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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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湖水幽幽,随风拨弄着月光,蛙声一片,想要打破夜的沉静,丝青的眼里却蓄满着泪水,想着恨,恨这样一个狠心的男人不辞而别的干脆,也想着爱,爱这个迟钝的男人所给的浓烈的情爱,怀中的孩子,柔软温暖,呼吸的节拍均匀的打在她的手上、她的身上,低头去望,泪水便再难噙住,啪嗒啪嗒地落在包裹孩子的被褥上。

“我送走过你们的父亲,如今又是岩风”,娘看着丝青的模样,忍不住打破这寂静:“我和你一样的难过,丝青。我明白岩风这个孩子,我也还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但我想这一定是他自己的决定。”

“娘”,丝青淡淡的回道,语气里带着疲倦,“我知道,他一定遇到了什么难处,还没有来得及同我讲,可我忍不住。”

“你身子虚弱,不能太过悲伤,也已是孩子的母亲,岩风还没有走,我怕他在屋子里看到你落泪,我是他娘,我也很难过,可我怕他看到。。。”岩风娘忍不住了,泪水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但是赶紧抹着眼睛说道:“我们都不能哭,不要让他看到。。。”

丝青看着娘,眼睛红红的,咬紧着嘴唇没有说话。岩风娘抬起头,挪过身子把丝青揽在怀里,抚摸着她凌乱的头发。

远处的湖面上出现一盏昏黄的灯,摇曳着向他们靠近,一条小船上有几个人低声地说着话,语调很缓,也很轻,摇着浆朝南山划去。这是长老和四个村长,一行五人在去往岩风的家中,他们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心里清楚事情的严峻,又害怕白天过来太过招眼,所以在夜色降下来以后赶来,对于项链的事情,他们心知肚明,却也守口如瓶,他们承担着这段时间的焦灼,却始终没有更好的办法,很早以前几届村长与长老都在担忧着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也做过许多尝试和努力,只是一无所终,维持项链的供给只能依靠村里人的生老病死,加上余存项链来苦撑,如今撑到了最后,问题在岩风这里彻底暴露了出来。

这些慈善又无奈的人,早就讨论了许久,如果岩风这边有什么不测,要把所有村里的人集结起来,开诚布公,管控项链的发放。讨论出一个大家认可的制度,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制度,他们都明白,势必会引起很大的波动,可事已至此,或许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

他们靠岸的时候,岩风娘同丝青已经回到了屋里,岩风娘催促丝青陪孩子睡去,丝青当然不去,但是拗不过岩风娘的命令,加上身体的困乏,心力的交瘁,竟然很快睡着了。而此时岩风娘一个人守在堂厅,默默地抹泪。听闻外面的动静,起身出来看到长老一行五人正朝她走来。

西山村长看到岩风娘走出房门,急步上前搀扶,红着眼睛的老妇人让这位村长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轻抚着岩风娘的后背,叹着粗气,摇着脑袋。

