迷离,旋转延伸弯曲,看似静止,却充满动感,可谓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动静融合,不由人遐想连篇。在鹿特丹和阿姆斯特丹的近郊,有很多风车的磨坊、锯木厂和造纸厂,引起了我的兴趣。
因为在我家乡的村头,有一个水利磨房,高高大大的矗立在水渠的桥头边上,与荷兰风车很像,大小差不多,功能也是一样的,磨坊。
村庄西北头,由一条古老而宽大的水渠缓缓由西向东流过,渠的两边垒着粗糙的石条和鹅卵石,形成桥墩,上面架着木条,是那种很古老的农村土木桥,上面可走人也可通过马车。桥边有一座水碾房,矗立着一个大大的风车一样的木转盘,无论春夏秋冬,它像一个个守卫村庄的战士,傲然挺立,下面是一座简陋的土坯房,里边还放着磨盘,轰隆作响。
我小的时候,每个月都随着大人到磨房里去磨面或者磨米。家长在磨坊加工粮食,也让小孩在玩耍中帮忙。
水磨,以水为动力,驱动磨盘,加工粮食。在渠水推动下,石磙昼夜不停的转动着轰鸣作响,长大后回村,静听渠水潺潺,看村田园风韵,想那繁忙的磨面碾米场面,它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承载着我太多的童年时光和浓浓乡愁。
每当看到这斑驳的水碾磨坊遗迹,我就不禁想到村里先人的智慧手艺和辛勤劳动,它是村里木工和石匠卯榫技术工艺结合的最好产物。
那木材做成的磨轮,是我的亲戚刘木匠的手艺。
水磨轮子直径大约三到四米,宽约半米,用均匀大小的板块套在一定距离的位置,形成间距均匀的方格,形成舀水斗,像风车的叶片一样,有几十个舀水计,每个舀水斗可容水约几公斤水,磨柱镶在磨轮的正中心,下方有个大石块作为支柱点。水渠上方用大块木板做成闸板,闸板可控制水量的大小。拉起闸板,水就顺着由宽到窄倾斜而下的水槽急速流下,这些水正好冲到下面大轮子的木板格上,使这个轮子转起来,哗哗的流水,冲击着木制水轮中的板叶,带动水轮转动,水轮带动木轴同步转动,在木轴另一端穿插两个对称的拨板,拨动碓杆的末梢,从而带动磨坊里下面的那扇石磨扇转起来。这个设计是很科学,是过去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据说这个设计思路来自几百年前一批南方难民来到中卫,开垦农田,在黑山峡的下游的南长滩和北长滩以及童家营子沙河湾一带,制造水车,将黄河水抽到荒地上引黄灌溉。
站在渠边,看着磨坊的遗址,渠水平缓的流动,磨坊渐渐的消失。我用手指着水渠说:你们看面前的水渠,比起黄河的宽阔来,它虽然狭小,带他流的却是黄河水,除了冬天,春夏秋三季一直在流动,他温柔、从容,缓慢,从来没有枯竭。它的水流轻柔如缎般流淌,如一个脾气好的女人,她不急不怒,没有一点脾气,浇灌和养育着我们的村庄以及四邻八乡。我们小时候在这里游泳,戏水,钓鱼,玩耍。几十年过去了,这个村庄的老人失去了一个又一个,新生的生命也来了一波又一波。水磨坊也老了,陈旧了,废弃了,被人们遗忘了,但这水渠和水还和过去一样,源源不断的在流淌,把黄河母亲的水洒向大地,浇灌万物,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
