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秘密调查

市局，高光办公室。小宋推门而入。“高队，我已经按您吩咐，查了李雪绛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上网记录，以及手机的定位和她小区的监控。这些是调查记录。”说着，小宋将整整一大叠纸放到了高光桌上。

高光皱了皱眉。这么多纸，得看一阵子了。

小宋看出了高光无奈的表情，只得笑了笑，接着道：“我们发现，李雪绛除了和她丈夫通话、聊天次数较多，还和一个陌生号码经常联系。可能这个人，和李雪绛的关系，嗯，比较隐秘。”

高光在那叠记录中翻找了下，很快就找到了李雪绛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以及上网记录。他大致翻看了一下，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电话号码，和李雪绛频繁通过电话，同时，微信聊天记录中，也是有一个男子昵称的人和李雪绛有大量的交谈，内容倒是和案件关系不大，都是问对方身体如何、最近工作还顺利吧之类的客套话。

“去查一下这两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把他给我带过来。”高光放下手中的材料，对小宋道。

小宋应了一声，几分钟的功夫，就回来了。“查到了，是一个叫杨青的男子，就是他在和李雪绛频繁通电话和发信息。我通知他明天上午十点来市局。”小宋道。

“好的。你接着说，她的上网记录有没有什么异常？”高光拿起刚刚找到的有关她上网记录的单子。

小宋回忆片刻，道：“李雪绛上网搜索的内容均无异常，她从未在网上搜索过有关催眠或者如何调制氰化物等等的有关犯罪的信息。我们还发现，她除微信外，还喜欢用QQ和微博，但也并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她只是用来娱乐用的。”

高光看了几眼那份材料，果不其然，全部都是些很正常的内容，并没有与案件有关的内容，遂放到一边，拿起李雪绛的手机定位信息。他让小宋将方志亮妻女被杀案的那一天一直到今天的全部她手机的定位查一遍，小宋将哪一天去过哪些地方标得一清二楚。

“说说定位情况吧。”他仔细地研究着这份材料，对小宋道。

小宋介绍道：“通过李雪绛的手机定位可以看出，她最常去的地方有三个：一个是她家，一个是她公司，还有一个，是一个陌生住址。我现在猜测，那个住址，有可能就是杨青家。还有一些别的地方，就是像菜市场、超市、公园这种很平常的地方了。”

高光一听到公园这个词，立刻敏感起来：“是去过人民公园吗？”他快速在那些纸张中翻找了一会儿，很快发现，在严森晓妻女被杀案的前几天，她集中地去过几次人民公园！

“去公园，很正常呀。”小宋却并不以为意，“她家附近就这一个公园，去那里走走，人之常情嘛。”还有，您再看看一个月前，她不是也去过人民公园吗，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

高光快速又往前翻，果然，在一个月前，她也去过几次人民公园，同样也有几天是连着去的。

“我感觉，她太可怕了。”高光沉吟片刻，突然轻声道。

“何以见得？”小宋显得很吃惊。

高光缓缓抬头看向她，半晌，轻声道：“李雪绛为了使她在案发前几天出现在人民公园这件事显得不那么突兀，故意在案发前一个月就毫无必要地去了几次那里。这说明她早有预谋，她并不是在杀完两个人后再设计下一次的杀人计划，而是通盘考虑，在完成整个计划之前就已经把整个大方案定下来了，每一步，都是在有条不紊地按照整个计划进行。

“所以，她才会能在那个案子发生前那么多天去公园，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迫使我们使用惯性思维思考问题，排除她是凶手的可能。她早就想好这一切了，她也早就预料到我们总有一天会查她，给自己留了后路。这样心思缜密的凶手，你见过吗？”

高光说完，小宋显得将信将疑：“不一定吧。也许，她只是凑巧在案发前几天去了那里呢？而一个多月前她也完全是以散心为目的去的公园呢？”

高光缓缓摇头，表情复杂：“不，一定是她。种种迹象都表明，她是凶手。我们从头来看。她第一次出现，是打电话约肖默去咖啡馆，将她看见凶手的事情告诉了他。肖默建议她和专案组的人讲，她照做了，不仅说给了我们整件事，还给凶手画了像。后来我又问她凶手脸上有没有伤疤，她说她记得没有。这是我们和她的很少几次接触。