“长老好,快都进来吧”,岩风娘忍着悲痛,语调很轻,还是不忘招呼着这几位来客,几位有名望的人应和着走进屋来。

“这,这,岩风。。。”看到岩风的遗体,长老差点瘫倒,幸有东山村长搀扶才没有晕倒在地。

一旁的岩风娘,哭出了声来!几位村长安抚一阵后,几人围在一起,坐在草垫上,岩风娘断断续续地讲了今天的事情,期间有几次情绪失控。长老和村长们听闻后目瞪口呆,不知该有怎样的回应,只是一个劲的安抚着岩风娘,他们想过这是最糟的情况,但想不到岩风因此死去,如果今天死的不是岩风,那可能会是别人,是新生的孩子,还是眼前这位老妇人?还是丝青呢?死亡好像是必须的,没有选择,但是他们的心仍像被锤击一般,闷痛的疼,他们没有尽到保护村民的责任,没能挽回这样的惨剧,甚至感到现在像是苟活在世间。这种高尚的负罪感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局,他们把事情的经过和现在的境况告诉了岩风娘,并且从岩风家里出来以后,连夜商讨对策,决定明天通知到所有人,后天在东山的斜坡上安葬岩风,那里不仅是传说中因那场久远的灾难而死去的人的集中埋葬地,也是如今村民们的安葬之所。并且要求所有人都要参加,另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宣布。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岩风去世的消息,有的村民并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听闻这个南山的村民平时少言寡语,看起来有点木楞,却有个漂亮的媳妇。为什么他的葬礼要所有人都去,没人说的清楚,有人猜测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宣布,好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在葬礼上讲?并开始恐慌起来,也有人不那么悲观,猜测可能只是岩风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因此丧命,牺牲一人保全了很多人,理应受到尊敬和祭奠。不管怎样,全部的山村被一种微妙的氛围包裹着,人们议论纷纷,猜测各种,但死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死的不是自己的至亲好像就更无关紧要了,所以这种微妙并没有持续太久,况且事情的原委第二天就能清楚,纵使村民们继续猜测评论,也不过是享受着自己的猜测被旁人赞同,过一过获取认同感的瘾罢了。

丝青的爹娘听闻消息后,就赶到了岩风家里,看着新生的孩子和岩风的遗体有种如鲠在喉的难受,岩风娘背着丝青偷偷告诉了他们真相,两位老人也只有叹息,感慨事情的无奈和岩风的抉择,他们因为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说不清这样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是看到女儿因悲伤而憔悴的面庞感到无比的心疼。

丝青则变得话语很少,她还没有完全明白实情,但是已经尝试着去接受,就没有再多去问,她始终明白自己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且理解他的苦衷,牺牲自己换来孩子虽然过于悲壮了些,但也全是来自对她的爱,这般深厚,这般沉重,这般温暖,这般“无情”。她要更好的活下去,为了岩风,也为了怀中的月松。眼下爹娘的陪伴,或许能让她更快地从悲痛中走出,话语虽然变得很少,但是内心开始更加坚强,如同她一直以来的模样。

第二天的早上,长老携同几位村长来到岩风的家中,随行的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们抬着下葬要用的一大一小两个新编的木排(粗细均匀的树条用麻绳编在一起,有点像湖边停靠的筏子),他们把东西放下以后没有歇息就跟随南山村长去往了东山,因为要在上午把墓穴挖好。长老和其他村长则留在岩风家中,陪同着丝青的亲人们聊天,无非就是一些节哀顺变之类,中途也有附近的村民过来,同岩风告别,看着丝青怀中的孩子,他们的眼神里无一不是充满了诧异和同情,真相很简单,但没人能够猜出,也没人多去问,他们只是去蹲在地上,紧握着岩风的手,同他告别,之后摇头哀叹,并让岩风娘保重身体,不要伤心过度。熟悉岩风的人没有一个不为之惋惜,一个做事勤勤恳恳,对人客气礼貌的年轻人,这么早就离开了人世,那种被上天安排的宿命感让所有人感到压抑。

接近中午的时候,南山村长带着几个小伙子回来,他们已经把墓穴挖好,并且准备好了安葬之后要栽种的离欢花,这种花分布生长在几座山的山腰,零零散散,并不特别常见,一尺半来高,花色暗红,接近项链的颜色,按照传统,把去世的人安葬以后,会在安葬的位置种上几株,聊以告慰。

吃过饭以后,一行人把岩风的遗体挪放到稍大的木排上,四个人抬起,小的木排则由另外的两人抬着。南山村长在前面大声唱着送灵词,带着他们向东山走去。尾行的人越来越多,紧跟着他们,队伍里的人们保持着安静,让这种肃穆更加深邃,偶有好奇的小孩子发问,也会被爹娘马上制止。对岸的村民也自觉的组成长队,同他们朝着东山前进。

