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病
齐铖听到这个消息,看着桌上被墨水晕染地奏折,久久不知作何反应。
“下去吧。”良久,齐铖合上奏折,觉得疲倦不堪。
她居然真能做的如此决绝,方靖汣啊,你是真的绝情。
当晚,齐铖在凤仪殿枯坐了一夜,这是他为他准备的宫殿,一应布置皆按照她的喜好,可终究,这座宫殿没能迎来它的主人。
筹谋多年,他坐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一路陪伴着他的人,却不见了踪影,再也找不回来。
另一边,国师自然也知道这一切,只是不甚在意,她跟皇帝的对垒,他只需要隔岸观火,时不时添一把柴就是,只要她不嫁皇室,嫁给谁都是一样。
这一夜,方靖汣睡得并不安稳,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全是这些年的经历,少年丧母,与穹苍决裂,是齐铖陪她度过那段日子,此后的悲伤欢喜,皆与他有关,当初他成亲时,她将他从心里剜除,心里的伤口结了疤,却一直没有痊愈,时不时还能崩裂开来,如今只能再剜一次,连同那些已经腐烂的肉,剜得干干净净。
真疼啊,把一个人从心里剜出去两次,用鲜血祭奠自己的过往。
心里的伤口,不知何时才能痊愈。
这一夜,纪韶也是一夜未睡,不敢睡,怕醒了她就不见了,他一遍一遍提醒这是真的,那道圣旨他看了无数遍,不可能有假,可还是不相信,总觉得是假的,是他做的一个梦。
直到今时今日,她离他这么近,还是觉得梦幻,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嫁给他。
他知道她与陛下两情相悦,便躲在角落里一直注视着她,看她嬉笑怒骂,看她运筹帷幄,他想等她嫁给陛下后再离开,然后他会作为一个臣子,守护边疆,时不时回头望一望京城,想想她在做什么。
可他没等来她入宫的圣旨,却等来了她嫁给他的圣旨,他惶恐、害怕,唯恐这只是老天爷跟他开的一个玩笑,他想走出来,却还是不可自拔地沉溺于美梦之中。
或许只是他们之间闹了矛盾,他只是幸运的成为了他们矛盾的工具,可他还是很开心,最起码他也曾离她这么近,此生也便足够。
若是有朝一日她终要离开,那他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曾是她的夫君,哪怕只有一天,也足够了。
方靖汣已经很多年没生过病了,这次病情是来势汹汹,前一日还好好的,第二日醒来便觉得难受,一摸额头是发烧了。
纪韶是第一个发现的,见她脸色不对,便叫她直接歇着了。
“新妇是要早起拜见公婆,我怎么歇着。”方靖汣挣扎着还要起身。
“我父母并不在意这些,往日母亲都要到午时才起的,我跟他们说一声便是,你先歇着吧,我让人去喊了母亲,她医术很好。”纪韶端过去一杯热茶,“你先喝些。”
方靖汣靠在床头,手捧着热茶,慢慢喝着,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却还觉得冷。
纪母樊露来得很快,把了脉只说是郁结于心,再加上风邪侵体,这才发了烧,开了两副药,喝完就没事了,叮嘱她万事想开些,心病还需心药医。
“母亲见谅,本该给您二老敬茶请安,如今却染了风寒。”方靖汣咳嗽道。
“身体最重要,茶什么时候喝也不迟。”樊露写了方子,让人去抓药,“你思虑太重,平日放宽心,别想太多。”
“我知道。”
纪韶知她心病是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全。
“你要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些。”
“不用了。”方靖汣闭上眼睛,“我再睡会儿。”
“嗯。”纪韶替她盖好被子,退了出去。
出了门,就看见自己母亲还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儿媳妇嫁进来第一天就生病,总不是她家风水不行吧。
纪韶看了眼屋内,她被逼嫁给他,定然是心中不忿。
“这事搁谁身上都郁闷,你好好照顾她,你既然喜欢她,那就好好对她,她若喜欢你,便是一桩美事,她若是不喜欢你,你也别埋怨,觉得不公,这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
“我知道,我不奢求其他,只希望她好好的。”纪韶看了一眼房内,“就算是她要离开,我也不会阻拦。”
“那就好,去煎药吧。”
“嗯。”
房中,方靖汣蜷缩在被子里,冷得厉害,头更是疼痛欲裂,恨不得拿斧子劈开。
“要不回去吧,这里绝对跟小姐八字不合,才来就生病了。”千雨吐槽道,“真是谁遇见他谁倒霉。”
“千雨,不得胡说。”千雪白了她一眼,拿热毛巾替方靖汣擦着脸,“小姐这段时日整日整日的睡,摆明是有心事,陛下的所作所为,对小姐的伤害太大,她一时走不出来,风寒只是诱因罢了。”
千雪看得明白,小姐对陛下终归是余情未了,才会如此失望,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在乎的要死。
“陛下真的太狠了些,小姐为他付出那么多,还差点丢了性命,他居然这么对待小姐,还真是狡兔死走狗烹。”千雨对皇帝是一点好印象也没了,以前觉得他对小姐一腔真情,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一个伪君子,说得好听罢了。
“希望小姐能走出来。”
方靖汣总觉得自己处在冰雪雪地之中,四周白茫茫地一片,想要走出来,可根本找不到路,无论哪个方向,都被冰雪覆盖。
她赤着脚走在上面,寒冷自脚底蔓延至心脏,血液好像都要凝固,身体渐渐丧失知觉,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去,这白茫茫的世界中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有呼啸的北风。
张嘴想要呼喊,声音却被风吹散,只能一个人继续在这天地间前行。
方靖汣感觉自己走了许久,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不想再走了,太冷了,也太累了。
躺在冰面上,方靖汣看着天空,灰蒙蒙地,不久之后或许有狂风暴雪,大雪会将她掩埋,这里会是她的坟墓。
冰雪为棺,倒也是不错,起码万年不腐。
方靖汣闭上眼睛,雪慢慢落下,落在脸颊上,她蜷缩在一起,在天地间孤独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