“现在，肖默已经把她弄进了寻凶组，但是还并未发现她的异常。但是，从头到尾你想想看，她为什么那么好心呢？她不仅帮助了肖默，还帮助了我们，最重要的是，距离她看见凶手过了一段时间，依旧还那么清晰地记得凶手的特征，甚至连凶手脸上长没长疤都记忆深刻。她的解释是由于凶手对她进行了恐吓，加之脸几乎贴着她的眼睛，因此对凶手五官记忆比较清楚，可是你再仔细想想，一个人，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之下，怎么可能还会注意那个人的具体长相？她，一定是事先就想好了整套的说辞了，所以，才在我们的眼皮下演戏把我们都给骗了。”

小宋仔细地听着高光的分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您说的有道理。如果真如您所说，一切都是她精心设计好的，那么，接下来，要不要对她采取什么措施？”

高光摇了摇头：“先不要。等我和杨青谈完之后，再做决定。如果是他们两个合谋犯罪的话，那么，就可以向上级申请逮捕令，把他们捉拿归案了。”

“好，就这么办！”小宋一副很激动的样子。

高光冲他笑了笑，很冷静地道：“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也许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真实情况完全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呢？等我和杨青谈完话，我心中就会有答案了。但是找物证，是个问题。”

“物证凶手也没留下什么啊。”小宋皱眉道。

不过高光并不担心这个问题：“这些都是次要的，抓了人，一切我们想要的就都有了。对了，还没问你呢，杨青像摄像头中的那个人吗？”他紧张地望着小宋。

小宋迟疑道：“看照片上的人，和那个出现在摄像头中的人不太像。不过，明天如果看到他脸上有伤疤，那就一定是他了。”

“嗯，他有学过催眠吗？”高光想了想，又问道。

小宋努力回忆了一下，回答道：“他的个人资料上写，他大学学的是数学，和催眠无关。”

高光略显失望地点了点头：“那好吧，反正，到了明天，就一切都知道了。”

小宋用力点了点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现在看来，估计就是杨青和李雪绛二人犯罪了。应该快结案了吧。”

高光摇了摇头，道：“现在我们还不能下定论就是他们干下的杀人这件事。我们也仅仅是高度怀疑他们，无凭无据，根本抓不了他们。不过，如果明天我发现真的是他们俩干的事，那么，我们二十四小时监控他们，不会怕没证据抓他们的。”

小宋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去看下张伯望监控查得如何了。”

“你不是说，已经查好了吗。”高光皱了皱眉。

小宋尴尬地道：“他说很快了，我就先说已经查好了。”

“这么慢。这样吧，我去找他。”高光二话不说，拉开门径直去向监控室。

小宋忙追上他：“不用您去了吧，我去就行了。”

高光继续向前大步走着，认真地道：“如果每件案子案发前几天她真的出过小区，或者是案发当晚就出过小区，那么，就更能证明她有重大作案嫌疑了。”

小宋只得无奈地跟着他一起进了监控室。

张伯望见他俩进来，连忙上前。

“还没查完吗？”高光有些不满地看着他。

张伯望道：“查得差不多了，我去您办公室汇报一下？”

“不用了。”高光不耐烦地道，“就在这儿说吧。”

张伯望点了点头，开始汇报：“高队，李雪绛在方志亮妻女被杀案的前一天出过小区，但后来又返回了，再没见她出去。林临妻女被杀案中，李雪绛在案发前三天出过小区，后来于前一天回家。她在夏永良妻女被杀案中于案发前两天离开小区，又在前一天归家。”他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接着说啊，严森晓妻女被杀案她是什么时候离开小区的？”高光急切地问道。

“怪就怪在这儿了，”张伯望神情古怪地道，“严森晓妻女被杀案中，前七天的监控我们都仔细查了，可是，没看到她离开小区。”

“什么？”高光皱紧了眉头，“她没有出去，一直呆在家里？为什么她不出去呢？”

“不知道啊。”张伯望低声道，“我想啊，也许李雪绛那几次外出都是因为公司的事，而严森晓妻女被杀案案发的那前几天她们公司很清闲，她没有出门。我们只负责查她出小区的画面，也不知道她都去了什么地方，所以，她也不见得就因为在每一次案发前几天出过门就可疑吧。在那几天出门的人多了，她怎么就一定有嫌疑了呢？她本来就是公司总负责人之一的身份，有时忙，有时不忙，忙就加加班，不忙就在公司呆一会儿就走，或者干脆不去了，很正常啊。”