两支队伍在北山与东山的相接处汇合,山脚下已经能够看到东山斜坡上的美景,东山不同于其他山,它最矮,树也不多,有着漫山的花草,在几座山里很特别,它更像是一个隆起的巨大的土丘,或者是一个巨大的坟墓,没有了山的俊美,有的尽是婉转的曲线,缓缓上升再缓缓下降,连接在北山与南山之间。现在的季节,正是离欢花的花期,在东山背阴的一面,铺天盖地的暗红色,格外惹眼,那一片辽阔的花海,单一的红色,让人感到震撼,那里安葬着他们不幸的祖先,纵使那段记忆越来越久远,已经鲜有人记得,鲜有人提起,离欢花的颜色也不会褪去,它们还是每年开放,再枯萎,而且似乎每年的花都要比往年更浓,更艳。

一行人最终停留在岩风的墓穴旁,墓穴的穴口呈长方形,比底部稍小,剖面呈梯形,墓穴底部放置稍大的木排用于安置遗体再覆以衣物,稍小的木排放在墓穴一半深度的褶层上,最后再用土掩埋,不用坟包也不用墓碑,除了这遍地的离欢花,没人会知道下面安葬的是谁,这里的人们生前在同样的世界,死后也不会再作区分。南村的村长安排几个年轻人把岩风的遗体转移到小的木排上,然后把大的木排垫在墓穴的低层,位置和大小刚刚好,然后再把岩风的遗体转移到墓穴里面,轻轻的放置在大的木排上,用岩风娘带来的衣物遮住盖好,岩风娘在瘫在一旁的地上嚎嚎大哭。待到把小的木排覆盖在上层的时候,南村村长唱起了最后一段送灵词,伴着岩风娘的哭声和人群的唏嘘声在整个东山飘荡。几位村长把岩风娘搀起安置在一边,扬起的泥土在岩风的墓穴上一遍遍地坠落,等到完全的把墓穴掩埋再把几株离欢花插在这片新翻的土地上。

葬礼的事情安排妥当,长老便招呼北山村长,让大家靠近点,也别议论了,现在就把事情在这里讲了。一群人遵着安排,围着岩风的安葬地围成了半圈(害怕践踏到另外一侧的离欢花),村长站在岩风安葬的旁边,开始了他的讲话。

“所有的村民们,今天,我们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安葬这位或许不少人还不熟悉的岩风,你们一定充满了疑惑。”

村民们稀稀落落地回应着,等待着长老说下去。

“岩风,是西山的村民,他是我们这里一个勤勤恳恳、老实善良的年轻人,但是他也勇敢担当,是条好汉!今天他将长眠于此,我们所有人来跟他送行,因为,我觉得他值得拥有我们所有人的铭记和敬重!”

人群里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大家不知这值得的铭记与敬重来自何处,可是看着长老严肃认真的表情,最后也都表示着认同。

“我要宣布一个事实,一个会打破我们现有平静生活的事实”,长老停顿了一下,吞咽了下口水,颤动着嘴唇继续道,“项链,已经没有了!”

“我们不都戴着的吗?”

“余存的项链没有了?”

“余存的项链没有了!”

“是这样吗,长老?”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怎么就没有了呢?”

“我媳妇快要生了啊!”

……

人群躁动起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疑惑,有害怕,有愤怒,有无奈,有迷茫,有震惊,总之没有人认为这是好消息,这也确实是一个糟糕的消息。长老一时不能回应,叹着长气,把手挥起又放下,摇头无奈着。

几位村长站出来,让大家安静,听长老讲完,人们先是质问村长这种事情怎么安静,然后见质问也是于事无补才慢慢缓和下来,全部站直身体,望向长老,等待他的确认,只有岩风娘还在盯着那几朵离欢花,满眼泪水,一动也不动。

“一直以来,我们的项链都是有限的,我们的先人因为它幸存了下来,听我把话说完”,长老一边摆动着双手安抚着人群,一边继续说,“它对我们的先人来说就是救命稻草,如果不是它的出现,我们根本就不会存在!我们应该感激这上天的馈赠,但是,它也是我们的诅咒!”

