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康凯斯
在这寂若无人的街道上，只有那匹昂头急奔的马驹在全速飞驰。
此刻，刘畅觉得二十六年来胸中压制的烈火烧遍了全身，生死亢奋搅动着每一根神经，呼吸急促，心跳加剧，他的黑红脸转成了紫铜色，额角的血管噗噗跳个不停。
杨恩奇从天旋地转中恢复意识，望见不远处朝自己奔来的刘畅，两眼里充满了渴望，那是仅有的一线生机，是今夜漫漫噩梦的终结，也代表了他那理想中的生活的开端。
所以，不管怎样，我都要...
杨恩奇咬牙从地上爬起，奋力抛出手中的腰带。
站在马路对面的004同样不会坐以待毙，肩上与双手的四只炮管早已蓄好了能量，见杨恩奇起身后立刻按下扳机，四道激光如蛟龙盘旋跃进，在半途向中间聚拢，形成一道更为强烈的光柱直冲去。
“危险！”，杨恩奇喊道。
刘畅对此早有预料，余光瞥见眼前路面突然泛白，又听见杨恩奇大喊，两人几乎是同时朝左右侧翻滚，才侥幸躲过这一击。
眼看激光从身边擦过遁入远处，刘畅额头上的汗珠颗颗往下坠，却一刻也容不得缓神，赶忙四下查看，发现腰带正好落在了两人中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然而就在即将够到腰带边缘时，一股无形之力将他的手重重按在了地上。
004从楼梯口现出身影，一只手正端直了对准刘畅。
出乎意料的是，004并没有趁此机会了断，而是走向了那头003的身旁。
“这玩意儿，徐队也没用过吧”，004自顾自地说道。
“教头呢”，003问道。
“……”
“怎么会搞成这样子”“疯了，简直他妈的疯了”，003收起四支炮管，摇头暗骂。
随后两人并肩站立，脚尖离地一齐飘到空中。
与此同时，公司内一处宽敞且幽暗的房间里，满屋大小不一的机柜整齐排列，地板上同样铺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电路板，上面旋钮、接口、电线、模块纵横交错俨然几座小型城市正在紧张运行。
“石总”，少女面前数十个屏幕发出的光照亮了她的脸，“今晚出去的人...他们在引导康凯斯模式”“需要我强制关闭基站吗”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然后传来眼镜男低沉的声音：“一切按原计划行事”“通知其他所有人准备现场清理工作”
少女放下电话，仰天长吐口气：“啊啊啊啊啊！”
“一群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一个老肥猪，带着一群大蠢猪！！”“我的小站站！！！！！呜呜呜呜呜”
云层之中，基站迅速崩解，化作大小碎片嗖嗖飞往地面，003的装甲左半身与004的右半身早已脱落，露出里面的机械器件，先降下的基站碎片迅速聚在一起，将二人从中间连接起来，组成道“人墙”，很快剩余的碎片又在二人身体周围进行搭建，逐渐将他们包裹其中。
杨恩奇抬起左手对准天上的两人，想要闪现过去阻止，却发现在他们周围似乎还有一层隐形的屏障，自己的装甲功能竟对它完全不起作用。
见行不通，杨恩奇赶忙捡起地上的腰带跑向刘畅身边，手忙脚乱地给他系上后，刚准备按下，飞云掣电间，一股能量从空中爆出，将他连带着周围的汽车都统统掀翻在地。
好在刘畅的手仍死死钉在原地，不至于被吹飞出去，然而又是一声巨响又在他耳边炸开，紧跟着迎面滚滚尘浪扑来，待到烟尘散去，刘畅全身都僵住了。
泰坦尼克号，正耸立在自己面前。
当然这不是一艘船，只是它那足有一辆重载机大小的头颅长得实在太像，尖棱的面颊上面覆盖了一大片黑色舷窗，003和004就站在里面，在他俩身下，也就是这台巨兽的下颚位置伸出一排炮筒，上下左右摆动不断调整位置搜索着敌人，连接头颅的便是它那布满大块装甲片的躯体和一对挖掘机机臂似的长胳膊，而下体则是由四对并排的三角履带组成。
眼前这怪物，直起身时甚至高过两边的楼房，每动一下都会发出闷雷似的隆隆声，更要命的是它那刚好占满整条街道的宽度，前进时几乎是全覆盖地碾过路面，被钉在路中央的刘畅只能等待变成肉泥的命运。
003与004显然也是第一次操纵这台机甲，惊异之情溢于言表，在里面异口同声地喃喃道：“康凯斯”
轰隆隆隆隆，康凯斯发动引擎，匀速向前驶去，将地面碾得发出雷鸣。
情急之下，杨恩奇抬起身旁一辆汽车奋力抛过去，又再次被康凯斯的防护罩抵挡在外——“呲嗙”，像是爆炸的气球，成吨的汽车竟被炸成细小的碎片向四处飞散，将两侧的窗户悉数打碎。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殊死反击对于康凯斯这样的骇人怪物来说都有如蚍蜉撼树般可笑，一切奋力抵抗都不能阻止它前行的步伐。
正当两人彻底绝望时，康凯斯却突然停了下来。
空气一下安静得诡异，风与沙贴着地面飞行，伴杂着四面八方的说话声呼呼灌进刘畅耳朵里，环视一圈发现那些被打破的玻璃后，一颗颗人头正好奇地张望着。
“什么东西”
“小琴，快来看”
“妈妈，机器人！”
“我靠！合金装备！”
“要打仗了...”
