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结拜

“对了，我还没问你们，你们的老家在哪里？”

“我们老家在庵埠，你呢？”

“我在汕头欧汀。”

“我们的老家距离不远。”

“你们为什么会被迫卖身？”

“阿柱和我原来是邻居，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在学堂读书。我们的父辈都是经营一点薄田，艰难度日。年初，我和阿柱商量着，一起合作做点事，赚点钱补贴家用。”

“和家人商量后，我们跟乡里的客头老大接了一点资本，买了鱼苗想养鱼。”阿柱接着说，“谁知道今天夏天，潮汕又遭遇强台风袭击，海水倒灌，父辈的农田，包括我们整个小鱼塘都被冲毁，颗粒无收。到了秋天，收租还债的时间到了。债主三天两回上门逼讨，闹得家无宁日。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和洋人客头行签了卖身契，下南洋做劳工抵债。”

“看来我们大家的遭遇都相似啊！天灾无情，人祸更狠毒。”天佑感慨。

“你呢？你为什么下南洋？”阿涛问。

天佑便把官兵上门勒索、重伤父亲致死、自己为避祸下南洋做水客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他们。

“这世道，国家内忧外患交迫，地方纷乱贫弱相寻，天灾人祸不断啊。官府闹得凶，洋人闹得凶，连老天爷也闹得凶。三座大山压顶，让我们穷苦人家没活路啊！”

“世道曲折而漫长，所以我们更要团结，互帮互助，才能共度难关。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嘛。”

“还有一句话叫‘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既然我们能同坐一条船下南洋，就是有缘分。我提议我们三个结拜兄弟吧。”阿涛说。

“结拜兄弟？”

“是啊！古代有刘备、关羽、张飞三人桃园结义，流芳千古，家喻户晓。我们三人也结拜兄弟，从此在南洋和家乡，同心同德，互相护持。”

“好啊！我看择日不如撞巧，我们就在这里结拜吧。”阿柱说完就起身，跪在船板上。天佑和阿涛也起身、跪下。

“妈祖娘娘在上，今日我们竭诚盟誓，结为异姓兄弟，本四维八德之意旨，共图生存与发展。从此祸福同当，生死与共。天地神袛，实鉴此心，如有违背，身首异处。谨誓。盟誓人：阿涛。”

“盟誓人：阿柱。”

“盟誓人：天佑。”

三个人同时磕了三个响头。

“这里没有香，也没有酒，但我们兄弟都有一颗赤忱的心。做兄弟，讲的首要是人品，是情义，其他次之，”

“对，我们不是酒肉兄弟，是性情中人，生死至交。”

“天地神明一定会体谅我们的处境和真心！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今天是重阳节，我们没办法与家人团聚，就在这里向诸天神明祷告，祈求家人平安吧。”天佑提建议。

阿涛和阿柱都赞同，三个人再次跪在船板上。

“惟愿妈祖娘娘、诸天神明庇佑，祈求弟子现世眷属六亲，身体健康，合家平安，吉祥如意，早证菩提！”阿涛大声诵读祷词。

三个人同时面向北方——家乡的方向，磕了又三个响头。

底舱里其他的众猪仔见此情形深受感动，纷纷起身、跪下，面向家乡磕头，念祷词。一时间，祷词在底舱里久久回响。

“惟愿妈祖娘娘、诸天神明庇佑，祈求弟子现世眷属六亲，身体健康，合家平安，吉祥如意，早证菩提！”

起身时，众人的眼里都是泪水。

“我记得在学堂读书的时候，先生告诉我们，人伦五常：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既然我们结拜兄弟，就应该排出兄弟辈序。”阿涛说。

天佑点点头，“我今年虚岁十八了。”

虚岁是中国古代传统的年龄计算方法方法之一，在潮汕文化习俗中保留着。计龄方式为：出生时即记为一岁，以后每到一个农历新年——正月初一，就增加一岁。而不像西方通行的周岁算法，出生时为零岁，之后每到当事人的生日，就增加一岁。

“我和阿柱都是十七。年长为兄，你就是大哥。何况您几天前曾经救过我们俩的命，这大哥你当之无愧。”

“好！那我就愧领这个老大的身份了。好弟弟。”

“阿柱，你当老二吧。”阿涛说。

“不要。你当老二，我当老三。”

“为什么？”

“你的脑袋比我灵光，知识比我多，性格也比我勇敢。我当最小的，可以让两个哥哥照顾啊！”

“我看，就按阿柱的意思吧。阿涛你是老二。”天佑居中安排。

“行！既然大哥开口了，我们照办。从此我们就是兄弟了。”

三个手臂紧紧地握在一起。动作传递出的信息是那么热烈，又是那么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