人群完全安静下来,或许是因为长老颤抖着用力说出诅咒时候的神态让他们感到了震惊。

“我们离不开它,我们谨慎的收回,谨慎的发放,生怕不小心损毁哪怕一个”,长老不自觉地又加重了语气,“一个,就是许多条的生命啊,村民们!这些年来,你们可能并不知道,我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办法来解决这样的困局,看着日益变少的项链,我们心急如焚,我们去过山上,去过湖里,去过周围的海里,可我们一无所获!我们不想永远背负这样的重任,我们期待着上天会再次给我们指引,但是我们害怕的那天却更早的降临!”

“看看这半山的离欢,多么痛苦的记忆,因为离的久远,我们无法完全的感知,但是我们心里都应该清楚,当时我们这里是多么悲惨的画面!”

“如今,我们面临一个抉择,我们把事实告诉大家,不是为了让我们一同笼罩在阴霾之下,而是要寻求一个方法,让我们在现有的规则里好好地生存下去。”

“纵使项链就是一个诅咒,我们也要接受这可悲的事实,坚强的活下去,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更大的希望!”

“没有项链,我要生下的孩子怎么办?!”长老被一个年轻人打断,所有人转向他,又望向长老。

“我的给你”,长老没有迟疑,却目光坚毅。人群再次躁动起来,对这样的答案不能接受,但是长老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岩风的死,不是偶然。他把项链给了新生的孩子,而我身为长老什么都没有做,我对此感到愧疚,感到亏欠,甚至,感到可耻!这几天岩风的离去不仅让他的家人感到悲痛,我除去悲痛以外还感到是一种折磨,无时无刻不在拷问着我。”一旁的岩风娘哭出声来。人群中劝说长老不要这样想,刚才发问的年轻人也不再说话。几位村长想要制止长老继续说下去,害怕老人家情绪激动,生出问题。但长老让他们放心,不必担忧和多虑。

“我一把老骨头,不怕死,就怕辜负了你们的期望,我不敢把实情告诉大家,也是害怕因为这样的事实会带来巨大的波动,让人们处在不安之中,我更怕一些极端的村民因为争夺项链做出一些伤害别人的事,但是岩风的离去让我明白,就算那样的事情真的会发生,也是我这长老,我们这些村长的错,没能把大家引到一个善良的路上来,我不应该把我不敢承担的责任,分摊到你们每个人身上。岩风用他的行为告诉我,活着的意义不止在于去想如何把生命延续,还在于我们有机会去做一些值得做的事,哪怕这件事是牺牲自己。有机会去选择牺牲,也是活着的意义。”

“我不鼓励我们所有的人为了后来者主动献出自己的生命,那太残忍,也不公平。我想要大家明白,我们不应该惧怕生死,这诅咒般的项链不该是我们的恐惧,它更不能遮住我们纯粹的内心,我们的先人有办法渡过难关,我们也不例外,他们因着善良得来了上苍的挽救,而如今,我们要用先人给予我们的生命和智慧来迎接这一次的磨练!”

人群里的声音开始变得亢奋起来,“我们不怕!我们一定可以渡过难关!”

长老慈祥着笑了,看着村民们充满斗志的模样与刚刚完全不同,他继续说道:“接下来,我有一个提议,这提议我已同几位村长商讨过,但是今天我们要一起来定夺。”

“岩风的牺牲是伟大的,但也是无辜的,我们或许可以避免这样的悲剧重演。我们可以掌控我们的人生,每个人都应该有活着的权利,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的权利,我们被这项链禁锢,所有人的生命被联结在一起,有人生,有人死,项链的多少就是我们所能存在人数的多少,我们约定每个人的人生,就是约定所有人的人生,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在有新生命将要降临的时候让出我们的生命,维持这样的平衡?直到我们逃离这禁锢的那天到来?”