高光不再理他，飞快地跑回办公室，查了李雪绛张伯望说她出门的那几天她的具体行踪。他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她，那几天，去的，是杨青家。难道，凶手，真的是他俩？

看到高光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资料，小宋赶紧也看了几眼，立刻明白过来：“凶手似乎真的是他们。”

高光深吸了一口气，沉重地道：“明天听听杨青怎么解释吧。”

小宋点了点头，轻声道：“也只能这样了。”

他又想了想，跑去监控室，叫张伯望不用再查李雪绛在严森晓妻女被杀案案发前有没有离开过小区了，一切再等安排。

很快，与杨青会面的日子如期而至。高光将目光投向窗外。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又是平常的一天。可是，对于他，对于整个专案组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一天。今天，一切自见分晓。杨青和李雪绛是不是凶手，今天，就能真相大白了。

也许不能。高光也明白，如果凶手真的是他们俩，那他们肯定早就反复练习过如何应对警察的问询和录口供了。但是，也只有试一试了。他看了看表，下到二楼，进入了会客室。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警察就把一个高个子男子带进了屋子，轻轻带上了门。

高光立刻紧张万分地在他脸上细细扫视着，脸上没有伤疤，长得也确实不像凶手，而且，个子也比凶手高出了一大截。他不知是应该感到庆幸还是失望。但很快，他就扭过头去，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示意杨青坐下。

“杨青是吧？”他冲杨青笑了笑。

杨青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们让我来，有什么事吗？”

高光点了点头：“我们在调查一起案子，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的工作。”

“当然，当然。配合警方的调查，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他微微坐直了身子，大声说道。

“好的。那我们开始了。你和李雪绛是什么关系？”高光问道。

“嗯？”杨青明显吃了一惊，“问这个做什么？我和她上大学时是男女朋友关系，后来分手了，但是，依旧保持朋友关系，有的时候会联系一下。”

“有的时候吗？”高光眯起了眼睛，“你们几乎天天联系，她也经常去你家，对不对？”

杨青更加惊讶了：“你们怎么知道的？对了，可以查手机通话、聊天纪录以及手机定位，你们果然很厉害。”

高光笑了笑：“很懂嘛。不过，请回答我的问题。”

杨青犹豫了几秒，只得承认道：“是的，我们常有往来。过去的事大家慢慢变大也会淡忘的，我们一直是很要好的朋友，所以，常常联系。”

高光却一点儿都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绝对的友谊吗？”

“为什么没有！”杨青激动地道，“你以为只有闺蜜和哥们儿两种友谊吗？男女之间，就必须要做爱吗？”

看着他满脸通红的样子，高光觉得好笑：“好吧，就算你们是好朋友。那么，你们平常，都聊些什么呢？”

“这个你们一定已经知道了吧。”杨青笑了笑，“就是问候对方一番，没什么特别的。”

高光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道：“我问你电话里和见面时都说了什么。如果还是问候，那几个字的事儿发微信就可以了。”

杨青并没有任何害怕的表情，稍一思考，就回答道：“电话里，就是聊些家常，说些最近发生的事情，而见面嘛，我们是好朋友，都不想忘记对方的长相，而且，多见见面，也能让我们不要疏远了。”

高光盯着他看了几秒，他的脸上毫无表情，遂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们的关系为什么别人都不知道？”他又问道。

杨青皱紧了眉头，眼神冷了下来：“怎么，连雪绛的朋友和家人都问过话了？她到底怎么了？我们只不过是害怕别人误以为我们的关系不正当，被她老公知道了更不好解释，所以没和别人说我们的一切联系，我们之间的往来完全是在秘密进行的。”

“你的朋友和家人也不知道你们的关系？”高光想了想，又问道。

“家人？我没有家人。不错，我的朋友也不知道。”他突然冷笑了一声，但目光很快暗淡下去。

“你没有家人？”高光顿时警觉起来。

“是啊。”杨青沉重地点了点头，“不过，我不想讲出来他们是怎么死的。这个，应该和案件无关吧？”

“那你可以写下来吗？”高光轻声道，“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杨青坚决地看着他，脸色很难看，“那件事，我不想再提了。”

高光久久地望着他，看出他毫不妥协的样子，只好道：“那好吧，我无权强迫你回忆你的往事。那么，继续吧。你们俩，为什么会在上大学时做情侣的？”

