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警告

今天海面上下起了雨。

雨丝很细，密密地斜织着，天与海之间仿佛挂起了一卷珠帘。隔着珠帘，四周的风景也变得朦胧起来，变成一幅巨大的中国水墨写意画，一点点，一抹抹，深深浅浅地濡染开来。

船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加上为了节省灯油燃料，形成独特的生活规律。吃完晚餐，七八点钟客人们就在船板上睡下了。早上四五点就起身，六点半，船上就开始发早饭了。

吃完早饭，又开始了漫长而无聊的一天。

头几天，二等舱的人还三五成群凑在一起打牌，聊以打发时间。但是大家都没多少钱可以输赢，加上茫茫大海上，赢钱也没处花，所以渐渐大家都觉得没意思，牌局也就散了。每天剩下的活动，就是聚在一起聊天，听那些曾经去过南洋的人介绍情况。

“南洋的气候比较潮湿，因为四周临海的缘故。经常会前一分钟艳阳高照，后一分钟大雨倾盆。从12月到翌年3月吹东北季候风，相当潮湿，是雨季；6月到9月则吹西南季候风，最为干燥炎热，是旱季。所以潮汕人到那边，每天上午都要冲凉，我们叫‘洗黑水’，避免皮肤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导致晒伤脱皮。”

那人正滔滔不绝地讲着，突然有人挥手招呼，“蓝爷，您来了。”

天佑忙回头一看，原来是二舅爷。

二舅爷住在头等舱，每天都例行公事般到二等舱来看望水客们。

看到二舅爷到来，坐在甲板上聊天的人纷纷起身打招呼，“蓝爷好。”

二舅爷点点头，“大家辛苦了啊。这几天海面天气不错，阳光明媚，风力强劲。红头船顺风顺水，还有七八天的航程就抵达新加坡了。大家运气不错啊，这趟下南洋，老天爷也在帮我们。说明大家一定能在南洋发财，衣锦还乡。”

“谢谢蓝爷关照！谢谢蓝爷关照！”众人纷纷行礼。

“我听说昨天有人晕船，差点晕死过去。大家身体都还好吧。”

“蓝爷您放心吧。咱们潮汕人，多是靠海吃海。风里来浪里去，早习惯了船上的生活。虽然外洋波浪起伏比内海大，但也是能适应的。晕船的都是个别平时好吃懒做的混蛋，不愿意出海捕捞，现在知道丢人了吧。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

二舅爷环视了众人一圈，满意地点点头，“我也知道大家都是硬汉子，这点小风浪是司空见惯的。哈哈！”

他得意地拍了拍身边天佑的肩膀。谁知意外拍打天佑的伤口上，天佑“哎呦”一声惨叫。

“天佑，你怎么了？”二舅爷顿时惊奇地看着天佑。

“没事，没事！”天佑急忙掩饰。

二舅爷脸上疑云顿生。“我看看，你的手臂怎么了？”不由分说，拉住天佑的左手，把衣袖往上一卷，一道被破布简单包扎的伤口赫然在目。

“你受伤了？”二舅爷警戒地问。

“昨晚吃饭时，你的手臂还是好好的，什么时候受伤的？”同伴关心地问。

“就是……就是……昨晚起来方便的时候，滑倒弄伤的。我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不碍事的。”

二舅爷盯着伤口看，若有所思，将信将疑。

天佑低下头，不敢与他直视。

二舅爷想了想，“在船上，在别人的地盘里，凡事都要谨慎仔细，三思而行。不要多管闲事。一不小心，就是自己受伤。”

一句话，既是关心，也是警告。

大家默默地点头，只有天佑听出二舅爷的弦外之音。

“船上人员众多，成分复杂，你们记住，要管好自己，不要随便和谋生人处在一起，否则出了事，就把你们卖了猪仔抵债。”

众人一时间噤若寒蝉，无语应答。

二舅爷深深望了天佑一眼，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