所有人沉默了,给不出回应。人们不能抗拒生老病死,不能剥离延续生命的本性,活着并不总是快乐的,有时候还很苦闷,但是活着是必须的,没人能够慷慨的赴死。岩风把生命让给了自己孩子,如果那个新的生命不是自己的孩子,他还会那样做吗?没人知道。这显然是个漏洞百出的提议,但是又有谁能提出更好的主意?没有。

“我愿意做这第一个。石路(方才那位年轻人的名字),对吧,我随时准备为你的孩子去死,你不用感激我,更不用阻止我,这是我应该的牺牲。从今以后,我希望所有人,不再分亲疏,不再起争执,我们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整体,再也无法拆分,就像我们生活的世界,山外面是漫无边际的大海,我们孤零零的生活在这里。我也不厌倦生命,我只是想要我们所有人的生命保持公平。”村民们开始表示认同,他们确实是孤独的存在着,没有外来的人,只有他们自己,如果自己都不能保持团结,保持亲密,那存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长老继续道,“除了这个提议,我还有一个实施办法,未来的所有青年男女,在二十五岁以后成婚,留给现在的这些老年人一个喘息的空间,随着项链的变化再来调整这个年龄。所有人必须要把孩子扶养长大才有能选择牺牲,不能再像岩风这样匆匆离去,留下丝青一人!”

村民们不再议论,他们相信这位长老,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看的更远,想的更透,并为他的话语,他的精神而打动,这帮淳朴的人不再计较生死,而开始各自回身观望自己的一生,多少年来,他们活在安然的世界里,早已忘记这片土地上曾经经历的伤痛,长老的提议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办法,但也不是不可行,毕竟这项链谁也丢不掉,这土地谁也离不开,这生命谁也带不走,它们都属于所有的人。

岩风娘早已没了哭声,她虽然知道项链的事情,但不知道会是这样来解决,长老的话感染了她,赶走了失去岩风的悲痛,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就像天边烧起的云,红的如血也红的烂漫。

“如果大家没有异议,我们从今天起就照此执行,而且从今以后我们要共同努力,找到一个更好的办法,解脱我们所有人的办法,争取早日脱离这诅咒,把这根曾经的救命稻草,丢弃到一边!”长老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一下他的项链,然后做了一个甩手的动作。

所有的村民积极的回应着,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畏惧,他们的生命不再是一个个人的踽踽独行,而彻底成了一个完整的集合体,谁也离不开谁。这个时候如果再把生死看淡,那就自然无畏了。

夕阳快要退去,晚风轻轻吹起,离欢花随风荡着,在东山的缓坡上泛着浅浅的波浪,催促着人们离去。事情说完以后众人便在长老和几位村长的指挥下开始返回,队伍像来时一样在山底分为两个方向,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不同的是,人群越来越分散,最后在夕阳还没完全淹没在大海里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见了。

南山村长把岩风娘送到家中,再三嘱咐她要注意身体,便也回去了,丝青已经陪同孩子睡去,现在屋里只剩下三位老人,丝青娘把留的饭菜从灶房端出,陪在一旁,听岩风娘讲着今天的事情。丝青的父亲并不认同这样的做法,他觉得为了孩子让出自己的生命这完全没有问题,如果岩风早点告诉他,他也可以把生命交给这个外孙子来延续,但是对于限制年龄成家他有不同的意见,就算限制了成家,把青年男女的爱情强行压制下来,也不能够阻止他们关系的推进,成不成家没有什么意义,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陷入爱河的年轻人,他们只会在那爱河里随着河流的缓急恣意地飘荡。

这注定是一个残损的方案,唯一的意义就是拖延时间,在有限的时间里要尽快寻求一个让人摆脱如今的禁锢,逃离这近乎病态的循环。

夜色袭来,月亮如约地升起,挂在天边,泛着惨淡的白,这一晚注定有许多人无眠,老年人们想着以后的日子如何收拾行装,给新来的人让行,年轻人想着怎样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种沉重的馈赠,生命的馈赠,更年轻些的,坠入了爱河的青年男女尝试着压抑封存内心对彼此的爱恋,不让那些将要离去的人白白地牺牲,他们同样需要为所有人做出自己的贡献,不去轻易打破平衡,而平衡正是需要所有人的努力。这些无眠的人们,想着不同的心事,绕着同样的主题,随着月儿在云层中穿行,忽而明朗,忽而阴暗。

直到第二天早上,月亮在太阳的驱逐下变得稀薄透明,他们才会发现,长老并没有陪着他们一起无眠,他已经早早的睡去,而且再也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