杨青皱起了眉头：“很重要吗？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调查我们，我们犯罪了吗？”

高光不知他愤怒的样子是刻意为之还是真实感受，只得用官话打发他：“本案处于侦查阶段，任何与本案有关的细节，暂时不方便透露。”

杨青显得很气恼，咬咬牙，回答道：“我是数学系的，她是别的系的，本来我们接触的机会不多。但是，有一天，有一个比我们大些的小混混找上了雪绛，对她做了那种事，她幸好身上带了手机，借口去上厕所，随便打了个不知道是谁的电话，让他来救救她。呵呵，那个人，就是我。我赶到那个地方，迅速制服了歹徒，随后把人交给了派出所。后来，这姑娘就一直很感谢我，我们慢慢走到了一起。”

高光想了想，问他道：“那个家伙在哪儿欺负她的？还有，她为什么不打报警电话？”

杨青回忆了一下，回答道：“在一家小宾馆。记得是雪绛正走在那附近，那家伙突然跑过来装成她老公，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带进了那家小宾馆，然后开了一间房，开始弄她。至于她为什么不打报警电话，我也问过她，她告诉我是因为她害怕警察不会及时赶到，她还会继续被欺负，还有，怕歹徒会在出来后实行疯狂报复，总之，原因很多，慌乱之下，只能随便打个电话请求支援了。”

“你们为什么会有电话？”高光追问道。

“这个嘛，”他的表情变得温柔，“你知道的，她长得挺漂亮，有很多男生在追，我偶然一次遇到她，也喜欢上了她，就不容她拒绝地互相留了电话。没想到，过了一段日子，她居然会遇到那种事，还阴差阳错地打给了我，叫我快去救她。我听出她声音中的恐惧，想也没想就去她说的那个地方去救她了。”

“那你们后来为什么又分手了？”高光问道。

“男女情感不和，她发现，我是从农村出来的，小家子气，不大度，目光不长远，所以，虽然我救过她，我们还是分手了。”

“那你依旧很喜欢她吗？”

杨青的目光变得热切：“当然，她不喜欢我了，但我一直很很喜欢她。各自工作后，我有一天打电话给她，发现她也在这个城市里，我很欣喜，所以，我想都没想就问她可以做朋友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然后，我们就一直这样秘密交往了。当然，仅是朋友，我没娶妻，人家已经嫁人了，我们自然不可能了。”杨青的神情似乎有些失落。

高光看出了这一点，急忙问道：“你还是很爱她吗？”

杨青迟疑了几秒，最终承认：“当然了，但是，她已经有男人了，我们，再也不可能了。”

“你觉得，她现在爱你吗？”

“嗯，这个不太好说，我觉得不太可能了吧，她用不能脚踏两只船吧。”杨青慢慢地道，“不过，你们可以问她啊。”

“我们自然会问她。”高光冲他笑了笑。

杨青的表情依旧很冷淡，似乎一切都不会让他的内心中再次出现波动。

高光微微向前探探身子，直视着他，轻声道：“希望你说的都是实话。”

“当然是。”杨青赶忙大声道。

高光微微点了下头，突然幽幽地道：“你既然很爱她，那么，你会不会为了她，做什么疯狂的事情呢？”他只是想观察一下杨青的表情变化。

他依旧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皱了皱眉，语气中满是气愤：“你指什么？杀人吗？”

过了一两秒钟，他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瞪大了眼睛：“我知道你们是在查什么案子了，是系列杀人案，对不对？你们怀疑我和李雪绛涉案了，所以调查我们？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怀疑到我们，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会一无所获的！”

高光显得有一丝惊讶：“你怎么这么聪明，怎么想到这是系列命案的专案组的？”

杨青冷哼了一声，不耐烦地回答道：“报纸上登过的，我一看几次案情描述差不多，傻子都猜得出这些案子全是一个人干的了。但只有几起，很久没有新案子了……哦，我知道了，你们害怕舆论压力和上级更大力度地施压，封锁消息了吧？呵呵，果真是又厉害，又聪明。”

看着杨青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高光咬咬牙，强压下怒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对他道：“你既然这么聪明，大概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和别人提起吧？”

“当然了。”杨青一脸严肃地道。

高光看他不再开玩笑，便正色道：“好了，我们不瞎扯了。你已经猜出我们叫你来的目的了，我们再怎么隐瞒，都显得徒劳了，那么，我们就以朋友的立场，来进行接下来的谈话。我想，你应该也想尽早抓到凶手，还你和李雪绛一个清白吧。”

