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余晖太柔情
孟繁桐在神游,试图在过往里找到一点关于大哥的温柔和暖意。
仔细到从小到大里就就这么一段:初中时她生病挂盐水,他给自己买了饼干和水。
似乎他温柔体贴的对象只有孟月,甚至从自己这里拿走生活费借给她。
虽然两个人都已经是成年人,很多事情都能理解。
可是两个固执的人之间经年累月的隔阂已经无法填平。
他们并不是没有沟通过,可是他们之间的观念并不一致。谁也无法说服对方,后来她只能保持沉默。
既然做不到理解彼此,总要做到不争吵。
而后,他说:你就跟阿景一样犟,你们虽然不反驳但是实际心里并不服气,一样是拒绝沟通。
可是,沟通并未解决问题,有些事情无法诉说,得到的是她委屈的眼泪,更不能让他理解自己。
而他讲过的有些道理也没有实践,自己的感情经历也是一塌糊涂。
其实孟繁桐根据她从夏瑞那里听闻,他追的女生一个都没有成功。
和余笙这样通情达理的女生恋爱,最后同样悲剧收尾。
而在这个通讯发达的时代,不要求随时回复消息、不要求经常见面,只是希望他没有出差的时候能一起吃顿饭,这已经是最低的要求了。
而一直等他的只有余笙,而最终他们也没能走入婚姻。
孟繁桐想过,也许他错过了最喜欢的人,对感情失望了呢。
后来她又想,或许他是真的放下了,真的有佛缘吧!若不是家里需要他一起撑着,孟繁桐觉得他能直接出家。
现在他都已经发展到不吃任何有油或有肉的东西,植物油只吃花生油。每天都有固定的打坐时间,开口闭口都是什么枯禅这类的话题。
孟繁桐仔细想想,他又不是只对自己这样,甚至他对爸妈都总是讲道理。父母一度认为他读书读傻了,现在还担心他不吃油不吃肉身体会出现问题。
理论知识上,她大哥确实读了不少书籍,但全家人都觉得他在纸上谈兵,多少有些不切实际。
有时候他说应该怎么样怎么样,而他自己却无法以身作则。在不食荤腥这一条原则上,是他正在坚持并试图劝说家人一起坚守的。
不清楚未来会怎么样,但是孟响自己也说自己身上的惰性很重,容易在舒适的环境里沉沦。
这可不是他身上独有的,谁会不喜欢舒适的环境呢?
人生短短数十年,谁知道会不会有来世呢?与其在泥坑里挣扎度日,不如及时行乐。
他总说,有空就多读点书,人这一生总要实现一点价值,不能总是浑浑噩噩的。
选择过怎样的人生是他的自由,他不该规定其他人做同样的选择。
生于和平统一的国度,山河无恙,家人安康。这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所以更多的,孟繁桐其实很不愿意去思考,想的太多就头痛。
她既害怕这是造物主给她铺好的人生之路,又希望有人能指给她一个更轻松的人生方向。
躯壳太过沉重了,有时候回归梦里才能大胆放肆一下。
飞踹丧尸,提菜刀砍小偷,拿削铅笔的美工刀追抢劫犯…
其实在梦里她五感正常,能分辨颜色,吃出变质的水蜜桃,嗅到花香,感觉温度,受伤有痛感。
而现实里,有些事情如她所预料车到山前必有路。所以她才会怀疑,也许自己一直在循环这样的人生。
孟繁桐相信因果,也知晓四季更替,却不信来世。
这一辈子已经来了,不亏不欠最好;下辈子就算了,若有来世,她宁可做路边的一棵树,站成永恒。
孟繁桐的痛苦在于,她明知应该往前走,可是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过去里挣扎。
而她释怀的勇气,却来自于一个相识不久的人。
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然而这就是事实。
如果他们两人都有那段记忆,如果她不脸盲,或许会比较好解释。
付贵的突然出现,解救孟繁桐于危难。这完美的巧合,似乎看不出缺陷。
而真相是,有个男孩奔走求助于陌生人,只是因为妈妈教过他:“如果有人受到欺负,你作为男子汉一定要勇敢。如果对方太过强壮,你要学会求助。”
孟繁桐收回神游的思绪,悠悠的看着身旁同样默不作声的人。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这么信任他。
即使以往她总是以真心相交于人,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对这个人的信赖远超他人。
明明小说作者,无论是在做“网友”还是“奔现”的时候都给人一种腼腆、憨厚的感觉。
有人说,一个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会疯狂的在那一方面弥补自己。
孟繁桐曾经认真思考过,自己最缺少的是什么呢?
