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惶恐
一封请帖,犹如一颗重磅炸弹,让天源信局人心惶惶。
蓝氏感觉事情不妙,忙召集子女们在房间里一起谋划应对之策。
众人神情凝重紧张,感觉自己的肩头就像是负起了千万重担,压得无法挺直身躯,甚至连呼吸都显得困难。
“这个陈思良,当年纵容手下官兵掠夺百姓,活活逼死了你爹。后来又设计强奸了你妹妹。他与我们家有血海深仇。这次突然间要宴请你们,真是奇怪。”蓝氏说。
“当年,我在县衙当了好几年的奴仆,知道陈县长这个人城府深沉,贪婪成性,他不会真的那么好心请客吃饭。我看这次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阿柴跟着说。
“是啊!哥,我们还是别去了,找个借口推脱吧。这简直就是摆鸿门宴,存心设计要加害咱们大家嘛。”天美也表示反对。
天佑想了想,摇摇头,“我知道陈思良这是想请君入瓮,欲盖拟彰。但是如果他想肆无忌惮加害我们,根本无需用这样的计谋,可以直接派打手上门打砸伤人。他估计设宴款待,说明事情还不到全面摊牌的时候,尚有一线转机。如果我们不去,不但无法探知对方的底牌虚实,连回旋周围的余地也没有了。”
“现在民国初立,政局未稳。现在陈思良在名义上还是拥护革命,跟我们是‘友军’。他自己也清楚,如果现在就撕破脸皮大打出手,情理上说不通。确实,目前我们还没动作,双方也还没到彻底翻脸、势不两立的地步。他请我们去赴宴,可能也有试探口风的意思。”阿柴分析。
“再说,他现在是澄海县县长,汕头这片地盘都归他管。据我所知,陈家在潮汕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黑白两道都受他控制影响。我们眼前手无寸铁,如果现在就跟他直接翻脸算旧账,恐怕也斗不过他。反而会迫使他拼个鱼死网破。这样天源信局在汕头就难以立足了。”天佑忧心忡忡地说。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还是要应约赴宴?这样做太疯狂,太危险了。”天美疑惑地问。
“是啊!娘也觉得不妥。既然要答谢侨胞,为什么不在酒楼设宴,广邀乡贤参加;而要私下请我们到他的府邸里。这是怎么看都感觉像是个圈套。”
“我想这事还是要外松内紧,表面上还是要去赴宴,不能拒人千里之外,以免给人口实,授人以柄。但私底下,我们不能毫无准备就去,要想出万全的应对办法,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蓝氏无奈地叹气,“本想清朝已亡,共和已成,从此世间太平。没想到换汤不换药,还是这个贪官、这些狗腿子在这里欺压百姓。孩子,你要想办法应对这个危机啊!”
天佑点点头,“娘,这件事我会设法处理的。夜色不早了,你们先去休息吧。还有,这些天大家要谨慎言行,一定不要先挑起事端,激化矛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我们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这口气只好暂且忍下了。”
大家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散去了。
众人离开后,天佑这才感到一阵阵的恐惧向自己袭来。俗话说‘夫死从子’、‘无父靠兄’,父亲去世了,他作为这个家庭的主心骨、顶梁柱,在亲人面前,不得不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如果他乱了方寸,其他的人就更慌了。但现在一个人独处,天佑才愈发感到恐惧,正如父亲老辛头临终所说的,自己年少气盛,遇到紧急情况又常惊慌失措,这是一个缺点。
按中国的传统观念,“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陈思良纵容手下官兵打死了父亲,又设计强奸了妹妹,与这个家有不同戴天之仇。但眼下,己方依旧处于劣势,既无证据指证控告,又无势力相与抗衡。这次短兵相接,表面上看是一团和气,彼此的关系也没到破裂的地步,但矛盾由来已久,稍有不慎,就可能擦枪走火,招来灭顶之灾。天佑越想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些日子围绕着他的喜悦之情被形势的急转直下扫荡得一干二净。
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尽力客服内心的惶恐,盘算着该如何与陈思良周旋,把这场近在眼前的危机化解掉,反败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