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书房风云
十月初七,早晨六点半。
距离路星尘来到‘1074世界’已经过去二十五个小时。
他个人把当前所处世界命名为‘1074世界’,因为这是他穿越来到的第1074个异世界。
路星尘悠悠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人去窝空。
他有些遗憾和不甘的伸过手去,做着无谓的努力想感受一下那儿的余温。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有些嫉妒一个死人。如果他就是项庭,那该多好啊。
道德的枷锁实在是太可怕了,生生把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好男儿逼得禽兽不如。
正纠结着,明宝已经领着几丫头走了进来,五六个小丫鬟,井井有序的给他梳洗穿戴,让路星尘结结实实地过了一把少爷瘾。
“公子,你三天没回家,都瘦了。”
明宝一边帮他束腰一边心疼的说。
“有吗?”
她认真地点点头,红扑扑的小脸凑上来,小声说:“我听西院的冬梅姐说,五公子今天是拿着戒尺去的书房,你可要小心些了。”
路星尘一怔,屁股处隐隐作痛,“那,他会打我吗?”
“你说呢。”小丫头眨了眨大眼睛,满是怜悯之色。
路星尘心中暗骂,老子是来抓人的,不是来你这儿演逃学威龙的。
不过,他路星尘也不是吃素的。
在他的记忆宫殿里,早已把论语诗经唐诗三百什么的全都倒背如流了,只要他随随便便把自己惊人的知识储备发挥十分之一,就足以把这个拽得不得了的五哥原地秒成渣。
“没事。”他笑着捏了捏明宝的小脸,“他有三尺竹戒,我有八斗才学。”
明宝讶然抬头,对于他说出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路星尘在前厅跟候爷夫人一起用了饭,然后扬头挺胸的走进了书房。
但掀开书本才发现,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论语诗经的之类的书,大家所崇敬的著作,是另外几个圣人贤者写的。
比如他眼下手里捧着正要研读的书,其名为《思经》,作者是两千年前的一个著名圣人,世人尊称为梦子。
路星尘还没搞明白这本书属于儒家法家兵家,还是什么农家医家杂家,项羽已经在摇头晃脑的提问了。
“梦子曰:余过尔心,非余不驻,乃尔不留。项庭,你来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路星尘还在翻着书,问题已经砸在了他的头上。
鬼晓得是什么意思。
他一脸懵懂的摇了摇头。
项羽眉头微皱,手里的戒尺握紧了些。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宣讲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梦子向一个女子倾诉,说:我曾经路过你的心,不是我不想停留,而是你不肯收留我啊。这表达了,梦子对于这段曾经擦肩而过的爱情,深深的感伤和遗憾。”
路星尘:“???”
项羽失望地摇了摇头,又指向下一句,念道:“梦子曰:审女爱憎,当在抑时,审士爱憎,需在扬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经过第一个问题的洗礼,路星尘感觉自己能解释这句话的意思了。
但他羞于解释,因为这特么太智障了。
项羽见他不能回答,怒气又加了一分,板着脸道:“这句话的意思是:看一个女子是否爱你,要看在你贫贱时她愿不愿意跟你在一起;看一个男子是否爱你,要看他得意时会不会抛弃你。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知道,你除了吃还会干什么!”
路星尘嘴角一抽。
好一位圣人贤者。
项羽把戒尺狠敲了一下书案,喝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好好研习这本《思经》,它是数千年来集爱情哲理之大成,阐释阴阳定理男女关系的无二典籍。连先帝爷都说,一本《恋语》平天下,半本《思经》治后宫,你读不通它,别说考状元,连贡院的门也休想进去。我们项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笨蛋。”
他说得铿锵有力,义正词严。
路星尘惭然低头。
他无力吐槽这个世界的人文科学和价值观,唯今之计,还是尽快想办法逃离书房才是上策。
眼看着怒火冲天的五哥绕过书案,提着戒尺走了过来。
情急之下,还是要用最老套的办法:屎遁。
“五哥……”他举手作挡,呲牙咧嘴,“我肚子疼,我可不可以去下茅房?”
为了表现的更加真实,他还特意憋了个屁出来。
项羽怒其不争,狠声训了他句有辱斯文,把他撵出了书房。
他本来只是演戏,可到了茅房,大概是因为吃不惯这里的饭吧,竟真的拉起了肚子。
拉到一半,本世界的讯息第四次传来。
——发生信号纠缠。
信息没变。
在过去七个小时里,他呆在一个房间里没动,所以这个信息和七个小时前没有发生改变。
这同时也意味着,那个潜逃者在过去的七个小时里,也没离开他超过一百米的距离。
通常,潜逃者在知道有被本世界追捕风险的情况下,穿越后的前二十四个小时内,会异常活跃的改变自己的位置,以此来躲避和迷惑追捕者。
而这位却像是在坐以待毙。
也可能是有恃无恐!
毕竟混迹在这样一个二百多口人的深宅大院里,比起不停的逃亡更容易隐蔽行踪,只要装得足够逼真,就有蒙混过关的可能。
不过有一点路星尘可以确定,就是那个潜逃者‘死而复生’时,肯定是没有旁观者看到的,他一定是在悄无人知的情况下完成了登陆。
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留在案发现场。
会是谁呢?
这个宅子里有二百多口人,除去因为信号隔离限制不能登陆的女性,男性也有近一百人,每一个都是怀疑对象。
他要再更细致的筛查排除一下,如果有必要,甚至要把他们挨个接触一遍。
正想着,外面敲门声起。
“六爷……”一个家丁喊。
“干嘛?”