她没有孟月那样的购物欲,也没有孟景那样的痴狂,其实是因为家里其实给足了她爱。
她永远为家里做好了冲锋的准备,这就像是家里永远有一间房间是属于她的那样。
每年回家,是她最舒适的时候,父母不会因为她起得晚而责备,只担心她是不是又感冒了,关心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个时候,是她最为圆满的时候,即使年味越来越淡,放烟花不再是期盼。可以和父母围坐在一起看春晚,她都觉得此生到这里也可以了。
“爱”,似乎很复杂,这个字也总让人羞于启齿,却又显而易见。
有人说爱是是爷爷奶奶舍不得喝的牛奶,是父母在淋着雨送来的伞,是妻子热了又热的饭菜,是丈夫百忙之中的一句关心,是儿女千元买回的“特价奖品”……
“家”,在词语解释中是指亲人共同生活的场所。而它更多的时候却代表的是一种信念。没有亲人在的地方只能叫“住所”。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一个会无条件接纳她的地方,那就是家。即使她身无分文,父母也还是希望她能回家。
她和枫林小区的缘分不浅,堪堪能作为她的第二个家。她第一次远行考试就住在枫林小区,毕业的时候也在枫林小区工作,从公司出来后也便和兄弟们住在枫林小区。
她这个人或许是因为独行惯了就变得随性且慵懒。对事事都得过且过,没有远大抱负,只愿平安喜乐就好。这在其他人眼里便是咸鱼,可她对此却非常满意。
平凡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偶尔会疑惑,“记忆森林”里的断层夹缝里究竟藏了什么?
从外面的枝丫能看出那是棵参天大树,却不知结出了什么样的果实。
梦醒后久久不能平复的心跳,是她不能保护所爱之人的慌乱与愧疚。
周锦安曾猜测她画的那副黑白画是老家的那几座山,其实不是的。
那不过是她根据无意间看到的一张图片所画。
家门前那几座山,山间总是被云烟雾绕,若是画出来,应当更具山水写意的风格。
可惜她技术太差,画不出那样的美感。
忽然她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是陪伴。
她总是忍不住把所有人都当做好朋友来对待,一点的暖意都觉得弥足珍贵,所以一点点的失去都觉得痛彻心扉。
某些人路过时,她的心里就会种下一颗种子,当那个人离开,便将其连根拔起。
可是某些参天大树已经种下新的种子,在断层里悄悄的长大。
在交出真心和保持距离之间反复拉扯,反复无常的行事作风让她更难和人建立亲密关系。
她这般再平凡不过的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她的家人安康,身旁有人相伴。
如果时光停留在此刻,大概她也能接受这样的人生结局。
落日为身旁的人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正如她多年前在书中看到的所描写的翩翩白衣少年。
不是那种青涩的样子,他在温文尔雅中透着阅尽千帆的书卷气息。
梁少榆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孟繁桐的心跳有一瞬的停滞。
她心虚的望向了池边的垂柳,而她刚才专注的目光和此刻羞红的侧脸都落入了梁少榆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池边垂柳的余晖太过柔情,他也乱了心绪。
在旁人看来,那副画面绝对是男朋友在宠溺的看着自己害羞的女朋友。
梁少榆心里甚至想捏一捏她的粉颊,他觉得她可爱的过分。
半晌之后他才舍得将腻在她脸上的目光移开,怕她发现自己痴汉的模样。
谁都没有试图打破微妙却不尴尬的气氛,分别时两人都保持着扬起的嘴角。
直到孟繁桐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梁少榆才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