杨青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会配合你的。”

高光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回到主题：“你和李雪绛，经常见面吗？见面了，大概会说些什么？”

杨青迟疑了一下，遂平静地道：“我不是已经说了吗，聊些家常，看看对方长相，拉近关系，我在此申明，是朋友关系，和男女关系不一样的。我们见面的次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个月有个三次四次的吧。”

“那她有没有住过你家？”高光想起李雪绛有一次案发前出门隔了一天才回家，想必是在杨青家过夜了。

杨青脸上闪过了一丝警惕，但稍纵即逝，他很快平静地回答道：“很少吧。极偶尔的，总共也就一次两次的吧。毕竟她已经成家了，有夫之人，行事自然会谨慎一些。”

“她是以什么理由住你家的？”

“嗯，我问过她为什么要过夜了，她说，她在家里住腻了，想换个环境，就瞒着她老公跟我住一天，她还说很刺激，这娘们儿，哈哈。”他笑得很勉强，看得出，他的眼中尽是哀伤。

“她和她丈夫感情不和吗？是不是她丈夫欺负她了？”高光立刻问道。

杨青赶紧摇了摇头：“没有的，没有的。她和她老公关系很好，很亲密，只是她工作压力有点儿大时，想换换环境。”

这个回答很牵强，但高光知道他不想说，就不再追问。

“你们……睡在一个房间里，还是两个房间？”高光小心翼翼地问道。

杨青冷冷地回答：“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们只是朋友！当然是两个房间！”

高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笑笑。

“我再问最后一遍，你和李雪绛只是朋友，你也仅仅是喜欢她，不会为了她杀人，这是不是真实情况？”

“是的。”杨青直视着高光的眼睛，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高光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们俩，有没有谁对催眠有过研究？”

杨青皱了皱眉：“我是学数学的，后来当了中学数学教师；李雪绛是学医的，后来当了外科医生，再后来又改行做了公司一名职员，慢慢升到了总负责人这一职位。我们和那玩意儿有什么关系？”

“李雪绛是后来转行了？”高光显得很惊讶。

“呵呵，转行都可能算不上。她只做了一年左右实习生，就受不了那种地方，改行了。”

“为什么会受不了？”高光皱紧了眉头。

“她和我说，她受不了一个又一个患者被她们奋力抢救，却最后依旧死亡的那种感觉。况且，医闹也不会放她们的。”杨青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她是个很有责任心，很善良的女人。她希望世上没有生离死别的痛苦，她希望，人人都能健康、幸福地生活下去。”

停顿了几秒，他突然大吼道：“像她这样的人，会杀人吗！”

高光被吓了一跳，门外守着的两个警察立刻冲了进来，高光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这里没事。

他们重新回到门口后，杨青深吸了一口气，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我失控了。但是，请你们相信我们，我们，绝对不会杀人的，尤其，是不可能会杀女人和小女孩。”

高光轻声笑笑，道：“那，你们要证明你们是无罪的。如果你们无罪，我们一定会立刻停止对你们的调查。”

“好吧。”杨青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找不到我们的不在场证明，一定不会停止对我们的调查的。”

他又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还有下一次杀人，你们就不会再怀疑我们了。”

“为什么？”高光问道。

“你们肯定已经派人监视我们了。下一次杀人时如果我们一直在某一个地方，我们自然就不可能是凶手。”他呼出一口气，自信地道。

“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同伙。”高光突然道。

“那你们怀疑什么，就去调查什么吧！”杨青显得满不在乎，“反正，我们有没有同伙，而且，我们根本就不是凶手。算了，反正说什么你们也不会相信，总有一天，你们会失望地发现，凶手根本就不是我们。然后，你们就会很后悔地去想，唉，要是当初去调查别人就好了，浪费这么多时间。”

“剧情编得不错嘛。”高光感觉自己正怒火中烧，但还是努力平静下来，“我们会查清楚的。”

“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杨青看看手表，“过会儿而我还有个课呢。”

“最后一个问题，”高光紧紧地盯着杨青的眼睛，“你一直不结婚，是因为李雪绛吗？”