“五爷说了,您再不从茅房出来,他就亲自过来找你了。”
“我这就出来。”路星尘边提裤子边说。
拉个屎都不让人消停。
眼前看来,这个五公子就是他最大的阻碍。
宁安候府里人的基本都捧着这个项庭,作为父亲的宁安候则懒得管他,唯一这个五哥,实在是个大麻烦。
如果一直被这书呆子按在书房里,路星尘根本腾不出时间去查探线索。
看来解决任务的第一步,就是要先解决掉这个项家五公子。
一时之间想不到办法,只得先硬着头皮先回书房。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让路星尘重温了学生时代最大的梦魇。
项羽就像训一个差等生一样,溜溜训了他一上午,这期间,数次动用体罚,让路星尘身心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摧残。
路星尘好几次想掀了桌子,把项羽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但想到那个潜逃者就蛰伏在府中,任何出格的反常举动都有可能暴露自己,他才强忍下了。
终于撑到午饭时间,饭后午休,路星尘终于能躲回自己房间喘口气。
他躺在锦被层叠的床上,望着房梁发呆。
小明宝拿了药敷被打肿的手,小心地问:“公子,还疼么。”
“你说呢……”他摆出副可怜样。
“那我轻一些。”
“明宝,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五哥消失掉?”
这本是他心里所想的秘事,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实在长得太人畜无害了,他很自然的就在她面前脱口而出问了出来。
明宝一脸慌张,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忙说:“公子,五公子打你,也是为你好,你可别做傻事……”
“你想什么呢。”路星尘忙起身解释,“我只是被他逼得喘不过气来,想着要是他能离开候府几天,那该多好啊。”
明宝低下头,无奈说:“那可难了,五公子平时都不出门的,除非去参加诗会。”
“诗会……”路星尘一下子想了起来。
项庭前几天之所以能去丽秋院,不就是因为趁他五哥出门参加诗会么。
只要写个诗会邀请函把他支出去,那样不就能甩掉这个麻烦了吗。
路星尘旁敲侧击在明宝嘴里打听到,城南三十里山上有个梨花诗社,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诗会,项羽前两天参加的就是那个诗会。
问题是,诗会已经结束,如果再以梨花诗会的名义向他发出邀请,没办法再把他支出去。
那索性就杜撰个他没听说过的诗社!
主意打定,路星尘顾不得手疼,起身穿鞋。
明宝看他一脸急切,忙问:“公子要去干嘛?”
“去书房。”
“您是落什么东西在书房了吗,奴婢去拿就是了。”
“不是,我要去学习。”
明宝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等反应过来,路星尘早夺门而去了。
项羽尚在午休,书房里空无一人。
路星尘端坐书案,扯过一张宣纸,在笔架上抽了支紫毫。
作为技术储备,他有好好的学过毛笔字。
几乎不作思考,点水融砚,下笔即书:
项贤兄台鉴:久钦贤兄鸿才,心素仰之,闻兄玄都俊彦,诗林翘楚,又闻玄都城梨花诗社,引领当世风骚,殊为楚冠。诗云: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今临十月,梨花暂隐,菊花正开。余不才,在玉林城西锦兰书院组菊花诗社,拟邀三两知己,畅叙诗情,以慰胸怀,贤兄若肯屈临,以染蓬荜,余之大幸,诗林之大幸。愚弟路星尘谨上。
路星尘写好之后,将纸装在信封里,把信封放在项羽的书案上。
在他忐忑不安的等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项羽终于睡饱归来,不出意外的,他刚坐下就看到了这封信。
“这信是谁放在这儿的?”他问。
路星尘歪头一愣:“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放在这儿了,可能是下人怕打扰五哥您午休,就放这儿了。”
“这个奴才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书房重地,也敢乱入。”
项羽边说边打开了信,看了几眼,表情逐渐认真起来。
路星尘试探着凑上前问:“怎么了五哥?”
项羽微蹙眉头,“有人邀我去诗会,这个菊花诗社……小六,你可曾听人说过?”
路星尘答,“没听说过,这不会是有人故意写来骗你玩的吧?”
项羽很坚定的摇了摇头,把信递过来给他看,“绝不可能,单看这一手字,这两句诗,就知道出自大家手笔,一定是位饱学之士。更不用说还挂了锦兰书院的名头。”
“是吗?”路星尘托着下巴一脸研究的表情。
“算了,跟你看你也不懂。”项羽把信抽回去,自语道:“这位路星尘路公子,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那五哥,你去还是不去呢?”
“当然要去。”他几不犹豫的说,“这样的盛会我岂能错过。”
他把信塞回信封,站起身来,“小六,你好好读书,我出趟门。”
“啊……”路星尘一脸不舍,“要去多久啊。”
项羽略一思索,“玉林城啊,这来回少则得七八天,多则要十几日吧。”
路星尘恨不能把他支到爪哇国去,但玉林城锦兰书院已经是他能在明宝那儿打听到的最远的地方了,他不能编一个不存在的地方。
路星尘目送项羽出门而去,瞬间如释重负,可还没来昨及欢呼,项羽又去而重返,站在台阶下丢给他一样东西。
“差点忘了这个。”
是一个小白瓷瓶。
“五哥,这是什么东西?”
“创伤药。”他指着路星尘,警告式的说,“收拾好你的皮,等我回来查你功课。”
路星尘莫名的一阵皮紧。
就算为了躲这个瘟神,他也得快点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