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个目标
路星尘进了书房，看到韩林坐在案前，胡乱翻着书，一脸余怒未消的样子。
“哎哎哎……”路星尘忙回头关上门，“你要死啊，什么身份坐那里，快起开。”
韩林索性把腿翘到案子上，“就不起，你们项府真是一路货色，主子奴才，全都狗眼看人低。”
路星尘走过去把他的腿从案子上踢下去，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你得适应才行，刚才训你那个小姑娘，是我的贴身丫鬟。你想想看，候府！嫡子！的贴身！丫鬟，那地位多高啊，放咱们那儿，估计咱们局长见了她都得点头哈腰的。”
“你可拉倒吧。”韩林呸了一口，“等着瞧，我早晚得报复她一次。”
“你跟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
“你不知道，她拿东西砸我。”
“就她那小身子，就你这体格子，她拿铅球砸你也不疼啊。”
“拿铅球砸反倒没事了，你知道她拿什么东西砸的我吗？”
路星尘本来已经掏出名单来准备开始工作了，听他这样问，好奇心上来，问：“什么？”
“蟑螂！”韩林惨声道，“谁特么能想到，一个女孩手里攥着个活蹦乱跳的蟑螂，这女的太彪悍了……”
路星尘不禁哑然。
原来刚才她手里藏得是蟑螂啊。
她藏蟑螂干嘛？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他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一想到，有个敢于徒手抓蟑螂的小姑娘就睡在自己咫尺身畔，他就不免有些肝颤。
小姑娘，深藏不露啊。
“跳过这一话题……”路星尘为了不让自己多想，强行扯开话题，“我不能在书房呆太久，我们赶紧商量一下任务的具体执行。”
他把灯芯调亮，然后把项府平面图，人员名单两张纸分别摊开在书案上。
韩林只好暂时放下个人恩怨，进入工作状态，表情严肃起来。
“你之前说二十六个嫌疑目标里有三个重点怀疑对象，是哪三个？”
路星尘拎起杆毛笔来，“首先，现在不是二十六个，是二十五个了。”
“怎么？”
“因为项家五公子项羽白天的时候离开了宁安候府，今晚十一点后，我会再次收到坐标信息，如果显示信号纠缠，他就可以被排除，如果没有信号纠缠，那么就可以锁定项羽是潜逃者。”
韩林想了想，说：“你确定在上次观测点时，除了项羽外，名单上余下的这二十五人都在你信号纠缠范围内吗？”
“基本可以确定。”路星尘点头，“这二十五个人因为身份和职业的原因，下午都没有出府。”
他开始像做报告一样仔细的讲了起来：
“这二十六个人，我正好用二十六个字母代替。项羽是A，暂时排除。剩下的，B是宁安候项震寰，C是大管家，D是二管家，E是账房，这四个人确定都在府内。F是候府画师，近日正为大夫人画五十大寿图，确定在府内。G是候府住家大夫，确定在府内。H是大夫的药童，也确定在府内。然后，从I到L这四个人是府里的唱戏的优伶，确定在府内。M和N是两个负责种花的，确定在府内。O到Q这三个人是府里的大厨，因为府里的主子多，经常有开小灶的，所以厨子轻易不会离府。I到Y这八个人是护院，分两拨守在前后宅厅门处，这种人更是不会出府。然后还有最后一个Z，他是个跑腿的小厮，本来属于贱奴，也应该住在南房。但因为他职业特殊——负责每天一早收各房的夜壶，所以被安排住在转角的耳房里，正好也在这个信号纠缠的范围内。”
韩林听他一通讲完，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老大，你这工作真是细致，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连提夜壶的都查到了。”
“必须的，要不然能我是队长，你是队员嘛。”
“副队长！”韩林纠正。
路星尘放下笔就要撸袖子干他，一眼看到韩林比他大腿还粗的胳膊，隐恨作罢，“副队长也是队长。”
“是是是。”韩林忙笑着拱手，“然后呢，重点怀疑对象是哪三个？”
“首先，我们要先基于一个常识作为出发点……”路星尘说话之间，把清单上大部分名字都划了去，“作为一个穿越者，只能记忆宿主一些笼统的记忆，却无法掌握宿主任何的遗留技能，所以，像画师，乐师，大夫，甚至厨子之类的这些人，因为他们有很强的专业技能，潜逃者即便取代他们的身份，也无法胜任他们的角色。所以为了避免露出马脚，如果潜逃者穿越到此类人身上，肯定会跳出当前的环境，早就逃之夭夭了。而与之相比，护院小厮此类的角色，则容易伪装许多。”
“当然，”路星尘马上又补充道，“你说这个叫陆清源的潜逃者是大学教授，保不齐他智商绝顶，精通作画音律或者岐黄之术，能无缝契合当前的角色也说不定。”
韩林说：“这种可能性不大，先排除掉是对的。”
路星尘点点头，然后把第一个名字点了出来。
“第一个重点怀疑对象，就是这个M，他名叫陈喜，年过五旬，是负责打理花圃的园丁。”
“理由呢。”