“军事演习吗？不会吧”
“我刚才好像睡着了”
“怎么还不来电啊！”
“大晚上施什么工！家里死人了你！”
“报警！报警！”
很快，两侧窗户边已聚了有不少人，说话声、呵欠声、口哨声、咒骂声，乱哄哄像过年赶集一般，看得出来，很多人现在情绪非常激动，有些甚至要抓狂。
就在大家三三五五议论纷纷时———咔嚓，康凯斯的躯体表面打开数道机关，各从里面伸出个小炮管。
原本人声鼎沸的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冰冷的金属炮管陡然间泛起红光起来，此时已经有人发现了不对劲，但身体还未来得及反应，几十上百道激光就在瞬间倾泻而出，射向四面八方。
眨眼的功夫，周围就再也没有了动静，过后便是接二连三倒地的闷响，有些因为突然没有了脑袋，身体支撑不住，干脆直接倒挂在阳台护栏上，鲜血顺着楼房外的墙壁淌下。
刘畅的心脏忍不住颤抖，杨恩奇全身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阵阵干呕声。
轰隆隆隆隆，康凯斯继续前进，已离刘畅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啊！！！！”
刘畅使出全身力气，想要扳动手上这股压制力，奈何右手像是本就不属于自己似的，而是与地面融为了一体。
十五米。
杨恩奇见状，闪现到刘畅身边，举起刀对准刘畅的手就要劈下。
“忍住”，杨恩奇声音颤抖着说道。
十米。
———嗡，又是一股压制力由上而下传来，直接将刘畅整个人都按在地上。
杨恩奇发现异样，举刀的手赶忙放下，看向康凯斯那边，坐在驾驶舱的003此刻正抬起右手对准两人的方向。
“跑”
“你带着罗纳尔多跑吧”，因为压制力，刘畅全身已无法动弹，只能面朝下方吐出模糊的话语。
短暂的思考后，杨恩奇点点头：“好”
“兄弟”“...”“谢谢”
刘畅没有回答，听见耳边呲隆一声响，确定杨恩奇离开后，闭上了眼。
五米。
四米。
三米。
耳边隆隆声愈发地近，几乎就快要震碎耳膜了。
算了就这样吧，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咎由自取，又连累这么多无辜的人白白丧命，我也是个该死的货。
刘畅想着，胸口的斯普莱装甲在不知不觉间化作小碎片，流水般顺着皮肤滑向他的腰间，并汇聚成一个螺旋，对准腰带上的红色按钮轻轻一点。
金光乍现，时钟停摆。迷蒙间，刘畅感觉到空间正在迅速抽离，现实与虚幻交相缠绕，意识不受控制地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AH leporma，loiabatenct”
“oiodactt OLM lrnrafa”
“viapola rerapomm”
一连串非人语言在这纯白大厅内回荡，放眼望去，这里各式形态的装甲足有几十种上千个，分别排成几个方阵举目仰望面前高台，可以清楚地看到，几乎每个身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有些甚至被削去大块，露出里面的血肉。
台上站着的同样是一台装甲，但不同的是，那台装甲明显比下面的都宽厚，全身泛着刺眼的光，像是黄金制成的，颇有一股王霸之气。再仔细看会发现，在他的头顶还悬浮着一个白色光圈，始终跟随着他的身体动作保持平行。
“los pnss Tch”
“ccccat ccccat IILronma！”
演讲者说到高声处，前面方阵中一台装甲突然倒在地上，身体止不住抽搐，而其他装甲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依旧静静仰视着上方，直到台前作警戒的几台白色装甲走过去，才准备将他脱离现场。
“ro”
“Baham Gustavo”，金色装甲见状，看向台下，似乎是在制止。
刘畅发现，从台下走来的几台白色装甲每个脸上都画着一道黑色X，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但此刻的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看，什么也想不起来。
“Mmpos Lafista”
只见台上的人大手一挥，底下那台装甲慢慢飞向空中飘往高台，缓缓落在了他的身边。
金色装甲俯下身，把脸凑到那台倒地的装甲面前，悄声几句。
大厅内安静如水，再轻的声音也像是凑到耳边的呢喃。
伴随着细微的火花声，金色装甲身体表面开始脱落，化作无数金色粉末飘向地上的装甲，并逐渐覆盖到他全身。
片刻后，一阵凄厉的惨叫从台上传来，那声音听来像是被大象踩在脚下的科莫多蜥蜴发出的哀嚎。
没一会儿，那台装甲先是在地上伸出手晃了晃，确认自己苏醒后，一回头，猛然发现自己竟到了台上，而金色装甲正站在身边俯视着自己，那台装甲明显被吓住了，赶忙从地上爬起，立正后对着金色装甲伸直双臂。
金色装甲见他这样做，也同样对着他伸直了双臂。
台下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低吼，那声音像是事先经过排练般的整齐划一，古怪的旋律悠扬婉转，在大厅内盘旋回荡。
“PahalamAfgan”
而后，金色装甲一边讲话，一边缓缓摘下装甲头盔。
虽然离得远但依然能看清，它那粗壮的、小麦色的脖颈，和宽阔的下颌。