杨青愣住了，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叹了口气：“说实话，的确有这个原因。雪绛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了。真的，从事教师这一行业后，我从未再想着去找别的女人。但是，既然她已经放下了我，跟别人结婚了，那么，再过几年，我也会结了。我都43岁了，再不成家，怕是要没有后代了，哈哈。”他干巴巴地笑了几声，眼神黯淡无光。

高光紧皱着眉看他。他发现，这家伙总喜欢用大笑来掩盖自己的想法，用面无表情和冰冷的语气使人难以看透他的心情。不过，一切都太过头了。

高光十分肯定，他的人生中，似乎只有两件事，一件是教数学，一件是和李雪绛在一起。

而且，他的生活，一定单调而乏味，并且，甚至充斥着绝望。他虽极力显示着自己的没心没肺，但是，却依旧难以掩饰他的痛苦、他的绝望。

但是，他为什么会感到痛苦和绝望呢？仅仅是因为自己当初喜欢的女孩嫁给了别人吗？高光完全不相信会是这样。

“警官，请问，我可以走了吗？”杨青小声问道。

“可以了。再有什么事，会打电话联系你的。”高光站起身来，“不用送了吧。”

杨青也站了起来，刚走出几步，又转过头来，盯着高光看了几秒，轻声说道：“还是希望不要再见了吧。再见面之日，必是有人丧命的时候。希望不要再有人死了。”

高光重重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杨青冲他笑了笑，便快步离开了会客室。

高光又呆呆地站立了一会儿，才慢慢回到办公室。

小宋、小李、张伯望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焦急与期待。

高光坐下，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给他们讲了和杨青见面的全过程。

“杨青好像回答得没有什么问题。”小李皱眉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不是他？”

高光摇了摇头：“我也不能确定。这家伙很聪明，我唯一看出来的就是他为了什么事而痛苦和绝望，而且，不单单是因为李雪绛嫁给了别人，自己还依旧对她抱有幻想。应该还有什么事在困扰着他。”

又想了一下，他对三人道：“小宋，你再走访一下杨青的朋友、同事，重点问杨青经历什么令他无法承受的事了没有，以及他是怎么失去家人的。

“小李，你负责查李雪绛的朋友、同事和家人，询问他们李雪绛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还有问她丈夫李雪绛是不是经常出去，并用一些站不住脚的借口来敷衍他。万一她不带手机出门，我们查不出她的定位，唯一可以问的人，就是她丈夫了。

“小张，你还是查监控，关注李雪绛离开小区的情况。但从下周开始，你就带人跟着李雪绛，看她都去些什么地方，注意一定低调，别被她发现了。杨青就过一段时间再跟吧，他太聪明了，一眼就能看出我们想干什么，有人跟踪，估计他也会很快发现。他肯定不会拆穿，但做事一定会万分小心了，这样，我们就肯定什么也查不到了。”

“好的。”三人应了一声，纷纷去安排工作。

高光靠在椅背上，思考着杨青今天的表现。他显然是早有准备，把他们可能会问什么，该回答什么都想好了，并且，他应对突发情况，即他没有想到他会问到的问题，也能迅速想出合理的解释，一切他都是应对自如。他太冷静了。果然是学数学的。

但是，他毕竟不专业，有些地方做得过了火，他的表情向高光明显地表达出了他的恐慌心理。但是，显然与他和李雪绛的关系无关，他如果恨李雪绛的老公把他喜欢的人给抢了，直接杀了他不得了？但是，他们杀的是女人和小女孩。

动机到底是什么呢？从表面上看起来，他把所有他知道的情况都和盘托出了，连他救过李雪绛，还有他一直爱她这些事也实话实说了。不过，高光相信，他说出来这些，完全是因为他深知就算他现在刻意隐瞒，他们的人一找他们的昔日大学同学一证实，马上会发现他在撒谎，然后，会立刻加大对他们的怀疑。所以，他才会把一切别人知道的事全说了。

但是，他却没有多说任何情况。他和李雪绛的关系，真的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吗？李雪绛和她丈夫的关系，一定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睦吗？李雪绛去杨青家，单纯是为了放松吗？还有，杨青的家人是怎么死的？这么多疑点，杨青全部以不想说、十分正常，却让人十分怀疑的理由搪塞过去。

然而杨青越是表现成这样，他就越相信，杨青和李雪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也一定与案件有关。必须要调查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找出他们杀人的证据！高光坚定地想着，不觉间握紧了拳头。杨青、李雪绛，但愿你们不要露出破绽，否则，我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们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