“首先我感觉种花不需要很强的专业技能，当然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额头有一处特别明显的摔伤。我侧面打听了下，他声称是走夜路的时候滑倒摔伤的。我感觉那伤口挺严重的，但他本人好像完全不受影响。”
韩林记下了这个名字，“你是觉得，真正的陈喜可能已经因为这次摔伤事故死了，身体作为宿主被潜逃者占用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那你跟他接触后感觉怎样？”
路星尘回忆了片刻，答道：“那倒没有什么异常，本身我也没时间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接下来，第二个是哪个？”
“就是这个收夜壶的Z。这个人没有名字，因为他的手很小，身上又脏，所以大家都叫他脏小手，今年大约十七八岁。”
“他的怀疑理由呢？”
“第一，他独居。在宁安候府里，很少有下人住单独的房间，虽然管家和账房也有自己的房间，但他们都结婚了。唯独这个张小手，因为职业的原因，一个人独占一间房。”
韩林立刻意识到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样一来，他有可能在独居时因为某种原因猝死，但并没有被人发现，从而使潜逃者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了登陆。”
路星尘点点头，“宁安候府内没有丝毫关于死而复活的议论，说明潜逃者登陆时一定没有被人察觉，所以独处时间长这个因素很关键。”
他接着补充道：“第二点，很重要，属于意外收获。我不经意听下人提了一嘴，说他在收倒夜壶的时候，经常会恶心呕吐，甚至已经到了掩饰不住的地步了。有次被府里的周姨娘看见了，因为这事儿还赏了他几板子，据说还要把他赶出府去呢。试问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夜壶人，怎么可能会无法抗拒夜香的气味？”
韩林表示非常赞同，说：“一个现代人，穿越来这儿倒夜壶，不恶心才怪呢，要这样说，我感觉这家伙的嫌疑最大。”
“我也觉得。巧得是，我今天上茅房的时候刚好见过他，跟他对视了一眼，这个人眼神闪烁，不敢与人接触，有明显逃避痕迹。他是不是潜逃者我不确定，但他很心虚我十分确定。”
韩林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不知道那个陆清源是犯了什么罪才要非法穿越，但一想到他穿越到这里来倒马桶，就觉得好爽。咱们最后查他，让他多倒两天。”
“英雄所见略见。”路星尘贱笑着跟韩林默契地击了下掌。
外面敲响了二更初刻的梆子，两人赶紧把笑声放低了些。
“第三个呢。”韩林问。
“第三个就是宁安候，项震寰！”
韩林微微后仰，如临大敌般倒吸一口气。
“这个项候爷，在后边别院建了个观，隔三岔五就进去闭关，且他闭关的时候，谁都不可以进别院，送饭的也只许送到门阶上。院里有两条狗看门，除了他六亲不认。”
“这样看来，他不但独居过，与人隔离的时间还更长。”
“而几天前，他刚好又闭关过一次。”
韩林眼神凝重起来，“要真是他，不好搞啊，引渡任务会棘手很多。”
路星尘笑了笑，捻着发梢说：“不过今天发生了一件事，我感觉可以把项震寰排除了。”
“什么事？”
路星尘得意的把毛笔在指尖转了下，说：“也算是无心插柳吧，还记得吧，晚饭时我们用假手信骗项震寰时，他第一时间立刻就认出了那是项羽的字迹。我刚才说了，穿越者只能记住宿主一些笼统的记忆，却无法掌握宿主任何的遗留技能，分字辩文就属于此类技能。如果项震寰是潜逃者，他不应该认出我仿项羽写的字迹。”
“老大，这个我有些不太赞同你。”韩林第一次提出了质疑。
“说说看。”
韩林眯起眼睛，回忆起了当时进屋送信的情景，“在我把书信交给项震寰之前，下人已经禀告了他那封信是谁写的，当他看到时，就算他不认得字迹，也必须得装作认识啊。”
路星尘愣了一下，稍许，还是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他不是装的。”
“理由呢？”
“没理由，就是那一眼的直觉，他太自然了，感觉他确实是认得那字迹的。”
韩林揉了揉皱起的眉头，“又来，你和周舟一样，动不动就用直觉。”
路星尘辩解：“周舟那是学我。她的直觉一般都是瞎猜胡蒙，我直觉一向很靠谱的。就像上回我们在奥塞，查那个油灯杀手的时候……”
韩林打断他的话，举手投降，“得，我信你还不成，反正这么多怀疑对象，先把别人查个遍，实在不行再回头查他。”
“那我们就先查花农陈喜，再查张小手，最后查项震寰。”
“这三个不行，再筛查这二十六个人。”
“这二十六个人里没有，再排查整个宁安候府。”
“宁安候府没有，再查整个玄都城。”
“玄都城没有，再查……”
“那还查个屁，能查到就见鬼了，直接宣布任务失败，提前准备回去写检查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就在这时，忽然间，门毫无预兆地吱呀作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