王老师借题发挥,天下黄河富宁夏,首富中卫。这里的黄河水面和土地几乎处于平行状态,从汉朝移民到后来的历朝历代,尤其是到了清初,大力兴修水利,引黄河水灌溉土地,古老的灌溉水车和羊皮筏子,是中卫黄河水道上农耕文明的见证。2000多年来搞了许多水利工程,有美利渠、寿渠、角渠、跃进渠、七星渠等5大干渠,共400多公里。将黄河水引入平原,使中卫平原成了旱涝保收的水浇地,旱涝保收。我们真是应当庆幸自己生在这样一个美丽富饶的地方。
磨房的土坯房已经废旧的摇摇欲坠,门没有了,窗户只剩下了几个烂的木条,布满了蜘蛛网。掸掉蛛网灰尘,弯腰躲开废弃来到屋内,磨盘还在,上面落满了鸟屎。
王君说:好多人打这个磨盘的主意,想拉到自己家里盖房子用,也有外地的人来收购这个旧磨盘。都被村里的老人制止了,说这是祖先留下的东西,留个念想。
水磨坊是村里祖祖辈辈几代人的创造和维护的产品,他也是出村手工业作坊的巅峰产品,它坚守在这里,是村庄的灵魂。家乡的水磨房,精致的磨盘,硕大的木架连同它木格子窗棂,屋檐下的燕窝,都有先人的烙印和影子。
但是这些古老的东西,这些村庄的灵魂,这些我们乡愁的寄托,正在随着现代社会的产品化、同质化、快餐化、多样化一步步开始走向消亡,失去了它传统的特质,使农村,农民,农事已成为一个空洞的躯壳。
我说这个地方留下了我们儿时美好的回忆,应当保留,保存这个遗迹,有多愁可依。
在农耕文明的历史长河中,劳动人民因河水而生,建水车引水,建水轮吱呀作响的水碾房,如今已基本销声匿迹,其遗址已成为一道淳朴民俗与秀丽山水交融的独特风景,赋予了乡村旺盛的生命活力和灵性。
这个磨盘是谁做的呢?田伟问。
王君回答说,依稀记得,老人说是村上袁石匠做的,做这个东西可不容易,我们当地照壁山的石头不行,是从外地好远的地方运来的大石头。
我回忆起了袁不匠在生产队水井旁和自家院子锤石的场景,还有在这个磨房里修磨的艰辛,一盘磨使用过四五个月就要锻一次。他一手握錾子,一手拿锤子敲錾子把,一锤接一锤,錾子在磨齿槽中一点点往前移动,把磨齿子敲打的尖锐一些,一槽齿子錾好了,再移动到下一个齿槽,等把所有齿槽都錾过来,再锻另一扇磨的齿槽,石磨制作的技术要求高。石磨上下两扇,下扇不动,中间有轴,上下扇都从中心向圆周辐射出一条条齿子。
石匠的工作大多是在露天,太阳晒,风吹雨淋,很是辛苦,做活还要认真仔细,一丝不苟,那种千锤百练的功夫,我自打小就很佩服。
我仔细的看着这个磨盘,用手抚摸着他锈迹斑斑的石头。上磨盘比下磨盘稍厚。上扇中间有一个洞,由这个洞往下注入粮食。石磨的上下扇的里边都有规则的沟槽,时间久了没有人维修,已经像一个掉牙的老人,残缺不全,显得有些丑陋。
我回忆起几十年前随着我母亲来磨面的情形,我拉着架子车,装着一袋小麦,把濛好的麦子用簸箕装进漏斗,注入石磨,开启水闸,磨面开始了。我当时喜欢听那哗哗的流水声伴着闷闷的碾磨声,喜欢看那大大的叶轮木片在转动,那是与其说是帮着母亲干活,倒不如说是来看这里的风景,来这里玩。
随着石磨轰隆隆地转动,磨扇周围马上就有一圈小麦的粉末。这时候,母亲忙碌起来了,一边扫,一边装进箩中,摇动后,箩下是面,箩上粗糠。
碾米更好玩,流水冲击水叶轮转动,带动轴上的拨板推动碓杆的梢,使“碓嘴”一起一落地舂米,觉得碾米的那个木机械像个木头人似的,挥舞着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